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雨集》(二)总目录
绪 言
上 编 「佛法」
第一章 中道正法
第二章 方便道之施设
第三章 方便道之发展趋向
中 编 「大乘佛法」
第一章 泛论普及而又深入的大乘
第二章 大乘「念法」法门
第三章 大乘「念佛」法门
第四章 忏悔业障
第五章 往生极乐净土
第六章 念佛(及菩萨)三昧
第七章 护持佛法与利乐众生
华雨集(二)详细目次
绪 言...............................一──一三
上 编 「佛法」
第一章 中道正法....................一三──三九
第一节 佛法甚深.......................一三
第二节 如实的解脱道....................一九
第三节 人间的正行......................
第二章 方便道之施设................四0──五五
第一节 四不坏净(四证净)..............四0
第二节 六念法门.......................四八
第三章 方便道之发展趋向............五六──九三
第一节 六念法门的演化..................五六
第二节 通俗化与神化...................八二
中 编 「大乘佛法」
第一章 泛论普及而又深入的大乘....九五──一一二
第一节 崇高的佛陀与菩萨僧..............九五
第二节 佛·菩萨·天的融和............一0一
第三节 造像与写经....................一0九
第二章 大乘「念法」法门.........一一四──一三一
第一节 十法行.......................一一四
第二节 书写·供养与读诵功德..........一二一
第三章 大乘「念佛」法门.........一三三──一六四
第一节 信方便的易行道................一三三
第二节 易行道支略说..................一五0
第四章 忏悔业障................一六五──二一五
第一节 「佛法」的忏悔说..............一六五
第二节 「大乘佛法」的忏悔说..........一七七
第三节 称名念佛除业障...............二00
第五章 往生极乐净土.............一六──二四0
第一节 弥陀净土与三辈往生...........二一六
第二节 往生净土的抉择...............二二八
第六章 念佛(及菩萨)三昧.......二四一──二九三
第一节 通三乘的念佛观...............二四一
第二节 大乘的念佛三昧................二六四
第三节 念佛菩萨的观法................二八二
第七章 护持佛法与利乐众生.....二九四──三三四
第一节 人间的现世利益.................二九四
第二节 从人护法到龙天护法.............三0八
绪 言
方便之道
二千五百多年前,释迦牟尼佛S/a^kyamuni,以下简称释迦佛或释尊)诞生于中印度。出家,修行,在菩提伽耶Buddhagaya^成佛。成佛后,四十五(或作九)年间,游行于恒河Gan%ga^两岸,为大众说法,佛(的)法才流行于人间。佛法是世界性的,本没有种族与国界的局限,但佛法是出现于印度,流传于印度,由印度而传到世界各地区的,所以虽有部分教典,传说从天上来,从龙宫来,从他方世界来,而一切教典的原本,都是使用印度人的语文,经传诵、记录而流传下来的。因此,佛法可以说到鬼神,说到他方世界,说到超越人间的事理,却不可忘记了,一切佛法是出现于印度人间,因释尊在印度成佛说法而开始的。
佛法在印度的长期(约一千六百年)流传,分化、嬗变,先后间有显著的不同。从不同的特徵,可以区别为三类:一、「佛法」;二、「大乘佛法」;三、「秘密大乘佛法」。一、「佛法」:释尊为弟子说法,制戒,以悟入正法而实现生死的解脱为宗。弟子们继承了释尊的(经)法dharma与(戒)律vinaya,修习宏传。西元前三00年前后,弟子们因戒律(与法)的见地不同而开始分派;其后一再分化,有十八部及更多部派的传说。如现在流行于斯里兰卡S/rilan%ka^(即锡兰)等地区的佛教,就是其中的赤铜□部Ta^mras/a^t!i^ya。二、「大乘佛法」:西元前一世纪,有称为大方广maha^vaipulya或大乘maha^ya^na者兴起,次第传出数量众多的教典;以发菩提心(因),修六度等菩萨行(道),圆成佛果为宗。这一时期,论义非常的发达;初期「佛法」的论义,也达到精严的阶段。从西元二世纪起,到八世纪中(延续到一一世纪初),译传于我国的华文教典,就是以「大乘佛法」为主的。三、「秘密大乘佛法」:西元五、六世纪起,三密相应,修天瑜伽,迅速成佛的愿望流行起来,密典也就不断的次第传出。传入西藏的佛法,「大乘佛法」以外,主要是属于这一类的。佛法有此三大类型,也就是印度佛教史上的三大时期。这一切,从出现于印度来说,都是流传于印度人间的佛法。
佛法在印度的不断演化,原因是非常错综复杂的。我在『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一一)中,曾这样说:
「从佛法而演进到大乘佛法的过程中,有一项是可以看作根本原因的,那就是佛般涅盘所引起的,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
「大乘佛法」如此,从「大乘佛法」而演进到「秘密大乘佛法」,也不离这一原因,不过离释迦佛的时代远了,对佛的理念也多少远了些。佛的弟子,有在家的,有出家的,依法修行求解脱,没有什么不同;但佛法的住持与宏扬,从释尊以来,无疑的是以出家(主要是比丘)众为中心的。佛法的住持宏扬,是多方面的;比丘众的个性与特长,也不尽相同。佛弟子从事的法务,各有所重,比丘也就有了持法者dharmadhara,持律者vinayadhara,论法者dharmakathika,诵经者sutra^ntika,呗■者bha^n!aka,瑜伽者orgaka等不同名目。持法者与持律者,是(阿含)经法与戒律的集成者、诵持者。「佛法」在僧团中的护持延续,持律者──律师是有重大贡献的!戒律,是道德的轨范,生活的准则,僧团的规制。这一切,「□尼(律)是世界中实」,释尊是适应当时当地的情形而制定的。初期的结集者,为了护持佛教的统一性,决定为:「若佛所不制,不应妄制;若已制,不得有违:如佛所教,应谨学之」。但也由于这一规定,律制受到了限制,不能随时代、地区不同而作正确的适应。失去「世界中实」的意义,窒碍难行,有的就精进修行,对律制是一切随宜了。这一僧伽制度,虽一直(其实还是多少变通)延续下去,但在「大乘佛法」兴起时,已不为大乘行者所重视,所以「大乘佛法」以后的开展,几乎都是「法」的开展。
