王骧陆居士
序
吾师王骧陆居士主讲于天津印心精舍凡七稔, 于学人莫不随机启发, 同门中得明心要者莘莘然, 迩年皈依日众, 请法之余, 问答甚多, 同人等扼要记录, 裒为一帙, 乃前所辑之《乙亥讲演录》中有未及者。天津张居士聘三, 发心流布, 以供同参, 并嘱为之序。窃惟印心宗旨, 唯一大事, 良以众生苦恼, 哀莫大于生死, 事莫重于成佛, 而成佛关键, 又在明宗。遂请于师, 以入佛明宗答问为名, 先印初编, 使初发心者, 得入佛之门, 已入门者, 得明宗之路, 必先知乎所以谓之佛与宗者, 究竟是一是二, 然后豁然于所谓入者明者, 如是而已。呜呼, 佛法陵替, 馀风之未坠者, 惟禅净密三宗。学人以不能明宗故, 于禅则畏其难而避之, 于净又忽其易而轻之, 至于密法, 则更疑为神秘而或观望焉。于是交诤互诋, 各树门庭。宗既不明, 佛固不可得而入矣。彼不知禅净密者, 皆属明宗前之方便法, 及至归元, 一切都舍, 复何有难易优劣之可分, 然而时节因缘, 岂可久无不变, 法贵当机而转, 事亦应运而兴。十年以来, 世变沧桑, 于斯文将丧之际, 忽有异军突起, 一振宗风, 足以会三宗而开般若, 尽法利而速其成者, 厥为心中心密法, 岂非因缘时会也哉。溯自我大愚阿阇黎开山以来, 骧师缵其绪而日臻光大, 广摄无量之禅机, 引归究竟之净土, 凡我同门, 胥已共喻, 所冀群起而发扬之, 俾世人于佛法分宗之执见, 如金在炉, 渐以熔化, 同归性海, 同证菩提, 既以此编为慈航, 庶不负骧师入尘普度之婆心也夫, 是为序。一九四○年庚辰新春京江蔡钟驹谨序
入佛明宗答问
(初编) 同人敬录
问: 人何故而应当学佛?
答: 为了生死故, 应明此一大事因缘故, 此是正宗, 亦名正法。
问: 人因何而入生死?
答: 人各各有佛性, 本来清净寂灭, 无有生死, 只缘见境而起妄见, 执取不舍, 随幻心以转辗流浪, 遂入生死, 且习久不觉, 此入彼出, 六道往来, 无有止息, 遂名生死轮, 而一念之起灭, 即一生死也。
问: 如何能了生死?
答: 了有二义, 一为了解, 明白了生死之义, 本不得者, 此属于理。二为终了, 在明心见性后, 永不入六道者, 此属于事。但此二了, 仅断分段生死, 终未离义, 亦未离法, 遂未离心, 毕竟还在生死中。必待功深力足, 法净心空, 了了了时, 无可再了, 则不取生死, 不厌生死, 此变易生死了, 而生死真了矣。
问: 学佛何以能了生死?
答: 生死之义, 非佛出世, 人世终不得明, 终不得了, 所以恩深难报, 虽粉身碎骨, 无以酬也, 而佛尚有种种了生死法门, 为人方便不可尽述。
问: 何以佛有种种法门?
答: 因众生有种种习性故, 如病有多种, 方药亦多种也。
问: 方药虽多, 究有所宗一否?
答: 曰有, 佛以众生之所以入生死者, 由一惑字, 以不识自己未入生死前之本来面目, 故惑。不明一切因地与果地, 故惑。能使其不惑, 则生死自了, 此惟令其明自己之心, 见自己之性。所谓方便多门, 归宗不二, 是第一义, 名曰宗一。
问: 舍明心见性外, 另有法门否?
答: 只此一门, 除明心见性外, 诸法皆不是佛之正法。
问: 何故不是佛之正法?
答: 佛是觉义, 以不明心地, 不见心性相貌者, 不名正觉, 故不是正法。
问: 在未明心前, 修一切法门, 如念佛讲经持咒等, 岂亦名非正法耶?
答: 曰然, 因了生死成佛, 是究竟义, 到彼岸为宗, 此念佛等法, 是坐船乘筏法, 为归宗之前方便, 及到近彼岸, 自身两脚跳上岸时, 才是真佛法, 及已上岸, 连佛法亦不有, 一切清净无余, 斯则名为佛矣。
问: 佛法何以要分宗?
答: 佛本不分宗, 是为后来人方便, 然反分门户之累。如守戒为律宗, 本来戒体戒相具足, 利根人原可一悟成佛, 但愚人一法不能开悟, 势必加行他宗, 故律宗者, 以律法归于宗也, 非仅以律为宗也。禅者, 以禅定法归宗也, 非仅以禅为宗也。又修禅者, 非不修戒律, 且戒律亦有初学久修深浅之不同, 方法亦宜随变, 非废之也。净土宗者, 亦以净土法归宗也, 归宗后, 方可往生, 然往生咒, 密宗也, 斋戒, 律宗也, 发愿, 心宗也, 尚必以各宗为辅, 始可行坚证实。若专以净土为宗, 则鄙小之见, 必不肯兼修他宗, 而立秽净之劣见。今之不求自己功行, 发愿往生, 一味谤他宗分门户之辈, 已背净义, 非佛弟子, 断不能往生, 故分宗非佛之本旨也。
问: 然则分宗究有碍否?
答: 曰无碍, 只要明白宗旨, 分宗为便于专一起见, 乃一门深入之意, 不故立门户则可, 而分宗之义, 因各人根器不同, 有性所近者, 故立先后, 及将到彼岸时, 则同一归宗矣, 亦不至执取一法矣, 譬如大学中学之课本, 自异于小学也, 非小学为劣而大学为胜也。
问: 各宗归宗之义可略示否?
答: 可以。佛法各宗, 有直证过渡二种, 兹约述如下:
( 一) 过渡者, 先使修至万法归一后, 更由一归宗者也。
甲、相宗, 破相无余, 然后归性者。
乙、律宗, 以戒律摄心于一, 然后证入法空见性者。
丙、天台, 先修一心三观成就, 然后空观见性者。
丁、净土, 先修至一心不乱, 证入阿裨拔致往生后, 再修至华开见佛者。
戊、密宗, 此指东藏现行所传诸密法, 先由事相仪规, 摄心归一, 然后再修无相密, 直证悉地者。
( 二) 直证者, 下手即寻一归何处, 直指心田者, 此必随根而授, 非可普传, 且有仗佛力与自力二种。
己、禅宗, 此不假文字语言诸法, 仗自力一意寻参证入者, 以仗自力故, 非二三十年不能澈了, 且痛师资之日少, 加以时代不同, 根器日薄, 无人敢于问津, 不得已求过渡法以自了, 转入他门, 此最可痛心者也。惟佛法无灭时, 以佛性无灭时也, 今之入佛者, 皆具夙世因缘, 利根亦自有人, 徒以师资太少, 接引乏人, 遂都湮没。今于禅宗衰落之际, 忽有异军突起, 为宗下开一无上方便法门, 则无相密心中心法出世因缘也。此法至今不过十年, 于民国十七年( 1928 年) 行于世, 此十年中, 亲证心地见实相者, 不可胜数, 以无不与禅宗相接, 世遂以禅密名之, 虽于名法未合, 而事实如是耳。
庚、印心宗, 即心中心密, 此仗佛力, 三密加持, 不重有相, 唯证心田。以一切修法, 为大愚阿阇黎庐山亲证后特定之法, 故后人依之而修, 必可于二三年内证入, 无三十年问津之苦矣。在初, 世人只知为密法, 而未了直证心田与禅宗会合之理。至十九年后, 大师临隐去时开九次般若法会, 始以密意示人, 当初受法者, 七万余人, 中途不疑退者, 不过百也, 而与于九次会者, 只四十人耳, 故未尝味而谈味者, 终难明其奥妙, 何可以口舌争耶。
问: 在中国佛教中, 以何宗为大?
答: 法无大小也, 论人数, 一若净土为多, 然真往生者极少。只禅宗一门, 其潜力最大, 中国之所独有, 推行于日本台湾等地, 印度反无矣。国内修禅定者, 向不与世通, 而国人根器特异, 如老幼男女内道外道, 莫不喜欢金刚般若经、心经、坛经与弥陀经也, 可见其潜势力之大矣。世人每以弥陀经为净土经, 不知其为禅宗之要经也, 修净土者, 只行其上半部, 慕其极乐而已, 未能通达实相之妙, 如不通宗者, 决难得其妙谛, 会内同人, 自修心中心法, 印入心地后, 无不喜诵此经, 此经亦最难解, 非可以文字语言表者, 本舍于第四年始讲此经, 亦意在融通各宗, 勿分门户耳, 此各宗之大略也。
问: 入佛明宗, 下手之法如何?
答: 此无定法, 当随机而决, 授法前, 先审其人, 然后付法, 本舍印有《乙亥讲演录》一书, 虽觉简陋, 然尚不致误人, 内分启机、正修、印证三门, 亦为入门者方便, 而以明宗为第一义也。
问: 心中心法人人可修否?
答: 未可定也, 在未修心中心之前, 另有他法可授, 用以接引也。
问: 印心精舍何以亦参用禅宗语录诸书?
答: 非用也, 借以考证其内证之深浅而已, 在未明心地前, 亦在不许看之列, 不独此也, 读经亦在其后, 以早读仍无用耳。
问: 修心中心法后, 即可了生死耶?
答: 生死之了不了, 在自己而不在法, 如自己不痛切, 任何妙法皆无所用之, 以此等人, 佛亦无可奈何也。心中心法, 未必人人当机, 在各人因缘耳。
问: 禅宗何以称为宗下?
答: 禅宗比较他宗, 至为简捷了当, 以无教相可名, 故曰宗下。不知禅定法亦尚未归宗, 宗者, 究竟寂灭之圆觉实相也, 空净无染, 更无法之可言。今言禅定, 即未离法, 即不是本相, 故未名宗。是以禅宗者, 以禅定法归宗也, 非禅即为宗也, 及至归宗, 并禅亦不有耳。
问: 一切法门, 是否先以销除种种习气, 抑先以明心为主?
答: 此问至为紧要, 世人纷纭莫决, 即是此点, 当知先明心地, 后除习气, 是千古不磨之定论, 心地不明, 如入暗室而不开灯, 虽欲整理一切颠倒, 实无办法。习气是现行幻心之流转, 如摇动之灯, 光虽迷闪, 究无碍于火也。故人虽颠倒, 乃一时之迷醉, 其佛性本体无二也。通达不二者, 自能釜底抽薪, 不从习气上下手, 先从觉上着力, 一觉即回复本来, 否则硬制习气, 见功于一时, 而非彻底清了, 久久外境力强, 又被境夺。入暗室而言整理, 岂非盲修瞎练也哉。
问: 各宗归宗之法, 其义云何?
答: 各宗各法, 意在借用, 必修至法空, 归到心地本来面目, 方得名了。如戒律者, 人徒知以守戒律为宗, 此是方便初学人说法, 论其究竟, 必以空戒为义。以戒者, 戒其心也, 心既空矣, 则能所两忘, 善恶都净, 无可戒者, 斯名得戒, 又名戒具足, 他宗亦同此义也。
问: 净宗念佛之义云何?
答: 念佛直接生西, 非念佛之义也, 以念佛法摄心归一, 自净其土, 方可入弥陀愿海, 而与诸上善人相合, 以众生生者, 皆必阿裨拔致也, 此名不动地, 非明心者, 不能如是。故念佛者, 改念贪念嗔念痴之习, 而习于念佛念法念僧也, 常念于佛者, 时时不忘觉性, 不离本来也, 此名真念佛。古人念佛, 不似今人之口唱, 古人时刻不放松, 时刻念佛, 二六时中, 不杂用心者, 即处处不忘本来, 非故作如是, 亦熟极功深, 打成一片, 流露于不觉耳。又古人念佛, 只在当下一句, 若已生若今生若当生, 非若今人之求于死时, 以顶暖即为上生, 是重于临时, 而不求于平日, 欺人自欺, 可胜叹哉。
问: 带业往生之义云何?
答: 带业者, 其习气未净也, 彼以愿力足, 行持坚, 心已摄一, 故可往生, 至于三业尚未清净无余, 不能成佛, 况菩萨亦尚有习气耶。
问: 密宗即生成佛之义云何?
答: 此言明心后, 显法身见实相, 为成佛也, 非习气亦净也, 惟证法身后, 除习气方有办法, 方入正修, 非于此生, 并习气亦净尽也。
问: 尝见许多用功人, 多年苦行卓绝, 然终不易得究竟, 到了仍无把鼻者, 是何原因?
答: 此有数因, 其咎半亦在师, 师无方便力, 识其根器, 一也。不予以合机之法, 二也。自己未先彻悟, 不得不袭老法以示人, 不知变通, 三也。未能预杜学者病根, 四也。为学人解义未清, 入于盲修, 五也。故立门户, 六也。强分胜劣而求名闻, 七也。
至学人之自误者, 一曰求佛不求己, 二曰考师不考己, 三曰多依赖性而贪省事, 四曰心不痛切而少恒, 五曰性急多疑, 六曰不肯于人事上练心, 七曰器量太小而福薄, 八曰贡高我慢, 不虚心而疾入, 九曰善恶之见太深, 十曰不明本来。此皆误人而自误者也。
问: 何谓解义未清?
答: 如初为人说法, 必为彻解法义, 方不致中迷疑误, 如定字空字佛字无字等, 皆不可依表面字义而简释者也。定者, 非如木石不动之定, 虽于动中, 心不被境夺而惑乱, 此为定也。空者, 非有无之谓, 乃一切正有时, 其体无自性, 本来空寂, 不住不执取之为空也。佛者, 非单指佛言, 凡觉, 凡寂, 以及本来实相, 皆名为佛也。无者, 非有无之无, 乃毋执取之谓也。诸如此类, 非反复阐明, 学人必至误解, 引人盲修, 可不惧哉。
问: 修持之法, 究有次第否?
答: 本无次第, 但亦可假定如后: 一曰先明根本, 以明心见性为主, 二曰除习气, 三曰除余习。初步功夫, 非仗法不可, 然自力为主要。二步功夫, 全在人事上练心, 第三步, 在意境松活念念不忘, 而勿执取于法, 恐反不活泼也。又初见道, 次为修道, 次为明道, 次为证道, 次为运道, 运用之也, 次为空道, 即空法也, 再次为忘道, 此空空也, 如是刻刻不离于道而无道见, 斯得大自在矣。
问: 究如何而合学佛之本旨?
答: 在不惑二字, 众生无不由惑造业, 因业受苦, 苦复为惑, 今以慧破惑而解空, 因空而得定, 定则慧生, 以此三轮, 破彼三轮也。
问: 学佛之大机大用究安在?
答: 在定慧体三力。定力强, 心自不能惑, 不淫不屈不移是也, 慧力足, 则识见远大, 因果明了, 自然不入恶也, 由此二者, 自然身体力强, 方足以任大事。凡一国家之兴替, 赖乎民族精神, 此真正民力, 用之于世, 方为国利民福, 得佛法之大机大用矣。故佛法非消极自了, 正是积极用世, 杀生成仁者, 非具大布施之精神不能。故佛法必以明心为第一义, 惜世人了解者少, 仅以死后往生西方, 自了消极目之, 其咎在人, 非法之误, 岂不冤哉。
问: 理解无补于事修, 则事修有成, 理终无所用之, 是可废弃之矣?
答: 理解者, 所以正事修者也, 如地图是理解, 行路是事修, 两无碍也。若一味读地图而不走路, 固属不可, 但不看地图, 一味瞎走, 亦不可也。且理者, 事之蕴于心者也, 心中事也, 事者, 理之表于境者也, 境上理也, 理事不二, 两无伤也。惟世人有偏执之病, 强分胜劣, 失之远矣。
问: 佛与菩萨, 菩萨与金刚何别?
答: 世人偏执好分别, 每以佛为最, 菩萨次之, 金刚又次之, 不知一切众生都是佛, 何况菩萨乎。惟菩萨者, 功行未圆者也, 其实明心菩萨, 即是佛位。佛是寂灭之性体, 菩萨金刚乃慈悲之妙用。在三昧定中是佛, 由三昧起, 广度群品, 是菩萨。于诸行中, 了无法见, 动静一如者为佛, 能所未忘, 法见尚在者为菩萨。又温和顺度者为菩萨, 忿怒逆度者为金刚, 同一菩萨慈悲也。又弘法者为菩萨, 护法者为金刚, 然而护亦弘也, 皆方便也, 知方便则魔亦化为佛矣。
问: 何以魔力如是之大?
答: 初学人不辨魔佛之义, 遂若惊弓之鸟矣, 当知魔亦佛也。只此一念, 颠倒惑乱者为魔, 故从麻从鬼, 鬼多如麻, 其乱可知。妄心分别颠倒, 亦由是耳, 若此一念清净无染, 了无执住, 内魔既息, 外魔亦亡。息者归入自心也, 以魔佛同一为我之本体, 故其力相同而相对。识得根本, 魔军自破, 顿开佛慧, 文殊亦难与辩义, 此言心转般若, 其妙如是。学人当从佛上用功, 勿从魔上生怖畏, 自己不肯用功, 见他人过处, 才是魔耳。
问: 开悟之人将如何考测之耶?
答: 开悟者, 悟于心也, 此学人自己事, 他人何可测度。惟过来人知过来事, 不开悟者, 不能测他人功行之浅深与所证入之如何程度也。今之妄评某焉开悟, 某焉成魔者, 必其人先已成佛而可, 或其人做过魔子, 何也, 如考场中之主考, 其学识必过人而可, 否则妄评颠倒, 即成大妄。为一时之快论, 其罪小, 若由是而阻他人进步, 则罪大矣, 此口业中之绮语是也。
问: 初发明道人, 往往流露骄慢之习, 何也?
答: 骄者, 自恃其所有也, 此亦非他人可测, 世人徒见其不逊, 以为骄, 然则师之与弟子, 加以棒喝, 此亦名为骄耶, 同门中直道而行, 直言规过, 亦岂可名为骄耶。总因世人责人严, 已成为习, 不受直言, 但见其骄, 而不知其用意也。又初发明道人, 以欢喜之流露, 不觉手舞足蹈, 而对方嫉忌之根未除, 宜有此误会。又骄之为害, 入于自是, 学业不进矣, 此属害己, 未有误于人者也。至于明道人, 已有师资之位, 若其人能受其呵斥, 福缘已属不浅, 当感激之不暇, 岂可以骄慢目之。又患人骄慢者, 其人亦必骄于人者也, 倘为彼之骄慢所动, 即我生死之可怖, 又安知彼之故作此态以试我耶, 故君子必自反也。
问: 往生之义可开示否?
答: 学人当先知往者惟心, 动愿即已成就, 如静坐而观九宇, 万千世界, 无不包藏于怀, 则西方世界, 亦在我包藏之中矣, 万物皆备于我, 更有何来去耶。
问: 学人入佛, 多自阻碍, 其最甚者, 果属何事?
答: 惟量小二字, 为阻道之最, 佛故首重布施, 以众生但知执我, 我执愈强, 其量越小, 不能发大心承当, 一也。见小事即惊怖, 大事更不堪矣, 二也。好与人争胜, 坚执勿舍, 三也。其机呆钝不灵, 四也。善恶之见难除, 五也。为说平等不二法, 必不堪承受, 六也。虽布施亦只限于有相, 而小者更不能舍去我见, 为真正之大布施, 七也。此关不破, 则一切学问, 皆难深入。凡中途疑阻者, 皆此因缘耳。
问: 有人云一切革新, 佛法亦应革新, 然否?
答: 非是, 心无新旧, 佛法亦然, 不可革新, 当云复旧, 因已失其本来也。惟方法允宜变通, 切不可胶执一法, 因时代不同, 因缘亦异, 人性又习于浮动, 断不肯拘守一法, 入无相门, 比较尤难, 当以多法引之, 先使感有兴趣, 然后可言上乘。
问: 今有两种人, 一为拘谨, 一为浮活, 此二等人, 谁先成佛?
答: 先后本难预定, 比较则以浮动者为易, 因由活而定, 尚有办法, 由拘谨而转活泼则极难也。
问: 善人与恶人比较又如何?
答: 善人有不等之善, 由恶而转善者较易, 因其机性, 本已活泼也。恶亦有不等之恶, 五逆十恶人, 比较容易, 因其胆识先具, 只不觉耳。若疲软取巧虚伪不实之人, 尤甚于恶, 是为甚难, 因其病在骨, 如得痿症者必死, 五逆十恶, 如火症伤寒, 虽险而可救, 然不就医不服药皆无用耳。
问: 近代众生, 于何类中根器比较为利?
答: 此有五种, 一外道中人, 二青年学子, 三政客, 四摩登女子, 五优伶界中人, 此中根器好者居多。因外道中人肯吃苦勤修; 青年学子好奇, 而有勇气; 政客多思想; 摩登女子, 男女之见不坚; 优伶时时逢场作戏, 易悟入于幻, 皆可造者也。惜调伏之不易, 彼不信则已, 一信则精进甚速耳。
问: 同一学佛多年人, 何故成就各不同耶?
答: 学佛不当以年计, 当以世计, 因不于一佛二佛种善根也, 在今世, 甲为年多功深, 论多世, 则乙又居上, 故后学之不可轻也, 知此则亦勿骄于人矣。
问: 欧美人可学佛否?
答: 有何不可, 但入无相大乘, 则甚少, 因彼视生活太重, 而我见过深也, 惟法国人比较不同, 因富于感情, 思想多喜自在爽逸, 故多诗人, 而古意盎然, 其国地位, 又居欧洲之中心, 如中国之长江流域, 民性灵活深默, 故可学佛。
问: 佛法不外体用, 用之义可得闻否?
答: 佛法论体则一, 论用则无量, 般若妙用无尽。佛故说般若垂三十年, 重重无尽, 几无一经不说般若, 皆由用以显体也。心经中菩萨与三世佛, 无不依此, 况众生而可外此耶, 虽然, 心地不明, 般若不启。简言之, 学佛只此一事, 无他事也。
问: 佛说许多经, 演许多法, 乃佛与祖师, 又云无一法示人, 何也?
答: 以本来诸法空相故, 恐学人之执取也, 且法属借用, 法不净, 则生死不了耳。
问: 禅宗妙处虽不可说, 究可表否?
答: 妙无形相, 非可指授, 故不可说。以已知者, 则不必说, 不知者, 则虽说而亦无用, 惟同证意境者, 亦非不可说也。禅宗妙处, 在一逼字, 逼其觅自己之本来平等不动之相貌, 根利者一觅即得, 一得即承当, 一承当即通达无余, 凡所有相, 所有法, 当体解空净尽, 即是成佛, 毫不犹豫客气。所难者, 不逼不觅则不见, 正逼正觅时, 又已非本来平等不动相貌矣, 重不得, 轻不得, 是为甚难。且死参不活, 钝根人, 虽三十年, 亦未必能罢参耳。
问: 何谓信具足?
答: 信佛, 信自己是佛, 信一切众生皆是佛。信师, 信法, 信一切法空, 皆不名信具足。必信自己之本来面目, 如是如是, 方名信具足, 而行愿等等, 方肯真切实。
问: 修心之义云何?
答: 凡物有成坏者, 方可言修, 心非物也, 无杂无坏, 云何而可言修耶, 惟有迷觉, 故心只可言明, 明心则性自见, 般若自开, 学佛者, 只此一事, 无他事也。
问: 习气为害, 固知之矣, 但明知而不能除, 此为人生大患, 如何可消除之耶?
答: 习气者, 心垢也, 心上起垢, 还从心除, 此不足患也, 只要明心开觉, 用般若以扫荡之, 习气自然而除, 今人不从根上着手, 故虽行持多年, 终无办法, 所有习气, 只是暂止, 或压住不起, 遇缘复生, 学者应当知明心是第一关键, 若不于今生彻了, 来世倘有因缘, 仍必从此门入也, 余前注释《圆觉经抉隐》, 于此义最详, 可一参阅。
问: 佛与众生, 固知有别, 然最要点究在何处?
答: 佛与众生, 体实不二, 用却不同; 性实不二, 心却不同; 识实不二, 智却不同; 众生如能心起妙用, 转识成智, 即完全与佛不二, 但因缘不同而已。
问: 心净则佛土净, 心又如何净法?
答: 只要认识本来, 心之不净者, 由于见不净, 见由我执而起, 执又因见而坚, 见成为习, 则逆我见者, 憎恶之念自生, 种种烦恼起, 心亦不平等矣。净者, 无染之谓, 如善恶二字, 不能不分别, 但切不可坚固执取分别, 如恶人作恶, 为环境所驱, 初非本坏, 既成为习, 视为当然, 但其本体性, 毕竟无杂无坏也, 我如起妙观之用, 知世间一切, 法尔如是, 自然平等智开, 譬如我父兄子弟, 素性本极和顺, 偶然饮酒过量狂醉颠倒, 正醉时, 虽一切不可理喻, 究不可视为非父兄也, 以明日酒醒, 全复本来矣, 世人严于责人, 断不肯以酒醉之父兄为比量观。为我见所障, 此妙观智之所以难启, 而平等智之不开也, 推求其根, 仍由八识大圆镜智之未得, 体不立而言用, 心不明而求净, 此即因果颠倒, 可叹可叹。
问: 因果之理如何?
答: 因果者, 天经地义, 不可动摇之律也, 世间一切一切, 步步不能离因果。今言因果者, 只说报应因果, 使广博无量之义, 缩成微末浅小之理, 岂不可痛。世事纷坛, 人心颠倒, 战争之果, 动死千万, 其因果可谓大矣广矣, 密矣远矣。得如此痛苦之果, 而人尚不悟, 则因果之不明, 可深痛也。言因果者, 但说报应二字, 欲求其回头, 等于杯水车薪耶。况谈因果者, 其人多半不明因果, 闻我言者, 纵不恼怨, 亦必心不为然。不知学佛不从明心下手, 即是不明因果; 不求先开般若, 而欲求除习气, 即是不明因果; 不达自己是因佛, 即是不明因果; 眼前一切是因果; 明明如是, 我却被境夺, 即是不明因果; 执我为因, 颠倒为果, 不痛切除我见者, 皆不明因果者也; 不以眼前明白痛苦事告诫人, 而以未来不可见之报应, 希望愚人信入, 即是不明因果; 人未有不自明而可明人者也。是以众生不知因果, 凡夫怕果, 二乘怕因, 菩萨不昧因果, 佛则了了因果, 人如不明因果, 与盲人何异, 学者慎勿轻于因果哉。
问: 前闻开示云, 世间恶事, 多半是善人所作, 其义未明, 乞再开示?
答: 善恶等事, 都因见而立, 见之坚固执持者, 其脑中影象勿舍, 日久自然引出, 照样去做矣。善人对于恶事以疾恶之深, 影象亦深印勿忘。如种种残虐酷刑方法, 本来不著意, 乃因善念过切之反动而留于心, 一遇机会即无形引出, 再加心未平等, 一时嗔心之难制, 过情之举, 势所必然。前清某抚军嫉恶而好名, 一年中杀人逾万, 其冤枉者无数, 民不堪其虐, 当时彼无刻不想做好官也, 岂知其为恶之过甚, 而终以自杀哉。故心地不明, 则见不净, 虽善亦必辗转归入于恶, 以未究竟耳。
问: 修法功行, 有紧有松, 有收有放, 其义云何?
答: 修行只是练心, 调伏其心, 不离一切人事, 用心处, 要时紧时松, 紧者, 防严之意, 恐其放逸也, 松者, 圆通之意, 恐其胶执也, 故律己宜紧, 对人宜放, 用法时当收, 则易精进, 不用时当放, 则机可灵活, 是谓调伏, 冀得自在而已。
问: 世人何故性多活动, 学佛求定, 是此意否?
答: 世人在表面, 似乎活动居多, 其实定亦不少, 惟非慧定而属顽定, 如人人有一我见, 始终不放松, 不肯半点通融也, 倘肯活动, 亦自让步少争, 世界和平, 基于此矣, 其人之痛苦烦恼, 亦自此减矣。
问: 音属于耳, 何以名观, 观世音菩萨之圣号, 又所何义?
答: 见虽心见, 非关于目, 闻亦如是, 当初大士由耳根悟入闻性, 因而得道, 故名。此慧心内发者也。盖一切音声得闻者, 无不由外来, 入于耳而能听, 遂以为听之功能, 全属于耳矣, 然心中起念, 一切声浪, 宛然在耳, 外实无声, 亦未过耳, 则此可听之功能, 在心乎, 在耳乎, 由此悟入, 亦性起妙观之用, 故曰观音。由此而起普世同体大悲, 知世间一切众生, 亦复如是, 同具佛性, 故名观世音。南瞻部洲众生, 耳根最利, 故与大士缘最深也。又普陀落伽山, 在印度洋之正南, 无神通不能往, 非今之浙东海外普陀也。
问: 地藏、文殊、普贤、观音四大士, 何以有地水火风之别?
答: 地藏王者, 悟自己之心地宝藏而成道者也, 故属地, 此系自悟成道, 然不忘度生大愿,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实则早已成佛, 作此语者, 恐人之徒知自修而不发大心, 甘作罗汉也。其慈悲大愿即是观音, 观音慈和若水, 万物赖水而生, 得大悲水以为饶益, 故观音属水, 地藏经第十二品, 佛说观音与世人特具因缘, 意在利己利他, 虽非二事, 而大士合为一也。但此非修行不可, 精进勇猛, 若大柴大火, 如普贤之行愿, 故普贤属火。及其所行成就, 般若之圆转妙用, 清凉活泼如风, 故文殊属风。合此四大士者, 即成为佛, 成佛因缘, 终不离此四法, 固以寂灭之体为佛, 而般若灵妙之用为菩萨矣。
问: 智与识何别?
答: 无别也, 智亦识也, 以无识即不能启智, 惟识之圆通方便而究竟者, 乃为智耳, 皆同属于幻心, 毕竟非有, 故曰无智亦无得, 以无所得故。
问: 何谓神通?
答: 神者智也, 通者达也, 智足以通达一切, 不受境夺者, 曰大神通。
问: 佛何以有六通?
答: 五通外道皆有, 独无道通, 以无智也。佛则定慧成就, 以六通为体而五通为用, 故道家之五通是修得, 终必退转; 佛家五通是证得, 由体起用, 无尽藏也。
问: 道家宗旨, 是否专求肉体长生?
答: 不尽然也, 道宗久已失传, 今之道者, 已失道之宗旨, 但取于术, 去道益远, 即养身之术, 亦未得其全, 真正道宗, 亦在练心, 惟仅做到万法归一, 惜未见性, 故不能空法, 再进一步, 与佛不二矣。余前著有《道法宗源》一文, 为日后接引道众之用, 其度鬼治病诸术, 密亦有之, 此属用而非体, 修行当以得体为先, 孔子所谓先立乎其大者是也, 是以通佛即通道, 其间不可以寸。初学者, 门户之见过深, 一言道教, 即存鄙弃之见, 此即非佛法广大之愿, 不能成佛也。
问: 内道外道不应分耶?
答: 为初学人定宗旨, 勿入歧途, 以乱正修, 原不可无分别也, 不知明体达用, 即不应有此见矣。且学佛而不内究心地, 外取诸相, 即皈依外道也。纯阳祖师皈依黄龙后, 自恨从前用心之错, 是外道而内道矣, 知此又何伤乎。
问: 纯阳之义作何解?
答: 此即直心道场之意, 凡心地光大者, 纯乎阳明, 一有我见, 即入阴魔, 安能成道。
问: 大小乘之义云何?
答: 分大小乘者, 法之前方便也, 为初学人不能直受, 故以小乘引之, 若已明根本, 当启般若妙用, 更无定法。《法华经》言: 只有一乘者, 并此一乘亦不可得也。
问: 如何而可名善知识?
答: 善者善巧, 知者知人之病根所在, 而以药为之对治, 以方便力度生者, 曰善知识。但其人不必尽有学问, 一言微中, 足以启发人者, 亦善知识也。然有人本有学问, 而无善巧方便之力, 亦非善知识也。孔子曰, 三人行, 必有吾师也。是恶人亦可为我善知识, 在我之自择耳, 惟盲于目者, 有色不见, 终无用也, 能见则自己亦善知识矣。
问: 佛何以不能度无缘之人?
答: 缘之一字, 难言之矣, 无缘之人, 丝毫不可相强, 勉强而行, 必多烦恼。人妄想名利而不可得, 因贪而嗔, 亦无缘而强求者也。如其人之不可度, 菩萨以慈心过切, 往往强而行之, 亦未达因缘者也。终不免微细烦恼, 是法见未净, 故菩萨亦称众生。又缘者, 前因也, 假使无前因, 今亦无缘。如人有奴仆, 夙世亦为人服务者, 不必定有此事, 要有此平等心量, 其福德亦已不可思议。佛为菩萨时, 无一事无一时不与人结缘, 遂成此佛土庄严。故知为人者, 即以为己, 愚人不肯为人结缘, 以为利己, 而不知其自害也, 是可怜悯者。又人事往来, 无非相对, 借人一金, 只还一金耳, 若为人结缘, 救济于患难之中, 则还报者, 必十百倍也, 设有不还则亦了结前缘, 或放账于未来, 因因果果, 无有不报者矣。
问: 世法出世法应分别否?
答: 论事固有可分, 论性体则不能分也, 亦不可分也, 当知动心即已入世, 若与世事和同, 而心不系染, 即名出世。
问: 出家之理如何?