经法的住持宏传,出现了诵经者与论法者,也就是经师与论师。大概的说,大众部Maha^sa^m!ghika系是重经的,上座部Sthavira系是重律而又重论的。经法的诵持者,多作对外的一般教化,依经而宣扬经的要义,又举事例来比喻说明。在佛法的宏扬中,传出了众多的譬喻avada^na,本生ja^taka,因缘nida^na,是佛与弟子们今生及过去生中的事迹;这是佛教界共传共信的,不过传说得多少差别些。在宣扬经法时,讲说这些事例,使听众容易信受。如阿育王As/oka派到各地区的宏法者,大多是讲说有譬喻、本生、因缘的经法。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中,有「持经譬喻者」一系,上座部系的其他部派,也应有持经而重一般教化的比丘。持经譬喻者的一般教化,从传记、故事而又艺术化,与重声音佛事的呗■者相结合。如『法华经』所说的法师──受持、读、诵、解说、书写,法师是dharma-bha^n!aka的对译,也就是法的呗■者;呗■者也与建筑寺塔等有关。「大乘佛法」兴起,有更多的佛与菩萨的本生、譬喻、因缘流传出来。传说每与一般信众心理相呼应,与民间神话、古事等相结合。如过分重视这些传说,很可能偏向适应世俗的低级信行。
论法者,是僧众内部对法义的论究者。起初是摩□理迦──本母ma^t!rka^,对每一论题(一一法门,其后演化为一一经)的明确解说,如『法集』、『法蕴』等论,佛教就有了持母者ma^t!rka^dhara。有的对一一法的「自相」,「共相」,「相摄」,「相应」,「因缘」等,作深入广泛的论究,名为阿□达磨abhidharma──对法,也就有了持阿□达磨者abhidharmadhara。阿□达磨论非常发达,成为论书的代表,取得了与经、律的同等地位,总称为三藏。论义,从修行的项目,扩展到佛法全体。对于佛的应机说法,或广或略,或同或异,或浅或深,加以分别、抉择、条理,使佛法的义解与修行次第,有一完整而合理的体系,所以佛法是宗教而又富于学术性的。但论者的思想方式,各有所长;不同的传承发展,论义也就有部派的异义。等到「大乘佛法」兴起,又依大乘经造论。如龙树Na^ga^rjuna论,是南方经师及北方论学的综合者。无着Asan%ga、世亲Vasubandhu等论书,渊源于说一切有部的经师及论师,更接近阿□达磨论者。论是经过分别、抉择,不是依文解义的。如龙树依据「四阿含经」的不同宗趣,立「四悉檀」以解说一切经义;无着论立「四意趣」与「四秘密」,用来解释经义。这是说:对于经典,不能依文解义,望文生义,而要把握佛法的真实意趣,去解说一切,贯通一切。「大乘佛法」时代,论义特别发达,在论究抉择法义外,也有面对梵文学的兴盛,印度教教义发达,而负起评破外学,成立佛法自宗的任务。
瑜伽者,即一般所说的禅师。佛buddha是觉者,佛法是觉者的法。法是本来如此的,佛出世如此,佛不出世也如此。但佛的教法,是由于释尊的觉证正法,然后适应时机,开示宣说,教导弟子们修持,也能证入正法而得大解脱。所以佛法是「从证出教」的,本着自身的修验来教人的。也就因此,佛弟子尤其是出家的佛弟子,从原始的经、律看来,都是过着修行生活的。说到修行,主要是戒s/i^la,定sama^dhi,慧prajn~a^──三学。出家众依戒而住,过着洁身自好,守法,于大众中和乐共住的集团生活(在家众生活方式不同,但有关道德的戒行,还是大致相同的)。定与慧的修习,就是瑜伽行;专于修习定慧的,被称为瑜伽者。瑜伽者大抵住于适宜于专修的阿兰若aran!ya处,但为了法义与持行方法,还是要到大众住处来请益的。僧事(出家众的共同事务)多了,佛弟子有了偏重与特长,但并非经师们不修行,瑜伽者不知法义的。虽然传习久了,不免彼此间的风格不同,但在同一的佛教来说,这应该不是对立的。说到定慧熏修,传授者要识别来学者的根机,授以应机的修持法门,如『杂阿含经』说:「有比丘,修不净观断贪欲;修慈心断镇恚;修无常想断我慢;修安那般那念断觉想」。修不净as/ubha^观,可以对治贪欲,如「九想」等。修慈maitri^心,可以对治镇恚。修无常想anitya-samjn~a^的,可以对治我慢。修安那般那念a^na$pa^na-smr!ti,也就是修数息观的,可以对治觉想寻思,多种多样的杂想。这些烦恼,是人人都有的,但人的根性不同,某类烦恼特别重的,就应修不同的法门来对治。后代所传的「五停心」,「五种净行所缘」,就是由此而来的。对初学者,要「应病与药」,如修法与根性不适合,精进修行也是难得利益的。瑜伽者的根性不一,大抵以自己修持而有成就的教人;这样的传习下去,瑜伽者也就各有所重了。同样的修习方法,流传久了也会多少差别,如数息观,虽大致相同,而四门或六门,数入或数出,就不一致:瑜伽者又随地区、部派、师承而分流了。不但如此,瑜伽者观行成就,呈现于自心的境界,瑜伽者是深切自信的。这可能引起义解上的歧异,如『阿□达磨大□婆沙论』卷九(大正二七·四五上)说:
「随有经证,或无经证,然决定有缘一切法非我行相,谓瑜伽师于修观地起此行相」。
依修持经验而成为教义的,如法救Dharmatra^ta说:「二声(语与名)无有差别,二事相行别」,是「入三昧乃知」。瑜伽者的修持经验,影响到论师的义学;论义也会影响瑜伽者,如『修行道地[瑜伽行地]经』的长行,是以论义解说瑜伽本颂,内容就多少变化了。经师教化者的传说,也会影响论师与瑜伽师。总之,佛法在「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中,诵经者、呗■者、论义者、瑜伽者,彼此不断的相互影响,而从「佛法」到「大乘佛法」,又从「大乘佛法」演进到「秘密大乘佛法」。虽说彼此间相互影响,但发展到出现新的阶段,除适应时地而外,瑜伽者是有最重要的关系。修行者本着自身的修验,传授流通,渐渐的成为大流,进入新的阶段;佛法的宗派,大多是从证(修持经验)出教的。
修行,是佛法最重要的一环。不过,「佛法」是解脱道vimoks!ama^rga,「大乘佛法」是菩提道bodhima^rga;解脱道是甚深的,菩提道是难行的。为了宏法利生,无论是摄引初学,种植出世善根;或是适应当时当地的一般根机,不能不善巧的施设方便upa^ya。佛法展开的修行方便,是重「信」的,浅近容易一些,也就能普及一些。「佛法如大海,渐入渐深」,所以由浅而深,由易入难,不能不说是善巧的方便。不过古代的方便,有些是适应神教的低级信行;有些是适应不务实际的信行,如过分的重视方便,以为是究竟无上的,那不免「买椟还珠」了!本书想从一般的方便道,来说明印度佛法的流变,表示印度佛教史的一面。
『摄行炬论』分三行:离欲行,波罗蜜多行,具贪行。『三理炬论』作:「谛性义,波罗蜜多义,广大密咒义」。见法尊译宗喀巴所造『密宗道次第广论』卷一(北京菩提学会印本五──六),与本书所分三类相同。『大乘理趣六波罗蜜多经』卷一,总摄「法宝」为素□缆[经]藏、□奈耶[律]藏、阿□达磨[论]藏,及大乘般若波罗蜜多藏,陀罗尼藏(大正八·八六八下),与此三类大同。