答: 为烦恼故遂欲出家, 大乘人不以儿女家庭为家也, 必以回家为出家。回家者, 回复本来清净无染之德性, 明心后, 一切无碍, 名回家, 亦名真出家。若执取清净, 厌恶尘劳, 即永无出家之日, 其表威仪者, 是尊重佛制, 方便利众之法。然必自己先明根本, 堪以度众, 再显此威仪不迟。倘父母在堂, 人子之义未尽, 佛本不许, 以佛门中无不孝之佛子也, 纵身出家, 亦负养亲之义而背佛矣。又真明心者, 必不以喧静动其心, 心既平等, 会入不二, 便无此分别矣。
问: 佛有分别否?
答: 分别有善不善, 善分别者为佛, 于第一义则不动, 以动定一如也。
问: 佛出门乞食时, 闻亦有人戏以鱼肉布施者是否?
答: 小乘经上或有说者, 然佛亦必受也, 佛已无心于腥素之别, 但见为食料而已, 菩萨则稍异, 先为鱼肉加持咒力而后食, 对施者亦无憎恶之念, 外此者, 必憎怨而起口舌矣, 是口素而心未必素耳。
问: 修道人何以必要根器?
答: 凡人根器, 论本体原无利钝, 惟因缘不同, 习性亦异, 故有高下之别, 如农夫之于农事, 文人之于翰墨, 军人之于战略, 工师之于机械, 各有所长, 易地而处, 皆为钝根矣, 修道人惟以心量广大, 意境活泼, 于世事不易动心惊怖, 聪明而又肯老实者, 为上上根。故择修道人如择璧玉以为印玺, 第一择大料而质地精良, 第二良工之雕琢, 第三打磨光润, 第四入土以去火气, 然后可成全材而供诸庙堂之上。是善根者, 质料之精良也, 因缘者, 得良工以至入土出土也, 供庙堂者, 福德也, 三者不可缺一, 且必多具也。
问: 师与弟子间之关系, 何者为最重要?
答: 曰缘, 为师者尤当知缘, 缘有满时, 切不可强, 不见机而逆者, 必至吃力不讨好也, 且求道者, 尤不可止于一师, 善才五十三参, 苟能归自性般若, 则五十三者, 仍一师耳, 然未可责望于今日之新学也。君子之交淡如水, 恐缘之尽也, 惟已超出世间者, 不在此列, 缘之久暂, 在义不在事, 论事有长短, 论义则无尽, 非世情可得而限之也。
问: 上报四恩之义云何?
答: 四恩者: 一父母, 二国王, 三佛天, 四师长。余意更有四, 一父母, 如建大屋, 予我以大地, 先得为人之基本; 二师长, 为古圣先师, 及天之师长, 为我先打脚跟, 立孝弟忠信礼义廉耻之八础; 三佛菩萨, 由此大厦庄严, 可以建筑; 四众生, 一切顺逆诸境, 皆属雕刻打磨因缘, 赖以完成。此四恩者, 同一难报, 难者, 言不可以世情为报也, 世情为相对, 故分厚薄而有尽时, 此则不能分也。余一生最怕负债, 若此债者, 则又无法偿还之矣, 虽我粉身碎骨, 亦难酬佛恩师恩之高谊, 其惟弘法利生乎。又凡人如发心成佛, 佛天欢喜无量, 冥中自得护念, 亲恩与众生恩之报酬亦由此成就矣。
问: 何者为人生最第一最重要最便宜之事?
答: 人生以成佛为最上第一希有之事, 以明心为最重要之事, 以通达世出世法为最便宜之事。
问: 人生以何事为最痛苦?
答: 以心不安为最痛苦, 不安都由不空, 不空则不知足。凡有所求者, 必因缺乏而起, 如是, 求富必是贫相, 求贵必是贱相, 佛以一切不求, 而福德尊贵, 不可比拟矣。人每疑佛必不取富贵, 不知佛原不取, 而亦不厌弃也, 随因缘而转, 来亦不拒。古之帝王亦多矣, 独尧舜为圣, 何也, 以心德巍巍, 不可臆测, 其能弃天下者, 正其取天下时, 不以天下动其心也, 不似后人之患得患失也。
问: 密宗以定慧交资为主, 则戒岂可以不修耶?
答: 戒定慧三德, 缺一不可, 密宗最重戒, 惟修法与他宗不同, 以定慧中已得戒也。学人当知戒者有因地戒, 使心之不惑不流, 自离于恶也。有果地戒, 警过去之恶行而忏悔之也。若以定为体, 慧为用, 体用一如, 则心自空寂, 空则自定, 定则慧生, 定慧交资, 念不妄发, 无恶可戒, 此真戒者也。如手结印, 不能再作杀盗淫矣, 此身戒也, 口持咒, 不能行口四恶矣, 此口戒也, 心无妄缘, 贪嗔痴念自止矣, 此意戒也。三业齐修, 既已清净, 更有何恶之可现, 恶既不有, 戒亦何用, 不戒之戒, 不修之修, 证得于自然, 而非他人可见, 小乘偏于有相而重威仪, 此所以真实者少, 虚构者多耳。
问: 念佛之法自不专重口念, 但如何方为究竟?
答: 念佛有数义, 口持名号, 心知有佛, 一也; 由愿心出发, 敬仰赞叹, 不觉流露于口念, 心口同一称扬, 二也; 明弥陀者, 乃三身圆满之义, 此表性与相之两合, 三也; 如证入无生之体, 光明之用, 则动静语默无一非佛, 四也。四者全备, 方名究竟, 若徒知口念, 且以多为胜而不从心行, 此是唱佛, 非念佛矣。
问: 何谓不念而念, 又何谓不持而念?
答: 不念而念者, 不必定欲口念而自然心念者也, 不持而念者, 以未证三昧之人, 于正念时, 一有外境, 即被牵摄而移去, 自然念断, 再欲念时, 又必重行提起, 此必再持而方可念者也, 若已证三昧之人, 于正念时, 虽有外境前来, 非不见闻觉知, 然不被其引, 仍可接念, 即口中断而心未尝移也, 不劳再持而起, 此即绵绵不断, 距打成一片时不远矣, 故曰不持而念。
问: 修禅净密, 三者孰难孰易?
答: 无难易之分也, 当随根器而转, 因缘而定, 今不得已而分之。则密比较为易, 禅次之, 净土则最难, 凡方法越简, 得力越小, 成就亦不易。净土法, 于表面说, 但种善根, 自然容易, 若求往生, 非证到阿裨拔致不可, 必平日一心不乱者, 临终方不颠倒, 一为因, 一为果, 未有因未就而果可成者也。若净土以广义论, 即成就门, 无论何宗不到净土, 不名成就, 岂非难而又难, 弥陀经佛说五个难字, 尤以信为最难, 从可知矣, 今言易者, 欲作方便接引耳, 我今说了义者, 为最上乘说, 非立异也。
问: 修禅宗者, 每若狂放不持戒律, 岂亦以定慧为义耶?
答: 禅宗摄念观心时, 正是持戒, 戒者, 对治于恶也。世人作恶不外不知与惑二种, 不知者, 如婴儿之不知火, 以手执热也; 惑者, 明知其不可为而心被境夺, 主见不定, 不能自恃也, 若既觉矣, 决无再做之理, 惟小过往往轻忽, 不觉流露, 为对治故, 遂持于戒, 以戒其心也。禅宗为最上乘法, 自难与初学者并论, 彼以根本初明, 如子觅母, 数十年辛苦, 一旦忽见, 喜极而泣, 手舞足蹈, 亦属恒情, 非病也, 况禅宗时时在练心, 有时举动, 非人可测, 遂以狂放目之, 不知彼自有不惑主见也。学人往往不自用功而妄测他人意境, 故有此见。
问: 或谓居士未可弘法, 不知何意?
答: 保持佛制威仪, 原当推尊比丘, 时至今日, 比丘居士, 当同生惭愧心, 更不应有此分别诤论也。佛门以法为重, 而不以人为重, 佛云, 人入黑暗险道, 有人以灯引路, 不可以引者为非人而弃拒之也, 古之维摩居士, 近世之杨仁山、王宏愿居士, 亦皆弘法者, 又何疑乎, 小乘中不得不保持名相, 遂失其真, 正法之堕, 即基于此。即如心中心法, 非不传于比丘, 奈无人肯出而担负, 岂可坐视不顾, 又此法最微密处, 比丘中极少参究, 现尚未有此经验人继起, 诸山长老, 德望自可钦敬, 但以所修不同, 于此法之密要, 方便力尚不足以启发学人, 当推当仁不让之义, 勿立此小见可也。
问: 时至今日, 佛法衰落, 一切破败, 不可讳言, 不知何宗为最危险?
答: 惟禅宗为最危险, 风雨飘摇, 正似残年风烛, 因时代不同也。其危险处有五, 一者佛门自相疑谤, 几以禅宗一门为可废, 尤以不幸而出于佛子之口。二者师资乏人, 日见缺少, 再一二十年, 宗下但存皮相。三者人之生活艰难, 不能一切放下, 用功二三十年, 而时不我待。四者环境不容其死修死参, 而政府又不明此法关系之重要, 不予提倡, 非有特殊因缘, 终难维持矣。五者宗门中接引方法, 不知稍事变通, 狮子身中虫, 自食狮子肉, 可不哀哉。
问: 佛教如何而可使普及?
答: 普及一事, 是为甚难, 因教育事, 社会委诸学校, 自身完全放弃, 不如田野之间, 口头传语, 父以传子, 子以传孙, 简单扼要, 牢不可破, 民族精神, 潜伏于此。自风气一变, 民德日薄, 人心根本动摇, 富者淫奢而懒, 中等人鄙啬而小, 平民作伪而横, 轻重不分, 是非颠倒, 贵贱随利而定, 廉耻道丧, 此最反背佛教而大可忧者也。当知世间一切人事教育, 即是佛法, 是在政府之提倡, 至少限度, 取人在才德并重, 教育应重于政事, 本来政是辅教行之不及, 不是施教以助政也。佛教如欲普及, 宜多编佛教教科书, 而于一切小说电影, 于因果之理, 宜多所阐扬, 严禁诲盗诲淫, 即此可以深植佛教根基, 久久自然同化。此次世界大乱后, 种种反应发现, 如武力不足恃, 强权终不敌公理, 渐渐回头, 改弦更张, 佛法自然光大而普及也, 然亦在有心人之提倡耳。
问: 凡人死后, 焚烧锡箔等, 或谓迷信, 或言有用, 二者究应何择?
答: 凡人死后, 以意念为主, 其识神中如有此物, 彼自信人, 如其人生前本来不信, 则焚烧丝毫无用, 彼如信为有用, 则自然爱取矣。又其人死后入于鬼神道, 往往需此, 否则亦无所用矣。总之此等作为, 全由生前彼此贪财观念所起, 根本即是迷信, 然乃生前之迷, 非死后而迷也。见理明达者, 既不入于鬼道, 亦不乐有此幻物也。至于生人所用之钞票, 又与锡箔何异, 忽而可用, 忽而作废, 皆随幻心而转, 观于废票, 则亦勿讥笑于锡箔矣。
问: 大士寻声救苦, 是救于果者也, 何以世间仍有许多苦恼, 不蒙垂救耶?
答: 佛菩萨之垂训, 在使众生自己明白苦因, 都从心起, 心明则不惑, 恶业自除, 苦果自灭。倘自作业, 佛亦无可奈何也。至于寻声救苦, 乃大士慈悲愿力, 亦必人一心称名, 至心皈依, 方得相应, 正其一心称名时, 全乎是善, 未有善心与恶事可相应也, 故能免予苦难矣。又凡人有苦难, 是前因今果, 倘不能安分忍受, 乃复怨天尤人, 是难上加难, 重添恶业, 变为今因后果, 苦无尽期, 况寻声救苦者, 乃一时方便之力, 并可使他人之见闻者, 同发信心, 由是而皈佛, 依佛所教, 慎因断恶, 归入正道而得善果。今世间所以苦恼多者, 由于平日太无信心, 临时亦不起忏悔之念, 安得与佛相应乎, 非不蒙大士之垂救也。
问: 经有四依四不依, 曰依法不依人, 依义不依文, 依智不依识, 依了义不依不了义, 是否可作定论?
答: 义即不定, 论即非义, 依与不依, 同属幻法。依法不依人者, 此对师言, 佛门以法为重, 苟其人所传者, 为如来正法, 则依止于法, 不必问其人之如何, 虽其人行有不足取法者, 系属其个人问题, 于正法无关, 不得因人废法而自误也。依义不依文者, 此言读经时, 不可拘执文字, 以译笔有不同, 抄写有笔误, 古今字解, 亦有变更, 当注重全经要义而融会之, 勿拘于一文一字, 及其音句也。如金刚经: 先世罪业则为消灭, 当得阿耨菩提句, 此当字, 论文可读平声, 作应当之当; 但通达般若妙义, 无时间前后来去诸相, 当下即是, 宜读作去声, 此依于义者也。依智不依识者, 以世人随识神流浪, 枉作许多苦恼, 若依于智, 则智者不惑, 圣凡之别, 在此一点。依了义不依不了义者, 佛法贵得究竟, 不了义者为方便, 了义者为彻底, 以何者为究竟, 则不辨自明矣。此四义也, 虽然亦非了义者, 仍属方便之谈, 余以为于法亦当依人, 盖非其人而传之, 非其师而从之, 非其根器而妄授之, 最是两误, 此不可不圆者一也。经固以义为重, 但文即义, 义即文耳, 是在人之活看, 不在文义之强分, 通则一切通, 不通则虽文义兼全之至理, 彼终不能融会, 此不可不圆者二也。智与识非一非二, 无识则智不启, 愚人不解, 分之为二, 离识求智, 从何下手, 以佛观之, 智识不二, 非可强分, 此不可不圆者三也。了义固是究竟, 但究竟亦属假名, 毕竟亦不可得, 方便以为究竟者, 言一切法皆如幻化, 知方便则无可不可, 其义斯圆, 此即了义也。不了义者, 义之未尽者也, 了义者, 义虽有尽, 终亦不可得也, 至不可得时, 无所谓了义不了义矣, 此不可不圆者四也。世人胶执我见, 必以为佛说法切切不可变更动摇, 不知佛正要众生之变化善用, 不独善用, 并也不可执取。以如来之法, 尚不可执取, 况我之法耶, 如是其病自除, 如医生下药, 原为除病, 病去药留, 又转他病, 遂并药亦去之。其防弊之周密圆到, 用意之慈悲广大, 真不可思议, 不善解之, 诚有负于佛之苦心矣, 其慎之哉。
问: 佛门善书, 发心人普遍印送, 如是广行化度, 而信者仍属寥寥, 何也?
答: 世人之看轻佛法, 正中此病, 盖世人专重外相, 以书坊发行诲盗诲淫之书, 尚代价数元数角不等, 而如此重要之书, 可以不费分文, 轻视之心, 油然而生矣。今必反其道而行之, 凡真发心者, 必不吝此小费, 且因出费关系, 必不漠视而轻弃, 反可用心一阅, 引之入胜矣。又书切不可太厚, 使入先见而生畏, 故度化法门, 亦当随时代而变通, 无定法也。
问: 佛门比丘何以堕落至此, 不知如何补救?
答: 比丘者, 无上士也, 人天师表, 岂可轻视, 论者归咎比丘之自取, 自无可讳言。不知为法者, 亦不当坐而饿毙也, 比丘自身救死之不暇, 奚暇于弘法哉, 其办经忏者, 所以谋生也。政府先轻视佛教, 原有之产, 尚不予保护, 而比丘之守产, 上也者用之以整理塔殿, 中也者维持十方堂舍, 敷衍挂单, 下也者资其酬应, 年节送礼于施主, 更下者则盗用以谋酒肉, 如是堕落至可伤感。安得有力者, 一改其风气而正其弊, 庶可补救于万一, 是在社会法之改良, 如供养比丘, 为亡人作功德, 不求经忏钟鼓之热闹, 而重于讲论经义, 请之上座, 丰厚供养, 于亡者既有利益, 于比丘亦自尊重, 其不识经文, 不明佛理之比丘, 自然淘汰, 而真人才出矣。政府先为提倡, 一面严禁送殡等事, 以尊其人格, 而比丘戒律, 尤当注意, 先使世人知比丘究为何物, 弘扬佛法究为何事, 比丘不是废人, 佛法不是迷信, 不独利于亡者, 且亦利于生人。各学校中, 亦可延请比丘主讲, 互相尊重, 世道人心, 自可大化。所苦者, 近数十年来, 社会重大事业, 政府尚无暇及此, 舆论比丘之改进, 将掩口而笑其迂远矣, 呜呼!
问: 云何是出限量之勇猛?
答: 此取法乎上之意也, 以始勤终惰, 人之恒情, 不超出限量, 如用兵之进攻, 义无反顾, 中途必退缩也。初学以痛切为主, 只有猛进而无退, 及至明白根本, 越狠越好, 认识要深切, 半点含糊不得, 如开门非开足不可, 不可姑息, 及入正修行路, 反不宜性急求速, 用毅力以守其恒, 等至水到渠成, 自然成就矣, 所谓猛狠恒等四字诀也, 精为专一, 进为不退, 波罗密门, 如斯而已。
问: 初学以至成就, 自有次第, 究不知以何者为最难?
答: 此有二, 一首一尾而已, 首者, 初入手明本来也, 如破竹然, 第一节最难开, 不独要劈开, 又必正而勿斜, 尾者, 至最后微细微细处, 易于浑合, 白鹭与白雪, 骤视之, 不可分也, 然绝对不同。二者相较, 还以首为难, 因为末后关之不破, 仍由根本不认透而起, 是以从初学乃至成就, 无刻不应拿住本来二字, 本来面目不清, 万般困难, 由是生发。譬如读西文, 字母拼音不熟, 越多越困难也, 学人每忽于微, 岂知这一点, 为万分重要。
问: 修心中心法至如何可为师资?
答: 求师难, 识师更难, 而为师则尤难, 各宗皆然, 若无其资, 切勿轻误人也, 地狱坐位, 大半为邪师而设。师不必定指邪师, 凡所学未全, 不能方便接引, 受法之弟子, 因半途误入邪道者, 其师即邪师矣。若所授甚正, 而学人不听, 因而自误者, 与师无咎也。师资者, 如资粮之自受用而以施于人也, 所言资者如下: 一心地根本明白, 因因果果, 能彻了无余。二于大端法要, 能一一洞明, 于其利弊, 亦洞察无馀。三法法平等, 绝不可有门户之见。四能不为名闻利养所动, 于名尤为重要。五知一切皆属因缘, 勿丝毫勉强, 而与人事相逆。六心常平等, 勿轻初学而重有势力者。七识学人根器, 是为最要, 如应授其何种法门, 是为当机, 考察其人之环境如何, 及其相貌福泽等等, 考察其昔时所修何法, 何以不相契应, 及受病之缘, 去其夙病, 警告其人, 修至何时, 必起何病, 或生何疑而退转等病, 察其人之习性而方便解释之, 察其人对我之信仰心如何, 来人求法之因缘, 是否正当痛切等等, 皆应一一注意, 能如是者, 方堪为师。
问: 说法原无定法, 但于无定法中, 能示其法要否?
答: 说法果有定法乎, 曰否, 医家之于病人, 无定法也, 惟医重于果, 法重于因, 虽无定法, 略有数种, 兹言其概:
一、说法有遮说表说二种, 表说者, 直表者也, 如味之咸者直名曰咸, 遮说者, 则曰不淡, 不淡则咸矣, 表说使其直了, 遮说使其寻思, 务求其明白晓畅, 此说法之旨也。
二、说法目的在慈悲, 以慈悲故, 当注重于对方之能否明白, 不当计我说之精粗繁简矣。然欲使对方明悟者, 必先体察其不明悟处, 及其不明悟之因由何在, 先离题远说, 放宽其范围, 开发其心胸, 启发其灵机, 种种譬喻, 再合到本题, 则听者自然会入, 即感觉兴趣, 则不忘失矣。
三、说法如医家开方, 洞见对方病根所在, 一把拿住不放, 不容其逃避, 层层逼进而追问之, 使其无回手处, 虽不能完全彻了, 已过半矣。
四、凡细腻深思之人, 其我见必胶执难破, 且多强辩, 若随之迎合, 必越打越紧, 离题更远, 转难下手, 彼之执见愈深, 是旧见未除, 新慢又起, 两无益也, 不如勿理, 且伺其病机, 待有机可乘, 一把拿住, 勿轻放过, 亦勿许其滑去, 如甲问未答, 不许其另生枝节而就乙, 自易就范。
五、问大者, 我先答以小, 问净者, 我反问以秽, 非故表奇特也, 欲清醒其耳目耳。
六、问而不答者, 亦答也, 然必其人懂得一半, 方有用处。
七、有数种人, 勿轻与说法: 一糊涂人, 二神情不属者, 三地位高于我者, 四信我未坚者, 五于彼法正浓厚不舍者, 六勿在稠人广众中, 专与一人言谈, 七其程度太差, 难相接者, 八与青年妇女, 九与比丘比丘尼。
八、善说法者, 无一处不是说法, 最难者, 是不说之说, 我虽不说说, 彼竟不懂, 而徒生疑, 又奈何, 所谓不说说者, 乃行住坐卧谈笑接物时之说法也, 此是最上乘法, 然不懂者, 惟有疑惧谤骂耳。
九、说法中以不说说为最难, 且易招谤, 当行忍辱波罗密, 且说平等不二法者, 不可以口说也, 彼如肯虚心参究, 自亦能会入不二也。
十、从来缘觉, 因缘而感, 即境开悟, 是能听不说说之法者。
十一、说法而欲求全求誉, 则本意为自己, 则亦不必说法度人矣, 以顾此必失彼也。最上乘法, 立场不同, 宁可度一人成无上士, 勿愿度万人成阿罗汉。闻我言者, 必惊怖吐舌。此劣慧人, 不足与言最上乘不二法也。是以修法以信为主, 不独信师之言, 并信其行。此亦在师之自信, 自问其行足以把持者, 不必求人之谅不谅耳。公案中文殊仗剑对佛, 南泉斩猫, 于大众中, 抚比丘尼手, 某婆子使婢子勘破比丘等法, 皆自己确有把持力, 完全会入平等不二而忘能所者。然对方不堪承受, 为一小事, 尚奔走惊奇, 呼曰魔子者, 安足与言法耶, 安足以信我之不说说法耶, 可叹可叹。
十二、听法人能听不说说之法, 其人去彻悟不远矣, 能微细体察师之所言所行, 合计而参之, 刻刻不放松, 则彼此心心相印, 亦不远矣。同学中, 大都以师为护身符, 或当作临时顾问咨询看, 或当作学堂教习看, 升班即弃, 或作为帮忙出主意人, 呜呼, 此知己之难也, 得我好处者, 只口头议论耳, 一曝十寒, 无怪其大机大用之难启也。
十三、凡事世人视为不平等者, 正出世平等法也, 试问于理论外, 事上平等法又如何说, 如何表示。
十四、此何物乎, 千圣所不识者也, 千圣尚不识, 则由此而起之微妙大用, 彼凡夫俗子, 又安得而识其机哉, 不识其机, 则亦只有惊奇疑怖, 奔骇谤骂之一法耳。故真彻悟人, 至少亦必经世人几度咒骂为魔, 或几度恭维赞叹而自俨然不动摇者, 庶许其入不动地也。
十五、棒喝是古人一时权宜方便, 非其人, 非其时, 与非其资格, 概不可乱用, 此在合其机耳。
十六、受谤资格, 极不容易, 第一论事, 第二论人, 小人骂, 不足重轻, 君子鄙, 为可忧耳, 然君子自必反省焉, 自反省其被责之因, 果属何在, 从而细参之, 此又自己说法法也。
十七、对人说法, 千万勿顾我, 否则说我耳, 非说法也。当空诸所有, 勿著半点人我之见, 称性而谈, 随机而说, 当作白话家常, 老老实实, 勿有胜负心, 诚诚恳恳, 勿有得失心, 讲得通, 不必喜, 劝不转, 不必恼。若以此法训子, 子无不贤, 以此法待友, 友无不见谅者也。此惟合机合时合人为最难, 急不得, 待到来年再说, 缓不得, 马上擒住不松。虽若游戏, 处处是庄严, 虽若无心, 处处是实相。心如行云流水, 词若特起孤峰, 捉之如海上明月, 空中鸟迹。何以故, 诸法本空相故, 不取于相故, 故曰如是说。
十八、说法时, 第一要胆大, 以无得失心为主, 第二要目空一切, 自视即等于佛, 下视若一班就课学生。意要宁寂, 气要从容, 徐视一周, 然后开口, 所谓先以气摄, 次以机动, 再以词应, 终以寂止。气摄者, 使上下数十百人, 心摄于一也, 彼心定于一, 则耳聪目明, 其机自启, 我随其机而引逗之, 然后开口, 应之以词, 其词即毕, 则一切都属空论, 毕竟空寂, 不可再取而生法执, 故曰寂止, 止于本来空寂地也。
十九、说法有得失心, 则大机不起, 大用又安得现前。只要平平常常, 根本认清, 处处留心, 求一个熟字, 熟极则用广, 广则自大, 触处是机, 进退迟疾, 无可不可, 未有能大用而不启大机者也。以能得大用, 即是大机, 机与用, 二而一也, 只是自限与不得自限者, 自为习气所限, 此我见能所之未忘也。
二十、说法时不可不有顾忌, 如不涉政治而伤时, 或有显者在座, 不受直说, 多所顾忌等等。于事无益, 于意反伤, 当先有准备, 预先撇开, 自然无涉。总之说法分对众与对个人两种, 机宜各自不同耳。
问: 云何是摄力?
答: 此难言也, 在尔日后自知。所言摄者, 感化之意也, 惟以至诚之德, 光明磊落, 坦白空净, 不在言表, 而在气养, 不在临时, 而在平日, 威由德生, 摄由定致, 此自然之力也。
问: 五力与业力何别?
答: 同一为力, 以体同也, 以用不同, 故名有别。况为力不同科, 虽同一门, 而又自分高下也, 至经云是法平等, 无有高下者。言归到本来, 自然平等, 即属平等, 安有高下。论用非无, 论体不有, 非空非有, 是真平等。又平等平等者, 言平等尚在相对中, 毕竟平等亦不可得, 故曰平等平等。于此即是微细微细处, 即是力之最大处, 勿草草忽过。又力者, 不可以量计, 越微细, 其力越大, 故地力不如水力, 水力不如火力, 火力不如风力, 风力不如心力, 心力不如空力, 此摄力之难以计量也。
问: 修道人于小说等书, 可以看否?
答: 修禅宗与修心中心法, 不可不看西游记小说, 其中隐寓修道经过, 至精且密。余于民国二十二年( 1933 年) , 在南方消夏时, 以此小说书作课本讲, 点明心地法, 闻者颇生兴趣。惜注解者不明作者之用意, 负其苦心矣。
问: 修道人可饮酒否?
答: 酒为五戒之一, 但戒卖酒, 或饮过量, 或劝人饮。若自己饮不过量者, 无大碍也。比丘则与居士不同, 以酒非本恶, 五戒中, 杀盗淫妄为正恶, 而酒为缘助。恶根未除者, 如内藏炸药, 酒为火引, 一触即发, 故在戒列。卖酒劝酒与过量, 皆助恶缘, 故在戒列。比丘为师表, 于初学人本应自身作范, 故在戒列。若依心地法论, 饮酒不为过恶, 酒饮乃过恶耳, 云何饮酒, 以酒为我饮, 饮亦可, 不饮亦可, 不以有而害, 不以无而恼, 不被酒缚, 是饮在我者也。云何酒饮, 世人嗜酒如命, 每饮必醉, 喜怒随酒而转, 多寡不能自制, 或见人饮酒而生憎恶, 是饮在酒者也, 圣凡之别, 由斯而判。故酒者可饮而不必饮, 亦不必不饮者也, 法无定法, 拘泥不得, 倘涉于沽名一流, 自以为高者, 又破妄戒矣, 是以五戒中妄戒最难持亦最微细也。
问: 布施为修行之门, 若拥资百万者, 赈灾时一毛不拔, 于佛法中应作何观想?
答: 无足奇也, 以各有因缘也, 凡富有资产者, 此名世福, 非因缘不成。因者, 夙世慷慨成性, 多予人方便布施, 结缘自多, 如农夫种田之先下种也。缘者, 再世每生于富有之家, 多缘来会, 事业易于成就, 加以能保持而善经营, 是今世之拥资百万者, 另有其致富之因缘, 与他事无关也。赈灾乃另一问题, 其肯否结缘, 属其自由, 虽一毛不拔, 不当惊异而非之, 尤不应以为非赈不可, 类似因富而惩罚之, 性质何异强盗勒索, 此大不平等之事也。故募劝者, 当发平等心, 贫富同一尊敬, 在富者当明今世致富, 即由于夙世下种, 则欲长保富贵者, 今之赈灾, 即我下种之机缘, 难得有此福田, 不待募者之苦口劝请, 即自动布施矣。虽然, 习性各有不同, 贫者有时慷慨, 富者反极啬吝, 其甘愿一世之富, 及身而尽, 眼光之短, 亦殊可怜。更有一班人, 自诩通达佛理, 谓财布施与法布施比较, 百分千万分不及一, 我当劝人念佛, 一文亦不必布施, 藉以满其一毛不拔之愿, 此招来世下贱, 颠倒之报。西方为大善根福德因缘, 三德具足之地, 此等人必不配往生也。况法布施者, 亦不离财, 以财即法也, 布施之义, 在一舍字, 能舍去我见, 为世上第一等福人。若遇此等人, 切不可生憎, 并也不必怜悯, 徒自生恼。
问: 师自己一生用功, 如何致力?
答: 此各有因缘, 我初亦不自知也, 我自幼得庭训, 致力于平等二字, 先大夫上欣下甫公, 因守正而去官, 先母蒋太夫人慈和接物, 故自幼稍明贫富贵贱不二之义, 不知其与佛法暗合也。后虽身历各界, 终觉概不究竟。及遇皈依师上霞下光和尚, 始痛切学佛, 皇皇若恐不及, 虽未能发明心地, 然已知不可限于一宗矣。及随侍上大下愚阿 黎, 受心中心密, 始明本来心地法要。于十九年( 1930 年) 冬, 弃打坐法而致力于人事上之磨练, 近数年来, 随缘应付, 不求功利, 空力日有所进而已。常劝学人, 明根本, 在参究心要; 除习气, 在人事磨练。余一生得力处, 在愚师一语, 曰: 空则自定, 嗣悟空之功夫, 要在论语四毋字上着力, 勿怕习气, 只怕不明本来; 勿怕有魔, 只怕自己不觉; 勿怕功行不圆, 只怕不肯等候; 勿怕难入不二, 只怕心不平等。心常空空地, 气常平平地, 意常淡淡地。五根五力, 全在不著力处承当, 不疑处成就, 肯虚空寂照者, 去佛不远, 若虚空寂照之法而亦空之, 即是佛矣。此等功夫, 全在自己埋头苦干, 非人可见, 故勿求人谅, 亦勿妄测他人, 曰某也开悟, 某也入魔, 不啻自表已开悟而不入魔者, 每为识者所笑尔。
问: 学人之所以中途退转, 或久修无益者, 其故安在?
答: 此下手时错误之过也, 然非错误也, 着力处先后颠倒也。盖诵经念佛打座等事, 是借用之法, 如种田之播种灌溉去莠等事, 先未明地在何处, 徒托空言, 自无兴趣, 根本不曾开步前进, 更谈不到退转矣。故指示学人, 当发明心地为主, 先令定宗旨, 后对付法以为缘助。
问: 禅宗与心中心密同此归元, 所谓一路涅槃门是否, 但所谓本来面目, 如何证得, 可得闻否?