『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三0(大正二二·一九一下)。各部广律,都有此说。
『三论玄义』说:「灰山住部(即鸡胤部)……引经偈云:随宜覆身,随宜饮食,随宜住处,疾断烦恼」(大正四五·九上)。这对于衣、食随宜;住处可结界也可不结界,律制几乎一切可以通融了(道德轨范,当然仍受尊重)。
以上参阅拙作『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第八章(三六五──三七一);『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四章(二二四──二二九)。
『根本说一切有部□奈耶杂事』卷四0(大正二四·四0八中)。
『大智度论』卷一(大正二五·五九中)。
『摄大乘论本』卷中(大正三一·一四一上──中)。『大乘阿□达磨集论』卷六(大正三一·六八八上)。
『杂阿含经』卷二九(大正二·二0九下──二一0上)。『增支部』「九集」(南传二二上·一一──一二)。
『尊婆须蜜菩萨所集论』卷一(大正二八·七二三下)。 参阅拙作『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第八章(四0三──四0四)。
上编 「佛法」
第一章 中道正法
第一节 佛法甚深
释尊修证而得究竟解脱的,名为法dharma。佛是正法的圆满体证者,教法由佛而传出,所以名为佛法。佛法出现于印度,与印度的(及一切)神教,有根本的不同处,是一般人所不容易信受契入的,所以说佛法甚深。说佛法甚深,并非说教典与著述繁多,「法海汪洋」,不容易充分了达;也不是说佛法是神秘莫测的,或法义圆融无碍而博大精深的,那为什么说佛法甚深呢?如实的说:佛法本来如是,是无所谓深不深、难不难的;如果说是深是难,那是难在众生自己,深在众生自己。如过去善根到了成熟阶段,佛法可说是并不太深太难的。如释尊在王舍城Ra^jagr!ha,异学删□耶San~jai^-vairat!i^putra的上首弟子舍利弗S/a^riputra,见五比丘之一的阿说示As/vajit,威仪具足,诸根澄净,就问他老师是谁,学什么法?阿说示简要的说:「诸法从缘起,如来说是因,彼法因缘尽,是大沙门说」。舍利弗听了,当下就悟入,得法眼净。舍利弗回去,他的好友大目犍连Maha^maudgalya^yana,见舍利弗的神色澄净,问他得到了甘露吗?舍利弗将经过告诉他,也说了「诸法从缘起」偈,目犍连也悟入了正法。于是二人率领了二百五十弟子来见佛,成为佛的弟子。这不是言下直入吗?也许有人要说:舍利弗与大目犍连,一向是从删□耶修行,早已成就戒,成就定,所以能直下悟入。那不妨再举几则事实来说明:
一、波罗奈Va^ra^n!asi^的长者子耶舍Yas/a,一向过着奢侈的欲乐生活。一晚,忽然感到了物欲的空虚,内心非常不安。一个人外出,走向山林,喃喃自语的说:「祸哉!祸哉」!那时释尊在露地经行,见到了就对耶舍说:「这里没有灾祸」。耶舍坐下来,佛为他说法,当下就悟入了正法。这还可以说:耶舍虽长在欲乐生活中,内心已激发了厌患的情绪。但二、□舍离Vais/a^li^的郁伽Ugra长者可不同了。郁伽长者与妇女们,在大林中饮酒欢乐。在酩酊大醉中,见到释尊,就忽地清醒了。佛为郁伽说法,也就当下悟入。这二位,是从贪染欲乐中来的。三、鸯掘魔罗An%gulima^la是一位逢人就杀的恶贼,行旅非成群结队,不敢通过。释尊从那边过,鸯掘魔罗执剑赶来,却一直追不上,口呼「沙门住住」。佛答应说:「我住汝不住」。鸯掘魔罗觉得话说得离奇,问佛是什么意思。佛为他说法,鸯掘魔罗也当下悟入;放下刀箭,从佛出家。如果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圣)」,这是最真实的事例。这一位是从残暴镇害中来的。四、婆四吒Vas/is!t!ha婆罗门女,六个儿子一个个的死了。想儿子想得发了狂,裸体披发,到处乱跑,跑到弥□罗Mithila^庵罗园来。见佛在为四众说法,清净严肃的气氛,使他忽而清醒。觉得自己裸体可耻,就蹲了下来。释尊要阿难A^nanda拿衣给他披上,然后为他说法,也得到了信心清净。不久,第七子又死了,他不再忧恼哭泣。劝他的丈夫出家;自己也出家,得阿罗汉果。五、周利盘陀迦Cu^d!apanthaka生性愚笨,四个月读不熟一偈。释尊教他拂除尘垢,渐渐的理解到拂除心垢,终于也证得阿罗汉。这二位,是狂乱愚疑的一类。贪染欲乐的,残暴镇害的,狂乱愚疑的,周利盘陀迦以外,都是在家的,一向没有持戒修定的,一旦听到了开示,都能当下知法、入法,佛法似乎也不一定是甚深难入吧!
这几位特出的事例,到底是希有的,如不是过去生中的善根,到了成熟阶段,是不可能这样顿入的。佛法到底不是容易契入的,释尊为了众生──人类的难以教化,起初曾有不想说法的传说。众生的难以教化,问题正在我们──人类自己,这是经、律一致说到的。如『相应部』(六)「梵天相应」(南传一二·二三四──二三五)说:
「我所证法甚深,难见难解,寂静微妙,超寻思境,深妙智者之所能知。然此众生,乐阿赖耶,欣阿赖耶,喜阿赖耶;乐阿赖耶、欣阿赖耶、喜阿赖耶故,众生于此缘性、缘起难见。一切诸行寂止,一切依弃舍,爱尽、离、灭、涅盘,亦甚难见。若我为众生说法,不能解了,徒自疲劳、困惑 」。
缘起prati^tya-samutpa^da是为缘能起的依缘性,涅盘nirva^n!a是生死苦迫的彻底止息。缘起与涅盘,是一切众生所难以通达的。众生没有不是爱乐、欣、喜阿赖耶a^laya的,是不能通达甚深法(也就不能解脱)的原因所在。佛说生死的原因──集谛samudaya-satya的内容是:「后有爱,贪喜俱行,彼彼乐着」,可见爱乐、欣、喜阿赖耶,正是生死的症结所在了。阿赖耶译为「藏」,或译作「窟宅」,「巢穴」,如幽深的窟穴一样。众生的向外延申扩展,「我所」是无限的,但还可以收敛、放弃,放弃外在的一切(当然不会彻底的);内在的自我爱着,深闭固拒,如潜藏在幽深的洞窟一样,是难以放弃的。众生是太难以解脱了!传说:梵天brahma^知道佛不想说法,特地从天上下来,请佛说法。众生的确不容易受化,但到底也有烦恼薄而根性利的。如莲华那样,也有长在水面上的,如经日光照射,就会开敷;众生极难化度,但到底也有可以度脱的。这样,佛才决定为众生说法。这一传说,表示了一切神教,神教中最高的创造神,所有的宗教行,都不能解决生死(世间)的苦迫,而惟有仰赖佛法。佛法是不共世间的,与印度婆罗门Bra^hman!a教,东方新起的沙门s/raman!a文化,有根本不同的特质。也表示了释尊的悲心,明知众生刚强难化,而终于展开了觉世度人的法门。
本节所举的事例,是佛教界所共传的,以下都略举一文。舍利弗出家事,如『根本说一切有部□奈耶出家事』卷二(大正二三·一0二七中──一0二八上)。
『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一五(大正二二·一0五上──中)。
『中阿含经』(三八)『郁伽长者经』(大正一·四七九下──四八0上)。
『杂阿含经』卷三八(大正二·二八0下)。
『杂阿含经』卷四四(大正二·三一七中──三一八中)。
『阿□达磨大□婆沙论』卷一八。(大正二七·九0二上──下)。
第二节 如实的解脱道
释尊本着自证的解脱境地,为众生说法,众生也能像佛那样的得大解脱,这就名为转法轮dharma-cakra-pravartana。佛说的解脱道,就是中道madhyama^-pratipad,如『铜□律』「大品」(南传三·一八──一九)说:
「诸比丘!世有二边,出家者不应亲近。何等为二?于诸欲爱欲贪着事,是下劣、卑贱,凡夫所行而非圣贤,无义相应。自烦苦事,是苦非圣贤法,无义相应。如来舍此二边,依中道而现等觉,眼生、智生,寂静、证智、正觉、涅盘所资」。
「诸比丘!何谓如来现等觉,眼生、智生,寂静、证智、正觉、涅盘所资之中道?即八圣道,谓正见,正思惟,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
当时的印度,有的贪着欲乐,从事外向的物欲追求,这主要是一般在家的。有的过着苦行生活,是多数的出家人,如尼犍若提子Nirgrantha-jn~a^tiputra。从世间苦迫的彻底解脱来说,专于物欲追求,极端苦行──二边,都不是圣贤法,是没有义利,没有价值的。释尊舍弃二边,依中道行而得现等觉abhisam!buddha。中是正确的,没有偏颇而恰到好处的;中道是正行,依之进行而能到达──现等[正]觉及涅盘的。中道就是八(支)圣[正]道a^rya$s!t!a$n%gika-ma^rga,八正道是一切圣者所共由的,所以经中称为「古仙人道」。释尊临涅盘时,化度须跋陀罗Subhadra,还是这样说:「若诸法中无八圣道者,则无第一沙门果,第二、第三、第四沙门果」。圣者的果证,现等觉与涅盘,离了八正道是不可能的。八正道的内容是:正见samyag-dr!s!t!i是正确的知见,正思惟samyak-sam!kalpa是正确的思考,正语samyag-va^c是正当的语言文字,正业samyak-karma^nta是正当的身体行为,正命(samyag-a^ji^va是正当的经济生活,正精进samyag-vya^ya^ma是止恶行善的正当努力,正念samyak-smr!ti是纯正的专心一意,正定samyak-sama^dhi是纯正的禅定。这八者就是法,所以说:「正见是法,乃至……正定是法」。释尊依八正道而现等正觉,为弟子们宣说,弟子依法修行,八正道也就出现于弟子心中。从佛心而转入弟子心中,所以名为转法轮;法轮是以八圣道为体的。
中道──八支圣道,是修学的圣道内容,也表示了道的修学次第。归纳圣道为三学:戒s/i^la、心citta、慧prajn~a^。依三学来说:正见、正思惟是慧;正语、正业、正命是戒;正念、正定是心,心是定的异名;正精进是通于三学的。三学是道,修道所证的是解脱vimukti,道与解脱合说为四法,如『长阿含经』(二)『游行经』(大正一·一三上)说:
「诸比丘!有四深法:一曰圣戒,二曰圣定,三曰圣慧,四曰圣解脱」( 五)。
戒、定、慧、解脱──四法,与四清净相当,如『杂阿含经』卷二一(大正二·一四八下──一四九上)说:
「如来应等正觉说四种清净:戒清净,心清净,见清净,解脱清净」。
依『增支部』说,这是「四清净精勤支」catta^ro-pa^risuddhi-padha^niyan%ga。『杂阿含经』解说为「戒净断」、「心净断」等,断就是精勤的异译,如「四正勤」即「四正断」。见清净的见,是如实知见,是慧的异名。从如实知见到究竟解脱,在修学上还有层次,所以又立七清净,如『中部』(二四)『传车经』(南传九·二七三)说:
「唯戒清净至心清净,唯心清净至见清净,唯见清净至断疑清净,唯断疑清净至道非道知见清净,唯道非道知见清净至方途[行道]知见清净,唯方途知见清净至知见清净,唯知见清净至无取着般涅盘」。
七清净在修道得果上,有依前起后的次第意义,终点是解脱涅盘。『中阿含』『七车经』,译七清净为:戒净,心净,见净,疑盖净,道非道知见净,道迹知见净,道迹断智净。见清净以下,都是慧学。依戒而定,依定而慧,依慧得解脱:这一修行次第,是完全正确的。如戒行不清净,言行不如法,那即使修得定,也是邪定。七清净的修行次第,依『瑜伽论』说:依无我正见断萨迦耶见satka^ya-dr!s!t!i,是见清净。于三宝、四谛的疑惑vicikitsa^,永远超越,是度疑清净。八正道是道,世间苦行等是非道计道,戒禁取s/i^lavratapara^mars/a永断,所以是道非道智见清净。断萨迦耶见、疑、戒禁取──三结tri^n!i-sam!yojana^ni,就是依初果向得初果。依初果到四果的,佛说有四通行catasra-pratipada,或译四事行迹,就是行智见清净。依阿罗汉arhat道智,断一切烦恼,名行断智见清净。断尽一切烦恼,得阿罗汉果,就得究竟解脱的涅盘了。这一道的进修次第的解说,与『中阿含经』意相合。
八支圣道,在圣者是具足的;如从修学来说,八圣道也有次第的意义。修学而求解脱的,一定要依善知识(后代也通于经论)听闻正法,经如理作意,才能引生出世的正见。所以说:「二因二缘,起于正见」。圣道如日轮,正见如日出前的明相,如『杂阿含经』卷二八(大正二·一九八中)说:
「如日出前相,谓明相初光。如是比丘正尽苦边,究竟苦边前相者,所谓正见。彼正见者,能起正志、正语、正业、正命、正方便、正念、正定」
。
正见能引起正志[正思惟]等,正见是先导的,也是正道所不能离的。如依修学次第说:闻正法而起(一)正见,是闻所成慧s/rutamayi^-prajn~a^。(二)正思惟不是单纯的义理思惟,而是正思惟要从实行以达成理想,古人译为正志或正欲,表示了行践的趣向。因此,依正思惟而起的,对外事就有(三)正语,(四)正业,(五)正命,(六)离恶行善的正精进,这就是戒清净。那时的正见,就是思所成慧cinta^mayi^-prajn~a^。进而在内心方面,依正精进而修(七)正念,(八)正定,就是心清净。那时的正见,是与定相应的修所成慧bha^vana^mayi^-prajn~a^。如定慧相应,引发无漏圣慧,那就是见清净了。从见清净进修到断智见清净,都是圣慧。『相应部』(四七)「念处相应」(南传一六上·三九一)说:
「何为善法之初?谓善清净戒,正直见。郁低迦!汝善清净戒,得正直见。郁低迦!汝依戒、住戒修四念处」。
依经说,应该先修清净戒与正直见,然后依(正见正)戒而修四念处,这是符合八支正道的次第进修的。如以五根pan~ce$ndriya^n!i与八正道对论,那末,(一)信s/raddha^是依胜解而来的,所以正见能成就信根。(二)精进vi^rya根是止恶行善的,与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相当。(三)念smr!ti根与(四)定sama^dhi根,就是正念与正定。(五)慧prajn~a^根,约次第说,就是无漏慧了。八正道以正见为先,五根以慧根为后,其实,慧是在先的,也与一切正道不相离的,如『杂阿含经』卷二六(大正二·一八三中)说:
「此五根,一切皆为慧根所摄受。譬如堂阁众材,栋为其首,皆依于栋,以摄持故」 。
八正道为圣道的总纲,试列表如下:
(闻慧)正见─┐ (成信)
│
(思慧)└─正思惟┐(起愿欲)
│
│ ┌正语------------------┐
│ │正业 |
├─┤ +--戒清净
│ │正命 |
│ └正精进----------------┘
│ ┌正精进----------------┐
└─┤正念┐ +--心清净
│ └┐ |
(修慧) └───正定┌----------┘
│
└(现证慧)----见清净
佛法以圣道的笃行为主,而行是理性的行,所以以正见为先(「大乘佛法」就是以般若为导)。正见所知见的,是世间生死苦迫的何以集起?世间生死苦迫的如何止息?这一问题,本是当时印度宗教界的思想主流,释尊是怎样的去理解,去解决?佛法是不共世间的,正见为先的特质到底是什么?扼要的说:佛是以因缘nida^na即缘起来通达一切的。『相应部』与『杂阿含经』一致的说:释尊与过去六佛──七佛,都是观缘起的集samudaya与灭nirodha而成佛的。佛依此正觉成佛,也就以此教弟子,如经说:「苦乐(是当前的感受,也是此生果报)从缘起生」;「我论因说因」。因缘──缘起观是佛法的胜义所在,是不容怀疑的。当时的印度,传统的婆罗门以外,还有东方新兴的沙门团──六师。行为上,有乐欲行与自苦行的二边,释尊离此二边说中道。在思想上,更是异说纷纭:执一、执异,执常、执断,执有、执无……,都是偏蔽而不符正理的。如论究世间,在时间上,是常住还是无常?在空间上,是有边还是无边?这些异说,说得玄妙高深,而对现实世间生死苦迫的解脱来说,都是毫无意义的戏论prapan~~ca。释尊否定这些二边的见解,提出了正确的见解,就是因缘说。因缘即缘起,被称为「处于中道而说法」,在佛法流传中,缘起说也就称为中道。正见的中道,如『杂阿含经』卷一二(大正二·八五下)说:
「云何世尊施设正见?佛告跚陀迦旃延:世间有二种依(著),若有、若无」。
「世间集如实正知见,若世间无者不有。世间灭如实正知见,若世间有者无有。是名离于二边,说于中道,所谓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谓缘无明行,乃至纯大苦聚集。(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谓)无明灭故行灭,乃至纯大苦聚灭」 。
正见是正见缘起的集与灭,也是离二边的中道。释尊的正见,不是神教那样的从神说起,也不是形而上学者那样,说本体,说真我,而是从众生现实身心去观察,发见缘起法性dharmata^而大觉解脱的。人世间的苦迫──解决不了的无边问题,是由于众生触对自然界、社会界、自己身心而引起的,所以直从自己──每个人的自己身心去观察。释尊常说五蕴pan~ca-skandha,六处s!ad!-a^yatana,六界s!ad!-dha^tu,都是依众生身心,或重于心理,或重于生理,或重于物理的不同观察。众生身心的一切,都是依因缘而存在,依因缘而消失,所以说:「此有故彼有,此起故彼起,……如是纯大苦聚集」。「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如是纯大苦聚灭」。众生的现实身心,是苦聚,苦是依因缘而有的。构成苦聚的因缘名为集;由于构成苦聚的因缘不断,所以众生的生死,生而死、死而生,一直生生不已的延续下去。既由因缘而有苦,那末苦聚的因缘消失了,「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纯大苦聚──生死也就彻底的解脱。生死与涅盘,都依缘起而有可能。正见及正见所起的正思惟等道,圣者是从「修道」中,达到「知苦」、「断集」、而「证灭」的,这就是苦、集、灭、道──四([圣])谛catva^ry-a^rya-satya^ni法门。
四谛是要一一了知的,而「苦」却是要遍知的。遍知parijn~a^是彻底的、普遍的知。众生的身心自体,称为苦聚[蕴]。「诸受皆苦」,不是与乐受相对的,而是深一层次的苦。佛法观五蕴、六处、六界为:无常anitya,苦duh!kha,空s//u^nya,无我nira^tman;或作无常,苦,无我,无我所ana^tmi^ya,是深彻的遍观。众生身心自体的存在[有]与生起,是依于因缘的,主要为爱着tr!s!n!a^,一切烦恼及依烦恼而起的业(其实,烦恼与业也是身心自体所摄的)。凡是依因缘(因缘也是依于因缘)而有而起的,是非常(无常)法,不可能常恒不变的。现实身心世间的一切,在不息的流变中:生起了又灭,成了又坏,兴盛了又衰落,得到了又失去;这是没有安定的,不可信赖的。现实世间的一切,在永不安定的不息流变中;爱着这无可奈何的现实,不能不说是苦了。『杂阿含经』说:「我以一切行无常故,一切诸行变易法故,说诸所有受悉皆是苦」。苦是不得自在(自主,自由)的,不自在就是无我,如『杂阿含经』卷二(大正二·七下)说:
「世尊告余五比丘:色(等五蕴,下例)非有我。若色有我者,于色不应病苦生;亦不得于色欲令如是,不令如是。以色无我故,于色有病有苦生;亦得于色欲令如是,不令如是」 。
我a^tman是主宰的意思。印度的神教,都想像身心中有一常恒、妙乐(自在)的「自我」(与一般所说的灵性相近),或说与身心一,或说与身心异。有了我,为生死流转中的主体,也就是解脱者的主体。依佛法说,在现实身心世间中,那样的「我」是没有的。我是自主而宰(支配)他的,没有我,还有什么是属于我──(我所),受我支配的呢?无我无我所,就是空的本义。在圣道的修行中,能这样的知苦(集也在苦聚中。不过空与无我,是通于圣道及涅盘的),就能断(以爱着为主的)集而证灭了。佛依无我的缘起,成立非常而又不断的生死流转观;也就依缘起的(无常、苦)无我观,达成生死的解脱:这就是不共世间的,如实的中道。依无常、苦变易法,通达无我我所,断萨迦耶见,也就突破了爱着自我的生死根源──爱乐、欣、喜阿赖耶。断我我见,能灭我我所爱,进而灭除我我所慢ma^na,就能得究竟解脱,所以『杂阿含经』卷一0(大正二·七一上)说:
「无常想者,能建立无我想。圣弟子住无我想,心离我慢,顺得涅盘」。