答: 不由观心入手者, 难以悟见本来面目也, 先观一念未起前, 是何景象; 次观我即今能观时, 是何景象; 再观我并此观亦不起时, 是何景象, 有丝毫之念存否。
今即丝毫无念时, 心即空空地, 气亦平平地, 此时了无善恶分别诸念。稍稍著意, 即落无记, 无记即为有, 与有念等, 因无记即入偏空, 偏空之反动, 不落昏沉, 即转掉举, 又将乱也。
于一念不起时, 眼前形形种种, 均是现量, 见闻了了, 寂寂然非善非恶, 亦非无记, 不昏沉, 不睡着, 廓然无念, 此光景究是什么, 最要最要。
有时境来心动, 照常应对, 随事分别而不流, 有如挂线风筝, 进退左右, 另有根本把持。又如上市游玩, 虽东西不定, 终不忘回家旧路, 亦不著意思家, 远行近道, 来去无碍, 此比量而现量之境也。
识透本来, 不因环境顺逆动静而惑我见, 亦不以我能不惑而故事放纵, 无一刻不用心, 无一刻有用心, 憨然无知, 而了了觉知, 非起非不起, 荡荡无着, 寂而不断, 觉而不见, 一若主意老强坚定, 问其是何主意, 则又不知所云, 如武功人忘其有千斤焉者, 此由观照而入常照, 由常照而入寂照者也, 此力在脚根下圆转自如, 力不知从何来者也。
每日起用观照, 初学人至少数十次, 越痛切, 次数越多, 乃至睡梦中亦然, 久久自然不忘。此不忘力量有二, 一由次数多练中来, 由慧发者也; 二由从前或事前修坐多, 不觉此时得力, 乃由定发者也; 实则定慧不分, 非二者也, 修至中途, 屡进屡退, 不知有若干次, 此时切切疑不得, 因我性急心、好胜心、多疑心、贪得心, 种种习气, 随来冲动, 入于不觉, 此内心魔也。惟用一毅字, 觉得此法见, 仍是我见, 不理为上, 仍照常做下去, 则自入于一觉即空, 不劳觉觉, 并觉亦忘之矣, 是力量又进一层矣。
学人由二见而有爱取, 生死都由不觉, 不觉者, 不觉其爱取之何处也。心缘于境, 心生法生, 一切操纵, 全凭乎一念之觉不觉。惟世人之心, 外被境夺, 内被见迷, 终日忧忧, 不知自己本来面目, 及未动念前之无著无染景象, 入生死, 出生死, 自在解脱, 亦全凭此一念之觉, 此观心法之因缘也。
学人只要狂心息下, 刹那即已澄空如佛, 而彼不知, 此不名为觉者也, 故众生迷, 菩萨觉, 菩萨觉而不常, 佛则常觉。要如何做到常觉, 是在先明心性本来相貌, 次用观照法, 养成不忘, 打成一片, 如是而已。至于最上利根人, 一闻于耳, 顿然证入, 一念澄清, 便决定承当不疑。且知在在处处是这个东西, 不因外境之清净而有所增, 扰乱而有所减。六祖云: 见性人, 抡刀上阵时, 亦见也。故境无动静, 心无迷觉, 昭昭者, 如天之有阴晴, 而日月无增损也。是以慧眼人无一刻不在道中, 道也者, 未尝须臾离于我也, 只隐显而已, 即今一句南无阿弥陀佛, 念至能所双空, 无著无染时, 不是这个是什么! 即今持咒至一切寂然不有, 而见闻了了时, 不是这个是什么! 即今早睡初醒, 见闻了了而一念未动, 所谓平旦之气时, 不是这个是什么! 利根人一觉就识得, 一把拿住, 永永不忘, 识得本来, 即无一处不是这个, 不见这个, 此即是常觉不迷。初学入手, 要用一猛字, 如出兵攻敌, 只有前进, 义无反顾, 于猛进中, 可以左右, 可以直前, 不能后退, 以门未得也。次用一狠字, 到初明根本时, 要认得透, 认得清, 如门之开得要足, 且一门深入, 只直进而无左右者也。再次用一恒字, 所谓绵绵不断, 九紧一松, 如武术家, 得有金刚宝杵, 练之使成熟, 朝于斯夕于斯, 颠沛造次于斯, 是可进退而左右者也。再次用一等字, 等到时间, 自然而成熟, 此间性急不得, 过此五年, 则得一稳字, 诸佛护念, 久久不失矣。
功行之深浅, 在汝考察自己之习气如何, 如习气不除, 则由于平日之不用心, 是以七识平等性智之不开, 由于六识妙观察智之不启, 而六识不妙, 终由八识大圆镜智之未证入, 体力未充, 其用小也。学人真用功痛切者, 必无暇计及他人之过失而惊怖畏也, 若小事而亦奇怪惊怖, 则临大事时, 又将如何耶, 心不解脱, 当下地狱, 文殊才起佛见, 即入铁围, 只一间耳。
问: 学人最怕习气, 不知如何用功, 方可除习?
答: 用功就为除习, 除了除习, 即无功可用, 汝只抱定一句, 现在怎么样, 即现在心对境时, 能脚根把持否, 如外境力强, 我之空力如何, 世间一切一切法, 本来又怎么样, 当体两下俱空。我之习气, 是应化除, 不是压迫, 是移换, 不是保留, 是化之无力, 不是搁置一旁, 如春日之冰, 融化而尽, 盖习气者力也, 力用于彼, 即不及此矣。
除习气, 总在明心之后, 心不明, 则自己之习气不见, 无下手处也, 明心后, 只要勤修毋怠, 自然而除于不觉, 此如轮之左右转, 此下即彼上, 我之力量, 不知何时增加, 我之习气, 亦不知何时消除耳。
世人颠倒, 习于纷乱, 纷乱又成为习, 如债之累积而不觉也。修行人喜于清净, 是喜即是习, 习上加习, 于是动静二见, 坚固执持, 不肯舍弃, 又成为习, 亦债之累积而不还也。总之佛以究竟觉为义, 心才起念, 不管善恶, 都是妄, 然人不能无念, 念不管善恶, 不觉即是妄, 以觉则虽恶亦可转善而转空, 不觉则虽善亦入比量而转为恶也。
问: 已明心地后, 除习气之法如何?
答: 习气者, 平日之积习, 来于自然而不觉者也, 当初成习时, 亦由勉强而自然, 由生而熟, 熟于不知不觉, 乃成为习。且其成也, 非止一习, 由其他多分之习气与因缘汇集之, 助成之, 行且促成之。如为盗一事, 不独有盗之一习, 更有贪得心、胆大心、好胜心、报复心, 一齐缘会, 助成其熟练。今即改除之, 则亦自有各种好缘及好习气以助之, 如戒杀一事, 另有功德心、因果可怕心、面子好胜心、趋善心, 亦一齐缘会, 助其成熟。故明心后, 根本已明, 助力亦日见增长, 若夫习气不易除者, 则因其他习气种子, 既杂且多, 阻力增强之故。我人于此, 当细细考察, 不是本习气难除, 有他习气助力未除, 遂感困难也, 譬如我人于法忽生疑怖, 明知之而不敢决定, 此习气由于善恶二见之他习气潜伏于内, 而不平等之老习气, 又隐伏于后, 足以助成我现在之胆小。再细推之, 则所谓旧习气者, 如求速心、得失心、我恐上当心、误我精进心, 又一齐来于不觉, 总之发生于我见而已。人所最不肯布施者此也, 不肯放下者亦此也, 今正欲取以研究者, 亦此也。若与此时, 能如香象渡河, 截断众流, 不被一切法缚者谁哉。故悟后用心, 只有二法, 一曰推求因中之因, 习中之习, 不留半点人情, 忍以处之, 空以破之, 无我则疑破, 不二则平等, 此不得已而对治者也。二曰如是放下, 不再立幻, 知幻即离, 无喜无恼, 亦无追悔, 亦不再去追索, 当下寂然, 此当毅然决定, 勿稍犹豫者也。弃此则进进退退, 或疑或决, 犹豫不定, 谓之根本未明也可, 谓之退转也可。但既明即不退转, 只是中止不进, 求速反迟, 求明白更糊涂矣, 此时只有一法, 曰赖信任者, 或师或友, 再为之决定, 则可救转, 并可于一转中, 增加体力无量。若并师友而亦疑之, 则不必再向前用功, 因舍此二法, 越用功越多疑, 越执而不化, 终其身, 止于此而已, 虽然此中未尝无一线生机也, 只要虚心放下执著, 暂把疑人之见, 疑法一点, 一齐放下, 另由本来上加意一参, 自问我即使如此, 于本体上究有碍否, 能一破时间相否, 我究已会入不二而已能平等否, 如是息心一参, 必更有扩然开朗之一日, 若仍立我见, 则误己者大, 于人无关, 汝试一思, 岂非汝之胆小心、好胜心、人事之情见心, 作汝之障耶, 佛云回头是岸, 斯正此岸耳。
三岁孩儿, 见十岁之小哥哥走路, 非常之快, 而自叹不如, 此力不足也, 岂可疑我之走路, 另有他道而可改之哉。此贪速好胜心之自误也, 夫复何言。人不论古今中外男女, 心性非二, 法不论禅宗密教净土, 开悟则一, 禅密净者, 乃未悟前之法用, 皆用以制心者, 心制于一, 悟入本来, 则一切法用皆无所取矣, 非禅之悟入, 有异于密, 而密又异于净也, 只所说法, 立场不同耳, 师之引机方便, 亦不同耳, 何多疑焉。
人之习气, 有现习夙习二种。现习者, 现世所染受之习也, 如官有官气, 商有市气, 贵家子有豪气, 穷人有寒酸气, 修行人有功德气, 部分妇女有脂粉气, 军人有威武气, 乡下人有土气, 年高人有老气, 医生有药气, 皆现生所染者也。然有官气而贪者, 有市气而狂放者, 有豪气而多疑忌, 有寒酸气而孤寂者, 则夙世带来之习染也, 除习之法, 只在自觉。觉知恶习固是习, 善习亦是习, 能去善习, 是名真去习者, 此中不可有半点客气, 半点人情, 稍有即是因循不痛切。由习气而成一最坚之根性, 此约有六, 为诸习气中之最难去者:
一曰量小, 为贪中之最微细坚固习气, 量小于财, 尚易救, 量小于学问为尤难, 由此嫉忌心、争胜心、嗔心、疑人心, 皆随比量而起, 其所不肯承当者, 亦量小习气之根也。
二曰胆小, 以心量小, 则胆亦小, 凡拘守心、井心、河心、疑心、退缩心, 亦皆随比量而起矣。
三曰知足, 不求进取, 以所望本心, 得此已足, 仍由量小而来, 于是习于善者, 所作有相功德, 亦不肯再弃, 明知成佛乃最大之业, 我竟无意寻求, 不知财可知足, 此则无满足也, 岂可止而不进, 若以为足, 则骄慢心、保守心、轻他心, 又随比量而起, 所谓焦芽败种者也。
四曰老颓, 老者未必颓, 然自以为此生无望, 不觉意气颓唐, 或有一世所创事业, 由艰难中来, 安肯忘却, 于是知足心、胆小心、以及面子心、功德心, 念念不忘, 其根终由于量小, 而福亦随薄, 不可救药者也。
五曰先入, 由先入之见为主, 牢不可破, 且一切不入, 自以为定力坚固, 而知足心、胆小心, 又根于量小而起矣。
六曰俗见, 其人平日思想, 惟随世俗衣食住满足为念, 一闻此道, 或不屑研究, 或恐他人讥为腐化而误其生活, 宁远而避之, 或随人诽谤以为时髦, 此亦量小为根, 而怕上当心、骄慢心、自是心、疑心、嗔心, 皆随比量而起矣。
此六种人, 或已修, 或未修, 皆无法使之上路, 去明心更远而远矣, 虽已明心, 而量小之根病, 不痛切割除, 则习气万无下手处, 盖求其一个肯字, 已千难万难, 终入二乘道, 是以布施二字, 为难之又难, 不舍爱欲, 不能成菩萨, 不舍佛见, 不能成佛, 此又最高之佛习气, 虽身为大德, 尚不免此, 我若劝之, 不识者必骂我为狂悖放肆之魔, 又奈之何哉。
大凡量小之人, 其先必有所执持, 而患得之心乃其总因也。患得即自然而患失, 于未得前则患得, 于即得后则患失, 但患者果是何物, 必有一目的, 是其境也。境执于内, 遂成为见, 是其心也, 法也, 倘能转而空之, 则执持之力松, 不被所惑, 即不动摇, 自然而放大, 由是小而成大, 习之即久, 生化为熟, 难化为易, 勉强化为自然, 此对治之总诀也。
学佛人在未明根本以前, 最忌以世俗情见与佛理相混, 盖明本体, 在超然出世, 若我以情见测之, 越研究越糊涂矣, 至稍明本来, 欲痛除习气, 又最忌分开世法, 盖离开世法, 即无习练之资, 世之学佛者, 在佛堂与出佛堂, 判然二人, 诚以切于世情, 重于衣食, 一曝十寒, 永无消除习气之机会矣, 此倒向东者也。
及贪乐禅味, 又恶麈嚣, 不是怕世染, 即不肯离佛法, 消极之意念渐生, 法见之我执加重, 将世习强自压制, 或逃避之, 不知根潜于内, 除习之机会亦少矣, 虽比前者为胜, 然倒向西者也。此两种人, 同一病也, 皆可名曰保留习气, 皆未起妙观, 会入不二。深痛其体力之未充, 八识之根本智未圆也, 前为可怜, 救之易, 后为可惜, 挽之难, 虽苦口劝之而不听, 岂缘之满耶, 是因缘之未至也。
除习气最简捷了当之法, 如前所云, 曰如是放下, 此中又分几点:
一、放下即放下, 勿再有丝毫依恋勿舍。
二、勿执取于即今放下者为是, 在先未放下者为非, 由此而生悔心, 则又坚持时间相、得失相, 及是非相对相矣, 此切不可。前几年, 余曾屡诫学人, 当如一两岁小孩学走路, 无所容心, 只要朝于斯, 夕于斯, 自然及时而能走能跳能奔, 初不因不会跳而忘其如何步也, 何也, 以明心后, 永不再忘失也, 以本不生灭, 只怕时间不到, 空着急, 或更生疑, 反而耽误耳。
三、即今正放下时, 忽又有人事来扰, 切勿生厌恶心, 我仍随缘应付, 照样提起, 切勿再放下与提起二见相对, 而增是非之见, 以放下者心, 提起者事, 放下不放下, 非关于事, 我虽应付一切, 不以成败得失萦诸怀, 心不流浪而去, 是即放下也, 故动亦如是, 静亦如是, 斯真放下矣。此中过程, 约举三则如下:
( 一) 在未明心以前, 痛除习气, 可云毫无办法, 门之未开, 物在屋内, 终无法搬运, 只移动而已, 不名除也。
( 二) 在初明心时, 门已打开, 习气正可动手搬运, 若未知搬动之法, 且大物件, 尚无力以搬运之也, 此时最易生疑, 每误以为门尚未开, 又生退缩也。
( 三) 在彻悟后, 凛觉之次数已多, 力量亦增加, 只怕不恒不动, 当知门则永无再关之理, 习气自能消于无形, 从前自以为万不能搬运之物, 此生已若无望者, 然不期然而竟能之矣, 但此不到时间, 则不可能, 此层苦无法告人, 亦无法先以取信于人也, 只有一法曰: 向前比较, 即今与上半年比, 今年与去年比, 已明后与未明前比, 庶可证得而放心矣, 然必赖其胆力与承当力之大不大, 与用功之勤不勤、松不松、活不活、妙不妙, 是在自己, 非师之责矣, 亦非师之咎矣, 盖一隅已举, 则不复也。
用功除习气, 是自己事, 非他人事, 切勿衡量他人, 反以误己, 明根本是一事, 除习气又是一事, 亦不可并为一谈, 以为习气未除, 并认其为根本之未明也, 如一恶人, 已发心改过向善, 而习气尚在, 不能再指为恶人也; 又如一人, 好赌, 已知痛改, 但赌之法门, 终未忘记, 不可再责以为犯赌也; 又如到一生地, 路径已明, 不至走失, 偶而迷路, 不得认为不明路径也。
前云痛除习气, 在世法上下手, 故于儒学不可不研究, 佛法无人情一语, 是对自己, 不是对他人, 是除自己毛病, 不是废却道义, 倘人事不尽, 离世觅菩提者, 定不入六祖之门也。
问: 学人每每胆小不敢放手, 同是不放下, 是以中途忽而生疑, 果何法而可求解脱耶?
答: 其所以中途忽疑者, 由于把持太紧, 未明放之理, 故不肯放, 不敢放, 亦不会放, 且以为放之可惜, 不知所谓放者, 不同未学者, 放心不管, 故意放纵, 任其自然, 不加督饬者也。此乃于忽而失照时, 流浪于不觉, 而能凛觉, 一凛觉, 即放心无事, 不必再起后悔可惜恼恨等见, 此名放手。以一有此, 即又落二见之对立, 未臻平等者也。
更观今即凛觉, 则暂时之流浪与凛觉, 二者同时顿空, 究属有碍否, 一顾本来, 便知无碍, 则又何必加悔以重增法病耶。如是一转, 意境通体灵活, 无挂碍、无恐怖, 得失之见忘, 自然归到本来矣, 如有线风筝, 本有把根, 只因-时疑为断线, 不知终不断也, 终无碍也。所碍者, 根本未明, 执亦死执, 放亦狂放, 始终不离二见之对峙, 故左右不知所可, 步步不放心矣。
又力量增长, 是要在已经有力量后, 此法必在用功深入时注意, 能有力量放, 即有力量进, 非同糊涂狂荡放任者也, 此全在自己用功体会, 察自己之习性而调伏之, 不可有希冀性急争胜等心, 行之至少三年, 臻而至于无紧无放, 力足气圆, 入于无照, 而未尝须臾离于照也, 又不必加意凛觉, 而寂寂然常照常觉也。至此放而不放, 即永不放矣, 呜呼, 难言之矣, 如此用心, 全在自己, 又岂他人可得而测哉。
不修人但知放, 不知紧, 初修人但知紧, 而不知如何紧法, 仍在放中。初发明道, 入于正修分, 但知紧而不知放, 是以不活泼, 难圆通。且放之一说, 对未悟人道, 或悟未彻者, 彼必生疑, 且至不可道, 恐其误用也。是以学人以信为至, 深信过来人或不误我, 而我自己确已悟彻本来, 确已用功深切, 渐入于沉闷时, 则用此法点之, 一启其机, 不可早, 不可含糊, 试一用之。当明此一放者, 非世之狂放也, 乃放其妙观眼界而圆其义也, 用之当, 则灵机廓然开朗, 增长力量, 不知多少。此理其实难信, 此宗下之所以多疑谤也。
以余最近十年来之经验, 毕竟由狂放入收紧易, 由收紧入圆放难, 彼之误解放义者, 又谁之咎耶。
问: 禅宗之法意如何?