佛与圣弟子达到究竟解脱的,称为阿罗汉,有慧解脱prajn~a^-vimukta,俱解脱ubhayatobha^^ga-vimukta二类。依慧得解脱,名慧解脱;心离烦恼而得解脱,名心解脱citta-vimukti:这二者,本是一切阿罗汉所共通的。由于心是定的异名,所以分为慧解脱,及(心与慧)俱解脱二类。佛为须深Susi^ma说:慧解脱阿罗汉,不得四禅,也没有(五)神通,是以法住智dharma-sthitita^-jn~a^na通达缘起而得解脱的。俱解脱得四禅、无色定、灭尽定,依禅而引发神通,见法涅盘dr!s!t!adharma-nirva^n!a。如从离烦恼,得漏尽智a^srava-ks!aya-jn~a^na而解脱来说,慧解脱与俱解脱,是平等而没有差别的。然慧解脱者,没有根本定;眼见、耳闻都与常人一样;老病所起的身苦也一样(但不引起心苦)。俱解脱阿罗汉有深的禅定;引发神通──见、闻、觉、知都有超常的能力;老病所生的身苦,因定力而大为轻微。在阿罗汉中,俱解脱者是少数,受到佛弟子的钦仰。但得深定,发五神通,依定力而身苦轻微,是共世间的,神教徒也有人能修得这样的。所以,佛弟子应以般若自证得解脱为要务,而以般若得解脱,是要从如实知见缘起中,对众生──自己身心(五蕴、六处、六界)的行动,了解为什么会起爱着,为什么会引生苦痛,要怎样才能解脱,依正见缘起的无常、无我,才能达成解脱生死的目的。如不了解道要,一心专修禅定,或者求神通,那是要滑入歧途的。
『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一五(大正二二·一0四中)等。
『长阿含经』(二)『游行经』(大正一·二五上)。『长部』(一六)『大般涅盘经』(南传七·一三八──一三九)。
『杂阿含经』卷二八(大正二·二0二下)。
『阿□达磨大□婆沙论』卷一八二(大正二七·九一一中)。
『长部』(一六)『大般涅盘经』(南传七·九七──九八)等。
『增支部』「四集」(南传一八·三四二──三四四)。
『中阿含经』(九)『七车经』(大正一·四三0中──四三一中)。
『瑜伽师地论』卷九四(大正三0·八三八上──下)。
『增一阿含经』(一五)「有无品」(大正二·五七八上)。
『杂阿含经』卷二四(大正二·一七五上)。
『相应部』(四八)「根相应」(南传一六下·五六──五七)。
『相应部』(一二)「因缘相应」(南传一三·六──五、一五一──一五五)。『杂阿含经』卷一五(大正二·一0一上──中);卷一二(大正二·八0中──八一上)。
『杂阿含经』卷一四(大正二·九三下);『相应部』(一二)「因缘相应」(南传一三·五五)。『杂阿含经』卷二(大正二·一二下)。
『杂阿含经』卷一二(大正二·八五下)。『相应部』(一二)「因缘相应」(南传一三·一一二)。
『相应部』(一二)「因缘相应」(南传一三·二四──二五)。 生死依缘起之生而相续,涅盘依缘起之灭而显示。但在说明上,缘起偏重于十二支的别别说明,于是缘起被局限于有为,与涅盘对立。
『杂阿含经』卷一七(大正二·一二一上)。
『相应部』(二二)「蕴相应」(南传一四·一0四)。
『杂阿含经』卷一四(大正二·九七上──中)。『相应部』(一二)「因缘相应」(南传一三·一八0)。
第三节 人间的正行
中道以正见为先,修证以定慧为主,然对于个人修持,佛法的久住世间,戒s/i^la却是无比重要的。戒是人间的正行、善行,如在家弟子的五戒:杀(人),盗,邪淫,妄语(作假见证等),也正是善良风俗所不容,国家法律所要制裁的。「佛出人间」,为众生说法,是依人间的正行──「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而引向「内净其意」的定慧熏修,正行是与解脱道相应的。所以,如说修说证,而不知身在人间,所行的却是放辟、淫乱,或者类似颠狂,那不是知见不正,就是修持上出了毛病。如狂妄的自以为是,那不是释迦弟子。佛为弟子制戒,而出家戒的内涵更为深广。出家,是离家而入僧伽sam!gha。构成僧伽的每一成员,人人是平等的;僧伽是法治的;僧伽事务,由大众会议来决定的,所以是民主的。在僧团中,彼此互相勉励,互相警策,互相教导,也互相举发别人的过失,经忏悔而保持清净。这是「见(解)和同解」,「利(经济)和同均」,「戒(法制)和同遵」的僧团。律典说:这样和、乐、清净[健全]的僧团,才能达成「正法久住」,「梵行久住」的理想 。当时印度宗教的风尚,远离、独处,受到世人的尊敬,但释尊却渐渐引导,使出家者纳入有轨律的僧团。所以佛曾劝优波离Upa^li、大迦叶Maha^ka^s/yapa住在僧团内,并给「常乐独住」以有实质意义的新解说。
当时印度的神职人员,依信施而生活的婆罗门及(六师)沙门,流行低级的迷妄行为。『梵网经』列为「中戒」、「大戒」,『四分律』总名为「大小持戒犍度」。现在依『长阿含经』(二一)『梵动品』,录「大戒」如下:
「瞻相男女、吉凶、好丑,及相畜生」。
「召唤鬼神,或复驱遣(鬼神)。种种厌祷,无数方道恐热于人」。
「能为人安胎、出(胎)衣,亦能咒人使作驴马,亦能使人聋盲□哑」。
「现诸伎术,叉手向日、月(天),作诸苦行」。
「为人咒病,或诵恶咒,或诵善咒;或为医方、针灸、药石、疗治众疾」 。
「或咒水、火,或为鬼咒,或诵刹利咒,或诵鸟咒,或支节咒,或安宅符咒,或火烧、鼠□能为解咒」。
「或诵知死生书,或诵(解)梦书,或相手、面(书),或诵天文书,或诵一切(鸟兽)音书」。
「瞻相天时:言雨不雨,谷贵谷贱,多病少病,恐怖安稳。或说地动,彗
星(现),月蚀、日蚀,或言星蚀,或言不蚀」。
「或言此国当胜,彼国不如;或言彼国当胜,此国不如:瞻相吉凶,说其盛衰」。
在『长部』(一)『梵网经』中,更有:
「 火、杓子、壳、粉、米、熟酥、油、口、血──护摩。 问镜,问童女,问天(神),拜太阳,供养大梵天,请吉祥天。净地,嗽口,沐浴,举行供牺牲的祭祀。」
这类迷妄的低级宗教行为,在印度盛行,但释尊「无如是事」,也从不称赞这类行为。『梵网经』所说的「小戒」,是十善、十戒,及某些物品不得接受等。「中戒」是种植,贮畜享受,歌舞等娱乐,赌博,卧室香油等奢侈,闲谈世事,诤论义理,为国王奔走等。「大戒」是占卜,豫言,推算,咒术,护摩,供神,治病。医药古代与巫术相关联;纯正的医药,是世间正事,也无关于宗教的信行。这些低级的宗教行为,称为「大戒」,是佛教出家僧团所严重关切的。这些宗教行为,是否有效,为另一事,佛法是决不采用的。如印度盛行的咒术,是「佛法」所鄙弃的,如『中阿含经』(一八一)『多界经』(大正一·七二四上)说:
「若见谛人,生极苦甚重苦,不可爱、不可乐、不可思、不可念,乃至断命。舍离此内[佛法],更从外求,或有沙门、梵志,或持一句咒、二句、三句、四句、多句、百千句咒,令脱我苦,……终无是处」。
见谛人,是证见四谛的(初果以上)圣者。佛教的圣者,如因病而引生极大苦痛,面临死亡威胁,也不可能去从那位沙门、婆罗门,求诵咒语以延续生命的。可见咒语是凡愚的事,是真正佛弟子所鄙弃的。又如出家戒中,不知四谛而说「我知」四谛的;没有见到天deva、龙na^ga、夜叉yaks!a等鬼神,而说「我见」。这不是为了「名闻」,就是为了「利养」,虚诳的说神说鬼,在僧伽中是「大妄语戒」,要逐出僧团,取消比丘资格的。因为采用咒语等行为,妄说见神见鬼,会增长社会的迷妄;有些人会夸谈灵异,惑乱人心,终将造成僧伽内部及社会文化的祸害。释尊一律严格的禁止,对印度宗教来说,树立了理性的觉者的形象,这才是正见、正行、正觉者的「佛法」!
参阅拙作『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第四章(一九五──二一0)。 『杂阿含经』卷九(大正二·五七上);『相应部』(三五)「六处相应」(南传一五·二一八)。『杂阿含经』卷三八(大正二·二七八上──中)。 『长阿含经』(二一)『梵动经』(大正一·八九中──下);『长部』(一)『梵网经』(南传六·一一──一四)。『四分律』卷五三(「大小持戒犍度」)(大正二二·九六二下──九六三下)。
『论语』说「巫医」;中国医学,古有「祝由科」。世俗每以「医、卜、星、相」为一类。
『根本说一切有部□奈耶』卷一0(大正二三·六七六下──六七七上)。
第二章 方便道之施设
第一节 四不坏净(四证净)
中道──八支圣道的修行,是以正见samyag-dr!s!t!i为先导的。从众生身心自体去观察,通达缘起prati^tya-samutpa^da:「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而苦蕴集;「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而苦蕴灭。苦蕴集是生死流转,苦蕴灭是解脱涅盘。如实知缘起的集、灭而修行,达到悟入真谛,就成为圣者。圣者的悟入,是「远离尘垢,法眼生,谓所有集法皆是灭法」。或说:「于四谛如实知」;「知见四谛得漏尽」;「于四谛如实现等觉」。总之,于缘起、四谛catva^ry-a^rya-satya^ni的体悟,是初果的预入圣流,到阿罗汉究竟解脱,如来现正等正觉的不二法门。
中道正行的修证,对一般根性来说,到底是难了一些。因为众生无始以来,一直系缚在「乐阿赖耶,欣阿赖耶,喜阿赖耶」中,成为众生──人的特性。核心是自我,表现为(情感的)「我我所爱」;在知识开展中,成为「我我所见」;而更根深柢固的,是(意志的)「我我所慢」。要彻悟缘起无我,离见dr!s!t!i、爱tr!s!n!a^、慢ma^na而究竟解脱,不能不说是「甚深」了。释尊大慈悲心,不舍众生,所以有方便道的施设。契入甚深法的初果,名为须陀洹srota^^panna──预流,意思是预入圣道之流,成为圣者。佛弟子中,确有「言下顿悟」的,但约一般根性来说,总是次第渐入的。入预流位,有必备的条件,名为四预流支catva^ro-srota-a^panna$n%ga^ni。经中有两类四预流支,有属于如实道的,正见为先的预流支,如『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南传一六下·三一四)说:
「诸比丘!有四预流支,何等为四?亲近善士;听闻正法;如理作意;法随法行」 。
预流支是证入预流果的支分。先要亲近善士:佛及圣弟子是善士;佛弟子而有正见、正行的,也是善士。从善士──佛及弟子听闻正法,不外乎四谛(一切法门可统摄于四谛中)。这是古代情形,等到有了书写(印刷)的圣典,也可以从经典中了知佛法,与听闻一样,所以龙树Na^ga^rjuna说:「佛法从三处闻:从佛闻,从弟子闻,从经典闻」。无倒的听闻正法,能成就「闻慧」。如所闻的正法而审正思惟,如理作意能成就「思慧」。如法随顺法义而精勤修习,法随法行能成就「修慧」。闻、思、修──三慧的进修,能见谛而得预流果。这是般若prajn~a^──慧为先导的,为上一章「中道正法」的修行阶梯。
经中说到另一预流支,就是四证净catva^ro-vetya-prasa^da,如『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南传一六下·二五三──二五四)说:
「诸比丘!汝等当劝彼等(亲族、朋友)修习安住四预流支。何等为四?谓于佛证净劝导修习安住……,于法(证净)……,于僧(证净)……,圣者所乐……能发三摩地之戒劝导修习安住」。
证净avetya-prasa^da,在『杂阿含经』中,译为不坏净abhedya-prasa^da,这是胁(Pa^rs/va)尊者所传,如『阿□达磨大□婆沙论』卷一0三(大正二七·五三四下)说:
「胁尊者曰:此应名不坏净。言不坏者,不为不信及诸恶戒所破坏故。净谓清净,信是心之清净相故,戒是大种清净相故」。
佛buddha,法dharma,僧伽sam!gha──三宝,是佛法开展中形成的全体佛法。信s/raddha^是以「心净为性」的;对三宝的证净,是对三宝坚定不变的信心。圣者所爱乐戒s/i^la,是佛弟子必不可缺的,如法的正常戒行。有信与戒为基础,能深入佛法。本来这是对三宝的净信,及「圣(所爱)戒成就」,以后才合名证净。名为四证净,那是证智相应的信与戒;不坏净可通于深浅──圣者的证净(即证预流果);还没有证入者的净信。这是以信为主,能由浅易而深入的法门。
预入圣流,一定是有慧有信,缺一不可。经说以信为先或以慧为先,只是适应根性的方便不同,所以佛法所说的两类预流支,都可以依之而成为圣者。经上说:佛弟子的根性,利钝不同,有随法行dharma$nusa^rin与随信行s/raddha$nusa^rin二类,如『杂阿含经』卷三三(大正二·二四0上──中)说:
「圣弟子信于佛言说清净,信法、信僧言说清净,于五法增上智慧,审谛堪忍,谓信、精进、念、定、慧,是名圣弟子不堕恶趣,乃至随法行」。
「圣弟子信于佛言说清净,信法、信僧言说清净,乃至五法少慧,审谛堪忍,谓信、精进、念、定、慧,是名圣弟子不堕恶趣,乃至随信行」。
随法行人,于信等五法中,智慧增上,是慧力特强,以慧为主而信等为助的。随信行人,于五法中是「少慧」,慧力差一些,是以信为主而慧等为助的。信等五根,因根性而可能有所偏重,而其实五根都是具足的。甚深法是智慧所觉证的,以闻思修而入的预流支,是利根随法行人。在佛法的开展中,方便适应,又成立证净(重信)的预流支,那是钝根随信行人所修学了。
「法」,是「若佛出世,若不出世,法住法界」的。释尊在菩提树下,彻悟正法而被尊称为「佛」。释尊说法教化,出家与在家的,很多人从佛修行。佛为弟子们制立戒法;出家者依戒律而成立僧伽。在家与出家弟子中,有预流、一来、不还、阿罗汉──四果、四向的圣者,称出家圣者为圣僧。佛法流布人间,佛、法、僧──三宝,就出现于世间。佛法与一般神教,有本质上的差异,但三宝住世,就有类似一般神教的情形。佛,如一般宗教的(最高神或)教主。法,如一般宗教的教义与教规。僧,如一般宗教的教会、教团。佛弟子归依时说:「归依佛,两足尊」;佛是人类(两足的)中最伟大、最可尊的圣者。「归依法,离欲尊」;在离烦恼、离罪恶的教义中,佛的法是最彻底、最可尊的。「归依僧,众中尊」;佛弟子的僧伽,在一切教团中,是最可尊敬的。「归依三宝」,表示出对三宝的无限信敬。这种(不离智慧的)信,清净的、纯洁的信心,类似一般宗教的信仰。在佛教中开展起来,成为一般通俗易行的法门。对三宝的崇敬,是信;真正有信心的,一定有戒。戒,不是外道的种种邪戒,是人类的德行,构成人与人间和谐安乐的行为与生活,这是圣者所爱乐(离此是不能成为圣者的)戒。四不坏净,就是依此(不离慧的)深信,及完善的戒行,而能契入圣法流的。这是「佛法」时期,适应随信行人的方便,近于一般宗教,所以是通俗的易行道,为出家的钝根初学说,更多的为一般在家的信众说。如『杂阿含经』说:四不坏净成就,「于此命终,生于天上」。「若堕地狱、畜生、饿鬼者,无有是处」。如是「福德润泽,(善润泽),为安乐食」。「四种福德润泽,善法润泽,摄受称量功德不可称量」。是四种「诸天天道,未净众生令净,已净者重令净」。修四不坏净而深入的,能得预流果;但重视福德,善法,不堕恶趣而生于天上,表示了趣向解脱,而又通于没有成圣的善道。
『相应部』(五六)「谛相应」(南传一六下·三四二)。
『相应部』(五六)「谛相应」(南传一六下·三二九);『杂阿含经』卷一六(大正二·一一二上)。又「谛相应」(南传一六下·三六0);『杂阿含经』卷一五(大正二·一0四下)。又「谛相应」(南传一六下·三五八──三五九);『杂阿含经』卷一五(大正二·一0七下)。
『杂阿含经』卷三0(大正二·二一五中);又卷四一(大正二·二九八下)。 心净与信,如『阿□达磨大□婆沙论』卷一0三(大正二七·五三四下)。 参阅『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南传一六下·二六九)。 三宝的次第成立,大乘经也有说到的,如『维摩诘所说经』卷上(大正一四·五三七下)说:「始在佛树力降魔,得甘露灭觉道成。已无心意无受行,而悉摧伏诸外道,三转法轮于大千,其轮本来常清净。天人得道此为证,三宝于是现世间」。
『杂阿含经』卷三0(大正二·二一四上)。参阅『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南传一六下·二九0)。