答: 禅者, 以妄念打除妄念, 归入无念时本来面目之妙法也, 人人具足佛性, 具足本宗, 而自不知, 有时刹那间狂心顿息, 或平旦之气时, 本来面目, 常常显露, 而人不知, 不知即不能归宗, 乃用以心制心法, 万念归一, 一归于空, 使自知其无念时之本来面目而已, 故曰归宗。其以一句弥陀归宗者, 净宗也。以三密加持归宗者, 密宗也。三法不同, 而归宗则一。一者何, 无念时之本来面目而已。
所言三法者, 禅为至难, 以全仗自力, 法取于祖, 上上利根人, 至少七年, 多则二三十年不等, 于今日之环境, 修之实难, 于居士尤不相宜, 以居士之生障重也。
二曰净宗, 约三分之一靠佛力, 三之二为自力, 更加以西方之目标宛在, 至其极, 不过万法归一, 不能直证心源, 归于寂灭, 且必此生证入不动地, 然后可以往生, 再经五百年花开佛见, 此比较稳妥, 然绝非劣慧人所可成就也, 何也, 以西方为成就门, 此生得果地成就者, 究有几人, 且照现在之修法论, 亦断难往生, 惟多种善根于来世耳。
三曰密宗, 此密宗非指有相密言也, 乃密部最高之第四真如门, 心中心法也。此密不取于相, 而亦不离于相, 三之二为佛力, 三之一为自力, 于短期内, 必可使行者证入无念时之本来面目。然亦非劣慧人所堪承受, 必具有禅宗根器, 再经指示, 随机启发, 一点即开, 自与禅宗净土会合, 故于居士最为相宜。其修法非面授不可, 因各人机缘不同, 法亦随异也。
今先言禅宗之修法。于今日修禅宗者, 其人必具有数种资格如下: 一、夙世有禅宗夙根者。二、可放下一切, 预备十年功夫, 不与世染, 先行身出家者。三、其人性情, 必肯吃苦, 量大能舍, 活泼而不浮燥, 坚定而不固执, 意气爽逸, 善恶之见不深, 于世事曾经沧海, 不可以世荣动者, 又其人之相貌, 必厚重多福, 或清瘦而秀在骨者, 年龄未过老者, 少年时有不羁之才, 中年时有出麈之想, 垂老时身无疾病, 不自以为老, 又于教下或文字未深入固执者, 此为上上资格。
所从之师, 则难言之矣, 但亦必具数种资格如下: 一能观机者, 二能不拘于法者, 三能得学人信任者, 四资望具足者。
师徒相互者: 第一在缘, 缘有满时, 不可强也。第二在互信, 师之于弟, 信其根器至何种程度而授之, 此为最难, 若遇不堪承受者, 过授彼反生疑而不信, 而双方之同受阻力者, 皆属世法上之情见, 此中奥理, 难与不知者道也。故不具论。至于弟之于师, 必十分敬信, 越敬信越得益。禅宗下手法, 切勿先看语录等书, 画虎不成反类犬也, 盖此等书, 乃悟后参证, 比较力量之书, 非可藉以开悟也。
禅定坐香, 初为摄心, 心难于一, 遂借一句话头, 此宋而后始有此法也。此一句话头者, 乃初机之开启法, 藉以作引, 意在句外, 非此一句中, 有何特妙法门也, 愚人不明所以, 加意于此中求参, 转加迷远矣。
坐香时, 以专用自力, 故用力全在自己, 重不得, 轻不得, 过重则著, 著意则远驰而散乱, 过轻则放, 放弃则疲颓而入昏沉。用香板督饬者, 止其昏沉也, 然心正驰放时, 苦无法以督之矣, 故以提话头为主。
坐香时, 死守死参, 反误灵机, 故必行香, 以调伏之, 此名走香。走至极急极速, 使无空再起妄念, 无可再快时, 一板止步, 刹那间, 一念不著, 净空湛寂之境, 如昙花一现, 上上根人, 自能于此时一把拿住, 呀, 原来就是你! 认识后, 即不复忘失再参再参, 始悟一动一静, 一隐一显, 本无生灭, 本无去来, 未悟前, 本未失, 今已悟, 原未得, 只在认得不认得而已, 虽然, 岂易言哉, 若时节因缘之未至, 虽直捷痛快告之, 彼亦不信, 何也, 福薄而不敢承当也, 故必经过多时之白吃苦, 方有少分承当。
宗下之不轻许可者, 其慈悲也, 恐其一许, 则或喜魔来乘, 或骄慢于人, 或自以为满足, 止不前进, 故不敢也, 不知其意尚有未尽。盖许者, 许其已认归家之路, 方向不误, 照此走去可也, 非许其已到家也。若许其已得家, 则不啻劝其勿走, 此师之罪过, 当下地狱者也。至于学人误听所许, 自生法障, 不再用功, 此属自误, 于人何尤。
破参之后, 正入手用功时矣, 此时于禅于密于净, 皆无关矣, 当加意于心地妙用, 以反证本体之力。故习气越去得勤, 本体力量越足, 学人往往以根本初明, 认为大事已了, 呜呼, 此何异穷子负债累累, 以苦行而得矿, 自成巨富, 乃守而不用, 亦不还债, 终成穷子, 其可得乎。
破参后, 正要加功于习气上之照顾, 习气即是妄念, 妄念不觉, 即成为习, 初为制而压之, 次为转而除之, 次为照而空之, 次为觉而化之, 再次为不照不空而自泯。如是日日用功, 日渐反证所悟者, 所认识者, 丝毫无可疑处, 则力量自然而增加, 若与无事时, 亦不妨稍坐, 助其常摄在定, 正不必著意于坐, 磨砖求成镜也。
学人于根本如认识不透( 此但云不透, 不云不透而根本亦失也) , 则必有下列之疑误:
一者 习气来时, 不能抵抗, 反自疑所悟者非是, 或以为另有法门, 而见异思迁, 弃甲而就乙, 然照此用心, 转多而自误, 必不久又弃乙而就丙矣。
二者 其性急之夙习来时, 或竟生恼, 而索性不修。
三者 其多疑之劣性即起, 遂误以为小乘法脚踏实地, 我还是弃此就彼, 于是再拜佛吃斋, 走回头路, 不知胆子越小, 越放不开, 恶习未除, 善习又来, 夹杂一起, 转不能净, 是名倒修。此又量小福薄人, 必经之烦恼也, 经此一误而不回头, 必再世矣, 可哀也哉。又根本认识不透而如此者, 其本来终不失也, 惟止于中途不能前进, 为可惜耳, 行者切不可认为其人有此三种疑误, 遂指为未明也。
明心见性, 乃成圣事业, 必贤位方有此福德, 若于作人道理, 人情世故上, 全不讲究, 则连普通人也不如, 安望其居于贤位而成圣耶。
力量之大小, 在认识本来之透不透, 功行之浅深, 在凛觉本来之熟不熟。
在未悟前, 专致力于根本智, 证入八识, 以臻大圆, 在既悟后, 当尽力于后得智, 妙观六识, 以达平等。
六七识有力者, 以根本智强也, 七识平等者, 由于六识起观之妙也, 力不足者, 妙观未平等也, 终以我执坚固也。一切皆时未至、行未熟、观未圆也, 若舍此而另有一心地法者, 魔见也, 非佛法也。
问: 心中心密之法意如何?
答: 如实知自心一语, 乃密部《大日经》主要经文也, 简释之, 则曰明心见性耳, 心中心密, 又为密部第四真如门, 直证心田之妙法, 非其他三部密可比。红教黄教中, 另有白教一宗, 即直证白净识, 即九识法界体性智者, 以由真如之体, 启般若之用, 故与禅宗相合, 非其人则不传, 盖密证于心, 误用则害, 密宗守之甚严, 几亦如中土显教者, 不敢谈禅, 视为危险, 同一因噎废食者也。
心性相貌, 在禅宗以制伏妄心而参得之, 以幻心制幻心, 极难捉摸, 是以参究多年, 了无消息, 因拿紧则呆板而死, 流弊为读话头矣, 放松则流浪逸去, 更无从下手, 参久而疲, 又昏沉入睡, 或落无记, 或落偏空, 其灵机反不活泼, 此仗自力之所以千难万难, 非上上利根人, 能离话头而借径直入者不能也。
心中心密则不然, 余之不愿早说者, 正恐学人修密时, 因我言而转生知见, 反不得定, 故不说也, 此惟已修心中心法过百座者, 能因我言而肯再修者, 可以示之。此贵在自悟, 若早告之, 于彼无益耳, 此印心密之又密者也。兹将心中心特异之点, 择出如下:
( 一) 禅宗以起疑起参为入手, 认识本心既透, 即无所疑。心中心法, 则一切不管, 只如法而修, 即钝根人, 修过三百座, 无不得定者, 过一千座, 即不必再修矣。以体力以具, 引之得法, 自己肯用心, 无不得个入处。故上座时, 不许起疑起参, 也不许夹杂他课, 以分其力, 得定自速, 此根本不同处也。
( 二) 禅宗只意密一门, 净土只口密一门, 此则三密加持, 钟点又长, 克期以求证者也。
( 三) 律宗为初学人入手法门, 由戒而定而慧, 此则戒定慧三法同修, 以手持印为身密, 戒杀盗淫也, 口持咒为口密, 戒口业四恶也, 意无所染, 湛然明净为意密, 戒贪嗔痴三毒也, 此寓戒于密者也, 以戒体具足, 故得定亦易, 未有能戒定而慧不起者也。
( 四) 心中心法, 不外由定生慧, 然心难制一, 今得三密, 由戒以制之于自然, 故不许其有所思议, 及既得定, 则于下座后, 师以般若引其机, 再教之起参, 反证在座上所得之定相, 移用于起参时, 故启发极易。
( 五) 禅宗怕心有外驰; 此则三密合力, 不许不定, 亦不会不定。
( 六) 禅宗怕昏沉, 此则不会昏沉, 以有咒印也。
( 七) 禅宗怕落无记空, 此则有咒印在, 常翻种子, 虽有时意念纷起, 然可刹那止于无形。
( 八) 心中心法修至深入时, 忽然入于寂灭, 但不入于断灭, 以咒未停, 手印不散, 见闻了了, 而意则寂寂也, 故无倚轻倚重之弊。
( 九) 禅宗以强制力过强, 气体不易调伏, 必走香以济之, 此则虽日坐十二小时, 亦无不调之病, 惟至多许坐四七日。上上根人, 经三七日苦行, 无有不得三昧者。其所不许多坐者, 恐其贪著寂灭之乐, 反使慧机不灵活耳。
( 十) 禅宗坐久, 劣慧人往往死执成颠, 此则多坐无病, 至多不起用而已, 至于初开般若者, 不免有骄慢之病, 但两家同有此病, 于法无关, 乃人之咎也。
( 十一) 修心中心密, 于已得三昧定后, 师必用法以启其般若, 必借用宗下语录诸书, 此时于心中心法, 已脱离关系, 以坐亦可, 不坐亦可也, 惟坐多则力量亦增, 只不许过多, 以一千座为限耳。
( 十二) 心中心法, 包括净土一门, 因修证初步, 即阿裨拔致, 译言不动地, 惟修此法, 方有往生西方之望, 再加上愿力, 则行得其全, 此法中第四印, 即有入成就门, 往生极乐之望, 佛说如是, 何可疑也。余初亦有轻视净土法门之罪, 今始自信堪以修净土矣, 知我者, 其惟自己乎。故心中心法者, 集律宗禅宗密宗净宗诸法而合修者也, 以各宗无不以印心为主也。先证入华藏法界以为体, 起妙法莲华以为用, 运般若以会通世法, 通佛心而无法我, 其理至微, 其用至广, 立场又与各宗不同。此佛最后之法, 如香之法界普薰, 虽领会各各不同, 而受熏则一, 岂劣慧人所可浅测哉。
问: 净土宗之法意如何?
答: 净土修法, 已于《净土印心法要》一书详言之矣, 兹不再述, 所欲补言者如下:
不明心地, 决不知净土之法之微妙, 惜今之修净土者, 皆不合法, 故难明奥妙。
今之弘扬净土法者, 只可云提倡念佛法, 不得云弘扬净土法也, 以何谓净土, 何谓极乐, 如何往生, 皆未向行人开示, 则因地先已草率, 果地可知矣。
净土为西方成就门, 成就云者, 已证入大圆智之体, 而起六识妙观之用者也, 以妙观故, 不必定欲离相, 当即相以离相, 是以弥陀经有许多妙相庄严, 而以成就如是功德庄严为结论, 该土行修, 由五根五力修起, 前数品即不用, 则其意境可知, 且特意由有相以引入无相, 此唯明心眼者, 乃可会通之耳。
光明无量, 是其体; 照十方国, 无所障碍, 是其用。照即妙观智之大用于法音宣流处, 自能随意境而各自变化, 如阿弥陀佛之广长妙舌, 遍覆大千, 而以十方佛之广长舌以反显之, 欲众生于自己心行中求之信入之赞叹之也, 且阿弥陀三字者, 三身圆满义也, 此表性与相之两合, 亦即八识与六七识之互通, 由根本智起后得智之用者也, 故曰一门而入普门。
阿弥陀为佛, 此表体也; 观音为入微之妙, 以大势之力, 乃可至于普门, 此表用也, 仍二而一也。
证入净土者, 必在禅定之后, 是以古来大德, 如憨山莲池等, 皆由禅宗而转净土, 非特意分家者也, 因非由禅宗证入法界体性智者, 不能了悟净土之微妙耳, 且以在家居士修禅宗不易, 特开此法门以为方便耳。
晋远公之提倡净土, 亦为居士方便也。何也? 因彼时正值世乱, 各处有兵事, 双方主将, 无不推崇远公, 各相禁戒, 不许军士入其境, 地方周数十里, 赖以保全, 于是皈依远公而避难者, 不可胜数, 如今之租界地者。远公遂以至简之念佛法门教之, 莲宗之盛, 实由于此, 原为居士方便种善根也。故居士而修此方便法尚可也, 比丘则地位不同, 岂可不由禅定观心入手, 若亦贪此便利, 则不可也。至少当禅净合修, 加诸苦行。然衣食无着, 办道之资粮不具, 不得已而经忏焰口, 以维生活, 此又谁之过欤。
各经本已难讲, 弥陀经则难之又难, 以此经全在意境, 于诸妙相庄严, 说实不得, 说轻不得, 又如法音宣流等句, 非可言表。是以本会于第三年, 始兼弘净土法, 盖以心中心法为入密之始基, 启发般若, 藉禅宗以练其机, 再明扫荡习气诸法以达其用, 然后归证净土, 以通普门之旨, 其余持咒等法, 用以为辅, 以下再言观心法与除习气法, 乃已明心后, 超于禅密净而言者也。此时, 于法已无关, 全在自心矣。然有一班人, 不肯承当登岸, 死执在船上, 尚纷议船之快慢, 法之高下, 自生情见, 我又奈之何哉!
问: 心中心密法, 与佛教如来关系如何?
答: 佛法者, 心法也, 以世人不知心地, 长此沉沦, 佛遂由三昧起, 住世八十载, 说法四十九年, 为此一大事因缘故, 世间任何重大事业皆不足与之比拟, 故曰大事。盖宇宙间一切, 以人为主, 称为万物之灵, 其灵者, 佛性而已, 灵之未发者曰性, 其已动者曰心, 是心性为一切之祖, 佛于四十九年中, 专说心地法门者, 垂三十年, 不独此也, 即过去无量诸佛, 开无量道场, 亦莫不说此心地法也。所谓律相净密诸宗诸法, 亦莫不引接至心地, 以启般若, 可谓巨矣。由各宗而归其极, 见净法空, 无可名状, 乃曰禅宗。以净密律相诸法, 为初修人转辗方便, 引入心地者也。惟禅宗则直指直证, 令其自见自觅者也。其坐参走香, 亦皆前方便耳, 自非最上根人, 不能顿悟。古来大德, 往往苦行二三十年, 始识本分, 或可罢参, 其难焉如此, 近世众生, 福薄障重, 生活日艰, 不能摆脱家庭, 远离羁缚, 放弃一切, 一门深造, 世人又不识此去之与民生及国家关系密切重大, 乃以为迷信而鄙之, 上不提倡, 下复摧残, 和尚而自谋生活, 佛教衰落, 亦可怜矣。
佛子而不明心地, 佛法陵替, 亦可惧矣。世人对佛教, 以种种原因, 信心一落万丈, 其去灭亡, 亦几希矣。且今日佛教之所能存者, 以正法之未亡也, 使世无禅宗, 不明心要, 徒事他宗, 偏于有相仪规, 则精神既失, 形存实亡, 至可惧也。再经一二十年, 诸山大德, 皆已老去, 继起无人, 心地法者, 亦将随之具灭, 益发可痛而可怖耶。然则欲求一法, 可保持此心地法, 且便于学人寻参, 不碍其生活, 于短期三二年内, 能直证心田者, 何法乎? 此大事因缘之奇特, 冥冥之中, 实有护持者, 此民国十七年( 1928 年) , 最高密部心中心无相悉地法, 所以应运而出世者也。
夫物久则变, 变则通, 处今之世, 一切革新, 以应时会, 佛法久晦, 亦应有重光之日。心中心法, 于佛教中为异军特起, 随潮流而革新, 此法以无相为宗, 而与禅宗之法证直暗会, 自与初步之有相密不同, 以不重仪规, 世遂以不完备密法目之, 不知食蔗者, 我取其汁, 而弃其渣, 彼必取有相以见蔗为备, 执取名相者, 难与言究竟也。
故心中心法, 在形式为密, 于三密正得其全, 至究竟地, 则无名无状, 与宗同会, 是继禅宗而勿使中断者, 心中心也。功用之巨, 关系之重, 非亲修亲证者不知, 我不欲争短长于今日, 惟二十年后, 禅宗垂亡, 心地法赖此以存而法终不灭也, 岂非盛事哉。
我大愚师千辛万苦, 七载修行, 于定中得普贤大士灌顶, 开此法门, 大事因缘, 其在此乎。又民国己卯( 1939 年) 七月, 大水而后, 世事日非, 世界大战又起, 万事无不在风雨飘摇中, 何况佛法, 我为此惧, 夜不成寐, 然喜法统之可望不灭也, 则又大慰。恐世人之未明因缘也, 谨说诚实言, 以告世人, 幸勿因人事而误大法, 务以大局为重, 则护法功德, 有胜于三千七宝之施矣。
问: 佛法关系世道之治乱, 而人每不信, 不知有善巧方法以挽救之否?
答: 在使其先明利害与因果, 凡人处于社会, 讲究处世之道, 无一个不应学佛, 学佛是要认识自己, 了达人生观, 明白人的所以然, 简言之, 就是明白做人的道理, 此便是忠。拿这个道理去对人, 通达他人的一切心理, 才能尽对人之道, 此便是恕。一是为己, 一是为人, 社会上人与人的情感和事业, 无一不臻于完美, 可见佛法是人生最主要的学问, 最重大的事业, 不是消极自利。消极自利, 是佛所最不许的条件, 因为佛法是救世的, 救心的。
社会上之所以恐怖不安, 就因为恶人扰乱, 恶人的产生, 由于生计压迫, 而生计压迫之原因, 又有四: 一曰不经济而浪费, 二曰风气奢靡, 百物昂贵, 三曰懒惰奸诈及依赖成性, 四曰社会上缺乏高尚思想的人, 无真正是非, 遂被虚荣心所冲动。此四种, 又因无智慧以自恃其心, 人之初心, 本不愿为恶, 乃为环境所驱逼, 因此高等的人, 入于消极, 中等的人, 随波逐浪, 下等的人, 铤而入险。社会上一切均是互助, 凡无相当代价的取得, 分他人所有者, 与强盗无异, 从此社会无安宁公道之日。所以不论贫富, 同一恐怖, 同一猜忌, 苦乐之不平, 真无过于今日矣, 上下男女, 同一失心, 但求有利, 即寡廉鲜耻, 无所不为, 久久习成自然, 胆子愈大, 视为当然矣, 岂不可怕之至, 及今不救更待何时。
人生的事业本有两种, 一曰谋生, 衣食住行, 是谋生的主旨, 缺一不可。二曰存生, 人之所以自存者, 必先有自存的德性, 国不保存, 何有于家, 何有于身, 此利国者所以存其生也。在社会与人交换者, 只有忠实的劳苦工作, 不信于人, 人且拒我, 我之生路, 愈趋愈窄, 此信义者所以存其生也。家庭快乐, 乃人生劳苦工作后之安慰, 若彼此猜忌, 夫妇不和, 垂老而子女不孝, 人生之乐趣安在? 不因劳苦而病, 必且忧愤以死, 此心安者所以存其生也。近世人之奔走事业, 只在谋生而不在存生, 虽至席丰履厚, 尚多不能止其贪欲, 不保晚节, 得恶名而枉死。其余无一家不病苦不气恼, 外逼于人事之恐怖, 内逼于家庭之气恼, 结果短命枉死。下此者, 或因失恋, 或因债累, 种种惨苦, 不可名状, 此皆不明因果, 不达利害, 自己失心颠倒所造成, 可怕可怕, 其尤可怕者, 乃终日在恐怖窟中而不自知, 所谓无智慧以自恃其心者也。
眼前一切一切, 全是一因一果, 不明因果, 其苦终无了期, 是以眼光越远, 其防范心亦越密, 未来之痛苦亦越少。佛法者, 为人生预防未来痛苦至妙之法也, 佛法以明心为主, 心明则见识远大, 防备周密, 一切疑忌冤怨苦毒残害, 皆不造作, 福利自然而至, 凡此种种当平心静气, 随机为之开导, 不可性急, 此即善巧方便法也。
问: 学佛可以解除经济压迫否?
答: 经济压迫者, 有经济而受压迫也。世人以困穷为经济压迫, 遂以无钱为义, 不知有钱之压迫为尤苦耳。凡有钱者, 日处于恐怖经营保守劳苦之中, 臻至眠食不安, 一言一行, 无不顾虑, 老病苦三字, 无形日增, 在在可虞, 处处提防, 其被压迫至于极点, 若无财可经, 无资可济, 或不至受压迫矣。至于无钱之压迫, 名曰困, 只一时之苦耳, 世人个个受困, 但个个得过, 未必即压迫而死。至于饿死困死, 另有其原因, 所谓懒也, 无信义也, 先自绝于社会, 一无办法, 此为真穷, 然则自绝自弃, 非经济之迫我也。但使有钱而不善经营, 贪得无厌, 此真穷矣。
故困则不必定死, 穷则非死不可, 其义不可不辨, 又穷字从穴从躬, 身屈居于穴, 其无办法可知, 然则穷者, 非有无之谓也, 无办法之谓也。人无智慧, 则一切无办法, 贫固穷, 富亦穷矣。学佛无非求开智慧, 正所以解除经济压迫之苦, 不受世间一切虚幻之惑, 自无压迫之苦。况压迫乃自作自受, 自生恐慌, 非真由他, 明因地者, 又安得有此苦果耶!
问: 前云一切力不如心力, 但钝根人之心力, 与利根人比较, 云何无别, 其故又安在?
答: 此因缘之不同耳, 如同一臂焉, 为蚊所刺, 其感觉正同, 但一则露臂, 一则隔袖, 其感觉之迟速, 自有别矣, 非感觉之有别也, 乃有袖与无袖之因缘也。根之利钝, 亦由是耳, 且心力之速, 无与伦比, 天下至快之物莫如光电, 心之快, 有过于光电者, 一刹那间, 圣凡之别, 天渊之隔, 不可道里计矣。一念空即是佛, 一念迷即是贼, 总是此一念。成佛与落地狱, 正同一快也。假定人每日有千念, 此千念中, 不知几念是佛, 几念是六道, 人只是一分钟菩萨, 一妙钟佛, 苦不能打成一片, 念念在佛, 以心力不能兼顾, 顾此则失彼, 将有用之念, 施于无用之地, 为可惜耳。
问: 宗教二字之义, 可得闻乎?
答: 宗者有所宗一也, 教者教其宗一也。惟儒释二教, 教其宗于自己, 他则异是。必令其宗于我教, 凡宗我者则发之, 否则秘而不宣也, 但各宗教之圣人, 初意均不如此, 系后来宗徒, 因小见而自限, 甚可惜也。夫宗教者, 摄心之工具, 而随民族种性之程度以为高下, 更随政治国势以为盛衰者也。
东方民族, 性好礼让, 意气高逸, 重于理想, 一切宗教, 不难化入, 而难使其满足, 有不合其意境者, 每鄙弃之, 故黄老之学, 虽极玄妙, 以未达究竟, 仍不足以满其意, 是以大乘佛法, 出于印度, 而昌于震旦, 禅宗一门, 为东方之所独具。其后分派分宗, 各树门庭, 竞尚高下, 已早失禅宗本旨, 真正佛子, 所不屑较, 亦不忍道也。
西方民族, 性好竞进, 而意气坚强, 重于事实, 一切宗教, 难以化入, 而不可思议之玄理, 遂误为迷信, 然不信则已, 信则不易动摇。且以衣食住生计之繁忙, 虽信宗教, 意在求福, 或作学问研究, 故不能深造, 至其保护宗教, 亦仅注意在布教人事上之进步, 而于教理上, 每不求精深探讨, 故答覆圣经问难各点, 有未能尽满问者之意, 此近世西方宗教衰落之总原因也。
东方宗教, 以禅为极则, 然潜势力, 不必定在寺院, 乃在未曾学佛之人, 其不信时, 则谤佛骂僧, 一信则顿入上乘, 惜乎师资之少, 好根器而得恶因缘, 甚至误入魔怪者, 然其上乘根性, 则勿退也, 一经悟入, 其意气非可一世, 卓然一大丈夫相, 岂余宗余派余教, 所可限量之哉。
是以东方佛教, 形式日衰, 而佛运特旺, 环境压力日大, 而趋佛之势益强, 是必于艰苦患难中, 得杰出之人才也。何也, 事属艰苦, 必资定力, 而根性之强弱判焉, 所谓疾风知劲草是也。故国家越苦, 事业越难, 人才越得磨练, 定力越得坚强, 于是佛法势力, 即潜伏于此。凡能善用佛法者, 必移其定力以通于人事, 国家人才辈出, 无事不可有为, 而天下无难事矣, 夫事之成败, 不外能忍与肯牺牲, 此二点必于佛法定力中求之, 无二法也, 况人类之进化, 亦必以仁敬弘毅为基, 我东方人已具有此无上之资格, 慎勿放任而自弃, 更指佛法为迷信也。
答: 师尝云有一字戒, 如何是一字戒?
答: 戒者, 戒于心也, 一字戒者, 曰阿字。阿为梵文五十字母之首, 表一切本不生义。若作助语辞, 则阿字读作长音平声阿, 是有忽然开朗, 顿悟本来如如之象。读作去声为阿, 则有追悔自恨, 毅然戒绝之意。如读作上声为阿, 则遇事先自凛觉, 刹那间因果至理, 洞然明白, 迷途恶道, 即此远离。且一切放下, 当体空寂证入如幻三昧, 心既空寂, 恶亦不有, 更何戒之可说, 故名一字戒。
若达无生妙谛, 则戒定慧三德, 又无不具足也, 久久习于自然, 随时随事随地, 皆不失此觉照, 此乃至简要切当之法门。圣凡之别, 只在觉有先后, 觉于因地者为圣, 觉于果地者为贤, 不觉为众生, 此一字戒者, 即因地觉之妙用也。
问: 学人往往喜求神通, 师云不可求而自然证得, 此理尚未明悟, 幸再开示。
答: 能神者, 为何物乎, 所通者, 为何事乎, 汝于能神尚未明为何物, 故处处挂碍, 既碍矣, 又何通乎, 故不可先求神通, 当先使理通, 对一切人事, 处处要圆通, 行自己之我见, 亦不可固执。克己复礼者, 复其本初也, 自然而天下归仁, 此儒家之言神通也, 此名道通, 更有神通妖通依通之别, 观《乙亥讲演录》自知。
问: 修心简要之诀可得闻否?
答: 行者当知四义: 一不怕颠倒, 只怕不觉, 以觉则一了百了也。二不怕念起, 只怕觉迟。三不怕不觉, 只怕不常, 恐忘失也。四不怕不常, 只怕取觉, 因觉亦幻法, 心仍未空, 尚非究竟, 不名正觉。故初修时, 以明根本为主, 正修时, 以时时提心为要。总之内修以明心见性为目标, 认得幻心相貌, 宜极透彻此根本智, 通八识者也。外修以圆观, 一切境界, 会入不二, 心无惊怖而平等, 此后得智, 通六七识者也。根本智为证得, 此赖修法, 后得智为练得, 此赖人事, 简要之诀不过如此, 然而万千变化, 在自己心悟, 非可传授。
问: 地狱二字作何解?
答: 地为固义, 狱为牢义, 人能毋固毋我, 地狱自空。凡入地狱者, 最初条件, 是一固执, 此为痴之根, 以见理不明, 不达因果, 动则得咎, 并不自知其为恶习, 久而贪心益炽, 贪之不得, 嗔心遂起, 三业恶因, 愈演愈烈, 不觉入于地狱, 然亦平日所积功深, 非一朝一夕之故也。
人只要不坚固执我, 把此心练成活泼泼地, 转念快者, 转善亦快, 出地狱亦快。
总之世人以地狱为地狱, 佛菩萨则以一切不究竟为地狱, 盖今日虽不入地狱, 将来仍不能免, 故不取也。
问: 如何是色空不二义?
答: 此义甚深, 非证者不知, 今于色不异空, 空不异色, 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 下更加四句, 曰色不离空, 空不离色, 色空不二, 即空即色, 兹立色空相对义以解之。
( 一) 世间一切形形色色, 不论为物为境为事为理, 乃至心中一切见, 都属于色, 而世间一切形形色色, 不论为物为境为事为理, 乃至心中一切见, 都属于空。
( 二) 色本不有, 因缘会合而有, 故知为空, 空本不立, 因色而见空, 故空由色而显。
( 三) 色本体是空, 空必依止于色。
( 四) 色不离空, 空不离色。
( 五) 色即是幻, 幻即是色。
( 六) 正有色时, 即已是空, 正说空时, 何莫非色。
( 七) 色是幻相, 如言石, 空是幻义, 如言硬。
( 八) 色可见, 为眼见, 空不可见, 为理见。
( 九) 色是色, 故幻, 空亦是色, 故亦幻。
( 十) 色固空, 空也是空。
( 十一) 色是果上色空, 空是因上色空。
( 十二) 以平等故言不异, 以不二故言即是。
( 十三) 见色为空, 是由果寻因, 因空了色, 是由因达果。
( 十四) 由是而知一切物是幻, 一切心与见亦幻。
( 十五) 由是而明-切事固幻, 一切理与法亦幻。
( 十六) 由是而悟所悟者幻, 能悟者亦幻。
( 十七) 既空于色, 当空于空。
( 十八) 既空于空, 乃有不空, 达于空不空义, 是入不二法门。
游戏于色空不二之间, 无染无杂, 是名自在, 心果自在, 何苦可依, 故心得自在, 行般若深行者为菩萨, 心本自在, 常寂常照而无功用者为佛。此义原为八地菩萨, 由妙观证入空不空如来藏, 显平等三昧者说, 把此意识透, 则世间一切事, 一切理, 一切物, 一切境, 一切我, 一切法, 都是不值半文钱, 自肯放下, 无一顾之价值, 于一切善法恶法, 自然不惊不怖不畏, 甚为希有。
问: 学人往往启未来之忧, 恐此生不及成就, 将何法以解此惑乎?
答: 此不必怕也, 只要专心痛切, 三年无不成就, 空忧无益也。汝不必问将来如何, 只自问我现在是如何, 大凡未学前, 每犯一懒字, 以不肯吃苦也。至于修有所得, 又犯一待字, 曰姑徐徐云尔, 此亦懒之根也。及修至中途, 又犯一疑字, 此时最易中止, 恐上当也。若修有所证, 告其所以, 或许其有相应处, 则更犯一怕字, 种种拖宕, 随处与自己客气。呜呼, 人生如白驹过隙, 更待几时耶。
问: 何谓客气?
答: 凡人不免有二客, 即二种客气是也, 以心失主宰, 惑乱滋甚。所谓客气者, 一为境夺, 随境喜怒悲欢, 自忘主宰, 入于客位, 重则被缚为奴, 苦厄生焉, 故必赖主见。但主见则又执我, 复被情见所覆, 不能解脱, 自又居于客位, 惑苦生焉, 是名二客。前者为我爱, 后者为法爱, 同为之奴, 惟粗细之分耳。故以开慧为第一义, 以慧空境, 更以慧空慧, 定力强, 识力远, 则我执力微, 客尘烦恼, 自消灭于无形矣。
人于患难时, 所遭者同, 损害亦同, 然所受则不同也, 以一能观空, 一惟执有。观空者, 虽遭大损, 亦淡然处之, 不为所动, 何也, 以眼前损害, 已于未损害前, 先预计及之, 得失之念早淡也。若夫执有之人, 眼光既短, 得失心重, 稍受损害, 已不堪其苦, 虽平日苦口告之, 彼仍冥然罔觉, 不到真苦时, 不省悟也, 然亦只一时之感觉, 其贪嗔之心, 终未消灭, 仍旧客气用事, 此未有不忧伤以病死者也。故过去事勿追想, 未来事勿思量, 现在事勿住著, 以过去如梦, 未来如云, 何可执取, 至眼下事, 闪刹如电, 虽欲住著, 不可得也。是以见闻不可断, 当寂寂然, 荡荡然, 无所系缚, 用行舍藏而已, 主宰在我, 此便是佛境。
问: 修道人不宜贪著富贵, 此义是究竟否?
答: 非定欲弃富贵也, 不贪著耳, 富贵是人之因缘法, 真修道者, 必善处富贵者也。世人贪著富贵, 二乘厌恶富贵, 菩萨不废富贵, 亦求富贵, 但方便取得为利他故, 佛则无可不可, 富贵贫贱, 如一而已。故能享大富贵者, 惟佛为能。四兄季亮云, 处困苦惟有福人处得, 今日不能处困苦者, 即他年不能享福者耳。
问: 何以学佛必以发大心为主?
答: 佛说一部华严经, 只重大心凡夫一句, 盖成佛必以法器为主也。曾子曰: 士不可以不弘毅, 任重而道远。可见器局要弘通, 意志要刚毅, 因毅则每近于偏执而不大, 弘则虽广大而少规范, 互相调剂, 方可任重而致远, 曾子以死而后已为远, 不知弘毅者, 果是何物, 虽死而不昧也。世间-切学问, 除开慧明心一事外, 余均生灭不实, 费却有用时光心力于无用之地, 甚可惜也。金刚经以十方虚空为喻, 正说一个弘字, 以割截身体时, 尚未忘忍辱度生之愿, 是说一个毅字, 是知成佛亦以弘毅为根本。
问: 学佛唯心, 与科学唯物之理有碍否?
答: 科学亦唯心所致, 丝毫无碍也, 人为物欲所蔽, 非物之咎, 乃人之自愚, 自科学昌明后, 佛学益见光大, 有相得益彰之妙。近代西方科学进步, 已可敬佩, 惜误用于残贼一途, 彼谓万物皆有电子, 而电子相距间, 都属空间, 若缩小而去其空间, 电子相并, 可使一骆驼巨物缩变为至微至小, 过一针孔云, 此已渐臻法界无碍之理矣, 故使须弥山纳于芥子, 非不可能, 惟此以喻心, 彼乃言物理也, 他日科学发达, 必更使佛学智明, 执我见者, 可以止矣。
问: 释家但言心性, 而儒言魂魄, 其义云何?
答: 魂魄者, 心之幻化也, 以肉身为生灭无常, 而本性属恒常不变, 人死则性离, 飘流于外, 其悠然荡然者魂也, 魂亦触境而觉, 若有所著。其魄也, 其实皆心也, 魂每上升, 魄从下降, 非二物也。又魂属于主, 名曰神魂, 必有所归, 魄每有著, 著离则夺魄。凡生前无修持主宰之人, 其魂魄亦如死后之飘流不定, 甚感怖苦。及死于非命, 或不甘早死者, 其魄下降而为厉, 或著于灵位, 或依于尸体, 或附于他人, 或依诸卉木, 竟有动作变化等事。初死者其力壮, 久则萎弱, 新鬼大, 故鬼小, 即此理也, 外道有三魂七魄等语, 乃附会三性七情而言, 非究竟也。
问: 云何名三大阿僧袛劫?
答: 阿僧祗者, 言不可说之多也, 或一世, 或百世千世, 都无定义, 学佛修行, 每不知修者何物, 修为何事, 若能自知修者为心, 是超第一阿僧祗劫矣。修证至心不可得, 是超第二阿僧祗劫矣。更进至习气扫净, 非空非有, 中边不著时, 是超第三阿僧祗劫矣。又修至空外境为第一阿僧祗劫, 空内心为第二阿僧祗劫, 再空色心之余习, 功行已圆, 此名超第三阿僧祗劫也。世人动言必经三大劫, 若问其由何时算起, 则不知也, 佛明说不于一佛二佛种善根, 可见早已算起, 何得以今世初学论也, 又劫之不可以长短定义云者, 譬如行道, 道不必有远近之分, 而行有迟疾先后之别也。阿僧者, 言多也, 随因缘而长短, 不可说定有何多时也。
问: 如何得安身立命去?
答: 把安身立命的东西寻到了, 即是安身立命。
问: 如何而得法眼净?
答: 此净其见也, 净者非断绝之谓, 不著而已。学者当知见属于心, 心空则见净, 佛性非有, 莫作空见, 佛性非无, 莫作有见, 若云非空非有, 亦莫作法见, 然必如何而可, 曰如是知, 如是见, 不执能, 不执所, 则法眼净矣。
问: 诸同参每喜分高下, 固属是病, 但不如是, 则无所观摩, 恐亦近于退废矣, 揆诸当仁不让之义, 亦应有所比较, 究竟如何而可?
答: 分高下以资观摩, 原无不可, 但人器局总小, 易生嫌怨, 切切不可。修行总在自己, 不问他人, 所贵者, 法眼正, 因地正, 迟速与胜劣, 乃一时之因缘, 不必计较也, 况为力不同科, 只要同一向西, 不走错路, 到之早晚, 又有何碍。彼时间相未破, 先执有我, 遂有此病。昔余修法时, 发愿诸师兄先我成就, 亦恐有此劣见耳。
问: 在印心精舍之净、禅、密三法合修法门, 与其仪规, 可公开否?
答: 佛法无私, 有何不可, 但信入者少, 而成见太多, 未必肯依法修持耳, 兹开示如下:
一、先礼佛三拜, 香、花供奉如仪。
二、会坐一堂中设一首位, 余围坐, 如禅堂趺坐式, 但不可饱后, 或有风处坐。
三、由首座诵念弥陀经一卷, 余人息心静听。
四、诵经毕, 首座焚香插炉内, 击木鱼三下, 入静。
五、大众同时手结弥陀印, 持南无阿弥陀佛圣号。
甲、金刚持, 口不出声而唇动, 口不停念, 手不解印, 心不著意。
乙、不取观想, 不取胜境, 不缘外境, 不守死定, 万念纷起时, 只一句弥陀, 当下扫荡净尽, 随来随扫随扫随空。
丙、念时不疾不徐, 不屏气, 不计数, 不执能念, 不取所念。
丁、有时似睡非睡, 口未停念而忽而念其他经咒者, 觉即改正, 毋庸谓悔, 此静中定相现前之境, 亦不可妄执为是。
戊、见光见佛, 或闻大声, 或见接引等象, 皆属幻相, 切勿执取, 凡从前念佛贪著接引者, 八识中已具此幻影, 此时因静极而流露, 非属圣境, 万勿执取。当以解空而勿理为第一义, 所谓见怪不怪, 其怪自灭也。
己、腿酸时, 可以换腿, 身勿动摇, 上座前, 先小便净手。
庚、腹内气动而鸣, 均可随便, 切勿压制, 使之不通。
六、一枝香满, 首座先徐徐出声念佛, 十数声, 声由小而大, 然后击木鱼三下, 大众不起于座, 即自起参, 自问即今我念佛者是谁, 约十分钟。
七、首座开示净土要义一段, 与禅密三法合修之理, 讲毕同念回向下座。
八、如坐七者, 亦只开示一次, 香则六枝( 上午四下午二) 至八枝( 上午五下午三) 十枝( 上午七下午三) 为度, 夜无课, 经亦只一卷, 最后往生咒廿一遍而已。
九、如是修法, 有四人以上, 即可称僧( 比丘亦必四人以上称僧, 居士亦然, 成为一组) , 如是结社虔修, 每日坐香三枝( 每枝约一小时) , 依此规矩行之一年, 无有不得三昧定者。
十、此修法比较旧法为胜, 而不同者如次:
甲、不出声念, 则心归一, 用三密加持法, 容易得定, 而慧由定出, 且易启发。
乙、不伤气, 无彼此杂乱之扰。
丙、无禅宗枯坐昏沉之弊。
丁、不劳走香绕佛, 而自入无念之境。
戊、下手以先证入三昧, 得阿裨拔致, 成就十方净土为旨, 西方自在其中矣。此时加以愿力, 更见坚强, 故名立地往生法。
己、不先取观想者, 以三密合持, 易得定也, 此法合禅净密三法而修, 由心中心密法中化出, 法最胜妙, 证得者已有多人, 倘一试之, 必有奇效。
庚、开示语录, 可参观本会出版各书, 庶与此修法相印。
问: 经云众生本来是佛, 实有所疑, 请即开示。
答: 此当注意本来二字, 众生之所以为众生者缘, 一念之妄动, 根本由于无明, 若论本来, 于一念未起前, 一念正放下时, 两头亦都是寂然空净, 湛然不动, 与佛不二, 惟虽寂然湛然, 始终不明所以, 故是众生。众生是一秒钟, 但除此两头外, 还向什么处见个佛境。
问: 经云不假方便, 即可顿悟如来地, 此理究竟如何理解?
答: 此言当下即是, 论本体, 众生本具佛性, 丝毫无缺, 一觉即慧开, 一放下即佛境现前, 不劳再事故作, 若稍故作, 即又失本来矣, 此乃明心后, 除习气之最简要法门。不假方便者, 即不必再用其他对治之法, 只一放下可耳。
问: 如何而能对境可不惊不怖, 是否解空, 抑或另有法门耶?
答: 对境而生惊怖者, 其先已有得失心, 总以顺我者喜, 逆我者恼, 惊怖者, 恼之始也, 颠倒之初也。若平时解空力强, 则一切都无可怖可惊者, 临时更不必对治之矣, 故用功宜在平时, 以觉为主要, 若不能觉, 此时纵不惊怖, 将来必仍归入惊怖而颠倒, 倘能觉悟, 或其力未充, 虽有一时之惊怖, 于大体究亦无疑耳。
问: 外道所修, 自异正法, 但如何引度之耶, 以我既不迁就恒顺, 而正法彼又不信, 不知有方便法否?
答: 度外道, 当先就外道而近之, 不入虎穴, 焉得虎子, 但不可怕骂也, 我行我素, 不求名闻, 方可度彼。因佛教团体, 真慈悲者少, 不以谤人, 即怕受谤, 宁可守法, 不与往来, 或故示守正, 拒人于千里之外, 而外道经此拒绝, 益不肯虚心受教, 门户之见转深, 互相水火, 云何度哉。况为师者, 于外道所学, 自己毫无门径, 先不能折之使服, 如何引彼入胜, 菩萨度生, 最难同事, 不真慈悲者, 不肯身入火坑也, 恒顺二字, 法无定义。余俟因缘成熟时, 当道冠道袍溯江而上, 一游青城, 或往青岛崂山上清宫中一托足也。
问: 恒顺众生之义, 于子弟之不肖者, 亦恒顺之耶?
答: 恒顺者, 非就字义言, 一味以顺为是也, 子弟或而恒顺其恶, 是为姑息, 害之非爱之矣, 菩萨于子女, 当大爱, 不当小爱, 逆度与顺度, 同一慈悲。若子弟非逆度不可, 则逆度亦恒顺也, 不应顺度而亦顺度者, 是名颠倒, 非恒顺矣。菩萨所行, 非人可测, 求在我者耳, 何关外人事耶。
问: 修密以何为主?
答: 以信为主, 故有五信:
一者信大日心王遍一切处, 一切处无非大日如来, 但愚人必以为他而非我, 不知大日王即指佛性, 我与众生, 无不具足, 无不遍满, 是以禅密二门, 同一八识起修也。
二者信一切法, 不离体相用三义, 然当知三义即属假名。
三者信一切无非六大所造成, 六大者, 地水火风空识也, 然当知一切不离六大, 无自性也。
四者信即生决定成佛, 但当知成佛是刹那间之开悟, 因地开朗, 即生者, 此生也, 言此生定可忽然 地也。
五者信心色是一, 一切有情, 齐成佛道。此名五信, 但密宗以信师为尤切, 与前五门, 同一深信不疑, 故能专一勿退, 证入亦易。
问: 何谓密宗四蔓?
答: 即四种蔓荼罗之简称也, 一者大蔓荼罗, 指十法界一切有情众。二者三昧耶蔓荼罗, 指一切器与非情之物, 悉不离佛性而平等。三者法蔓荼罗, 乃一切有情无情之音声色尘文字诸法, 皆以铨表物义者。四者羯摩蔓荼罗, 乃一切事业之动作。融此四者而会合之, 故蔓荼罗者, 圆轮具足义也。
问: 云何三密加持?
答: 转身口意三业使空净也, 手结印契, 身密也, 口持咒, 口密也, 意合瑜珈, 观证菩提, 意密也, 合此三法, 证入秘密庄严心, 是为佛地, 此三密义也, 瑜珈此言三密, 秘密者, 自知之谓, 庄严者, 清净果德也, 在密曰秘密庄严, 在禅曰归宗, 贵在自己觉知, 非他人可测。
问: 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义作何解?
答: 阿字, 一者短音, 菩提心义, 为一切字之首。二者长音, 乃行义, 以四智印瑜珈, 修行速疾, 方便证入菩提正因。三者去声, 等觉义, 四者入声, 涅槃义, 由断烦恼所知二障, 得四种涅槃, 一自性清净涅槃, 二有余依, 三无余依, 四无住涅槃。总表生不可得, 证无生忍而已。
耨字, 言一切法譬喻不可得义, 如来万德, 难可比喻也。
多字, 言一切法如如不可得义, 证得本觉如如也。
罗字, 言一切法清净无垢染义, 以智慧火, 烧妄执尘劳以尽故。
三字, 言一切法, 一切谛, 不可得义, 如实谛观, 一切诸法, 性相平等故。
藐字, 言一切法吾我不可得义。
三字同上, 但又有入现前降沾大雨, 般若波罗密门, 悟一切法时, 平等性不可得故。
菩提字, 言一切法无缚义。
若知自身中菩提心成就, 三世平等, 犹若虚空, 离诸前象, 则知一切有情心、诸佛心, 同一清净, 生同体大悲, 将种种方便, 令一切有情, 皆离苦趣, 此字义也。佛对菩萨为无上, 对二乘为正等, 对凡夫为正觉, 简言之, 成佛而已。
问: 密宗何以又名真言宗, 义作何解?
答: 密宗又名真言宗, 乃教主法身大日如来之密语。密语者, 心语也, 此语能显诸法实相之妙谛, 又名陀罗尼, 或名明, 或名神咒, 或名密号。陀罗尼者, 总持也; 明者, 如来智慧光明轮也, 持之可灭无明; 神咒者, 能显不思议之六通及五神通, 故如天之有自在悦意咒, 一唱即得是也。密号者, 与他不共, 惟自家眷属能测, 如军行密令是也。以三密加持, 故又称瑜珈宗, 表行法也。《大日经》云, 此法随顺众生, 如类开示真言教法。而金刚顶经谓是一切如来秘奥之教, 自觉圣智修证法门, 故与显教二乘宗意, 证无为空理者不同, 行者当取密宗实义之事修, 以证显教圆义之空理, 则两得之矣。又真言宗教主为毗卢遮那如来, 一切如来, 无不由此化身, 此如来, 常于秘密法界心殿, 开演自证三密门, 度诸眷属, 大悲业用, 三世常恒, 无有暂息。
问: 孟子曰吾善养我浩然之气, 如何是浩然之气?
答: 此孟子一生得意自负语, 在孔子则不肯直说, 不识者遂目之谓狂, 然当时实无第二人, 孟子亦不作第二人想也。余初亦以为养气未足, 故有此语, 后见其语曰万物皆备于我, 此一语, 真见道已至极圆融, 非真能善养浩然之气者不能也。浩然之气者, 即遍满法界之体性也, 体性既满法界, 则万物皆在我包罗之中, 无一而不备。可见其悟入之浩大, 与真体内充之力量矣。养者, 保持而勿失此浩然之气也, 尊为亚圣, 允无愧色。
问: 儒释道三教是否可以合一。
答: 法有三门, 我心则一, 能融其义, 道斯光大, 余意当以佛道为宗, 孔道为教, 道则与儒本合。今之道教, 术而非道, 但正不必废弃, 取之为用可矣。佛教则体用皆全, 得一可贯于万, 一门达于普门。惟在初学宜分列之, 防其混杂无宗也。至已开悟, 则宜融会之, 亦方便多门之意, 佛言一切法皆是佛法, 固执者, 难与言道也。
问: 如何而可降魔?
答: 降魔之法, 在先明魔为何义, 魔字从麻从鬼, 言阴森之鬼, 足使心乱如麻可见魔由心起, 我心若空, 魔不乘便。佛入慈心三昧, 魔自远引, 三昧者, 一切不受之正定也, 心与相对, 即有所受, 既受于魔, 乃言降伏, 今能降之我既空, 则所降之魔又安在哉? 此最上降魔法也, 又如大悲咒, 人人知为可以降魔, 然则名曰降魔咒可耳, 何又名大悲咒也, 须知心能大悲, 则同体平等之念, 油然而生, 既平等矣, 魔与我, 两皆空寂, 不复再有人我胜负得失之见, 魔自远引。又心纵不能大悲平等, 而悲悯之心既起, 如父之于子, 子受父慈, 子自俯伏, 此亦降也, 倘与之逆, 即为对峙, 先自居于敌对地位, 魔心安肯俯伏, 故有降魔之见者, 即动魔念, 自且成魔, 又将如何降伏之耶。
问: 孔子与老子之意境, 在佛教是何地位?
答: 孔子老子, 乃东方先来之佛也, 在佛门为辟支佛。虽未闻佛法, 而意境则与佛相合也, 老子告孔子曰, 尔斋戒, 澡雪而精神, 掊击而智。夫道难言矣, 古文而与尔同, 此真悟道语, 尤妙在掊击而智一语。虽然, 此尚在功用地, 以此智尚属世智, 故必加以掊击, 若言佛智, 而不可得者是, 而能掊击者亦是也, 佛固不取世智, 而亦不废世智, 是在明悟, 不在掊击耳。至于孔子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之语, 亦为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