『杂阿含经』卷三0(大正二·二一四中)。『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南传一六下·二五三──二五四)。
『杂阿含经』卷三0(大正二·二一四下)。
『杂阿含经』卷三0(大正二·二一五上)。『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南传一六下·三0五──三0九)。
『杂阿含经』卷三0(大正二·二一六中)。『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南传一六下·二九五)。 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五章(三0七──三0八)。二类四预流支,参阅舟桥一哉『原始佛教思想之研究』(一九四──一九五)。
第二节 六念法门
释尊安立的方便道,是四预流支catva^ro-srota-a^panna$n%ga^ni:佛不坏净,法不坏净,僧不坏净,圣所爱戒成就。然经中还有二说:一、佛证净,法证净,僧证净,施舍。二、佛证净,法证净,僧证净,智慧。这二类都名为四预流支,可见(方便道的)四预流支,是以佛、法、僧──三宝的净信为本的;在三宝的净信外,加入施舍,或者戒,或者智慧,而后来以加入「圣所爱戒成就」为定论的。以信为基本的修行系列,是在佛法开展中次第形成的。或重在忆念不忘,有「六(随)念」s!ad!-anusmr!taya。六念是:念佛,念法,念僧,念戒,念(施)舍,念天。法门的次第增多是:初修与四不坏净相关的四念:念佛,念法,念僧,念戒。其次念五事:念佛,念法,念僧,念戒,念施舍。末后再加入念天,就是六念了。如综合佛不坏净,法不坏净,僧不坏净为净信而修行,那就有信,戒,施,慧──四法;信,戒,闻,施,慧──五法的施设 。四法与五法,是为在家弟子说的,可说是三类(方便道)预流支的综合。
六(随)念法门,也是以信为先导的方便。说到念smr!ti,是忆念,明记不忘,是修行、特别是修习定慧所必要的。依「念」的专心忆念,能趣入定境,所以说「念为定依」(依定才能发慧)。六念的修习:系念三宝而信心清净,如昏夜的明灯,荒漠中发见甘泉一样,内心清净,充满了幸福、平安的充实感。忆念(重自利的)所持的戒行清净,忆念(重利他的)如法施舍的功德。有信心,有善行,无论是成为预流(圣者),或还是凡夫,都会上升天国,享受福乐。所以能「于诸世间,若怖若安,不起镇恚,我当受持纯一满净诸天天道」。在『增一阿含』中,六念以外,增列念身,念休息(寂止),念安般,念死,共为十念。但后四念的性质,与六念是不同的。
六念的内容,如『杂阿含经』卷二0(大正二·一四五中)说:
「当念佛功德:此如来,应,等正觉,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
「念法功德:于世尊正法律,现法,离诸热恼,非时,通达,缘自觉悟」。
「念僧功德:善向,正向,直向,等向,修随顺行,谓向须陀洹,得须陀洹,向斯陀含,得斯陀含,向阿那含,得阿那含,向阿罗汉,得阿罗汉:如是四双八士,是名世尊弟子僧。具足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供养、恭敬、尊重之处,堪为世间无上福田」。
「念戒功德:自持正戒,不毁、不缺、不断、不坏,非盗取戒,究竟戒,可赞叹戒,梵行戒,不憎恶戒」。
「念施功德:自念布施,心自欣庆舍除悭贪,虽在居家解脱心施,常施,乐施,具足施,平等施」。
「念天功德:念四王天,三十三天,炎摩天,兜率陀天,化乐天,他化自在天。清净信戒(闻施慧),于此命终,生彼天中,我亦如是清净信、戒、施、闻、慧,生彼天中」。
六念的前三念,是三宝功德的忆念。如不了解三宝的内容,佛、法、僧所以值得尊敬的所在,那就徒有三宝的忆念,并不能增长正信的。依经上说:念佛是忆念佛的十号。这些名号,从多方面表示了佛的功德。如「如来」,是真理的体现者,如实的宣说者。「应」(阿罗诃)是离一切烦恼,值得尊敬供养者。「等正觉」是正确而普遍的觉悟者。这样的顾名思义,从佛的名号而忆念佛的功德。念法是忆念八圣道(甚深法,依八圣道而如实知见与证得)。如「现法」,佛说的正法,依圣道而可以现见的。「离诸热恼」,是离一切烦恼的。「非时」或作「不待时节」,是说依法修行,随时都可以成就的。「通达」,是说依圣道而引导而契入的。念僧是忆念圣僧──从预流(须陀洹)向到阿罗汉果,四向、四果的功德。这些圣者,「善向、正向、直向、等向,修随顺行」,或译为:「妙行,质直行,如理行,法随法行,和敬行,随法行」。表示圣者的持行,有戒、定、慧等功德,所以是应受恭敬供养的无上福田(施僧得大果)。念戒是忆念自己的戒行清净,没有缺失(如有所违犯,依法忏悔,就回复清净),是圣者所称誉爱乐的。念施是忆念自己的施舍。「虽在居家,解脱心施」,是在家弟子,不求世间福乐果报的清净施(如出家,行不求名闻利养的法施)。念天是念六欲天。有信、有施、戒功德的能生天;得预流果的,死后也上生欲界天。
「六念」,「四不坏净」,「念佛法僧」,「念佛」,这一类的行法,是适应随信行人,特别是在家弟子的方便道。有一般宗教的共通性,有安定内心,除忧怖的作用。一、病而到死亡边缘,身体大多数是「苦痛逼切」,而眷属、物欲、自我的爱恋,会引起内心的焦急、忧伤、恐怖,比身苦更严重得多。对在家弟子,劝他不要恋念眷属、恋念物欲 ,应该修六念,四不坏净。如平常念佛、念法、念僧的,不论什么情况下去世,决定上升而不会堕落,所以不用为此担忧。二、离别,即使与释迦佛别离,也不用忧悲;修六念,就等于与佛及圣弟子同在了。三、修六念的,「处凶□众生中无诸□碍」。四、贾客远行,「于旷野中有诸恐怖,心惊毛竖」的,应念佛、念法、念僧;「比丘住于空闲、树下、空舍,有时恐怖心惊毛竖」的,应当念佛,并举一譬喻,如『杂阿含经』卷三五(大正二·二五五中)说:
「帝释语诸三十三天言:诸仁者!诸天与阿修罗共斗战时,若生恐怖,心惊毛竖者,汝当念我伏敌之幢!念彼幢时,恐怖即除」。
「如是比丘!若于空闲、树下、空舍,而生恐怖心惊毛竖者,当念如来:如来、应、等正觉、乃至佛、世尊!彼当念时,恐怖即除」。
这一譬喻,似乎是神话,而其实是的确有此情形的。「伏敌之幢」,是军旗。在古代,如帅旗屹立,军队望见了奋勇作战。如帅旗倒下,那不是主帅被杀、被俘,就是逃走。部队不见了帅旗,当下会士气丧失而溃败的。如战斗中的军士,想到了主将的才能,武器精良,那部队会士气高昂,不会惊怖而奋战的。依外在事物而增强自身的心力,是确实存在的(「怕鬼唱山歌」,也是这种作用,虽然听到外来的声音,其实是出于自己的)。「六念」……「念佛」,不外乎应用这一意义(如能导入预流,那就性质不同)。原则的说,这是一般神教所共有的。六念等有安定内心,除忧怖的作用,经文,大抵属于(九分教中)「记说」部。
『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南传一六下·三0一、三0八)。
『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南传一六下·三0九)。
『杂阿含经』卷三0(大正二·二一六中──下)。参阅『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南传一六下·二九六)。
『杂阿含经』卷三0(大正二·二一八中)。
『杂阿含经』卷二0(大正二·一四三中──一四四上)。又卷三0(大正二·二一八中──二一九上)。『增支部』「六集」(南传二0·四六──五二)等。
『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南传一六下·二九九)。『杂阿含经』卷四(大正二·二三中──下)。
『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南传一六下·二五九──二六0)。『杂阿含经』卷三三(大正二·二三六中下、二三七下)。
『杂阿含经』卷三0(大正二·二一六下)。『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南传一六下·二九六)。
『增一阿含经』(二)「十念品」(大正二·五五二──下五五三下)。『增支部』「一集」(南传一七·四四、六二──六三)。 参阅『增支部』「六集」(南传二0·四六──五二)。
『杂阿含经』卷四一(大正二·二九八上)。『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南传一六下·三二一──三二三)。
『杂阿含经』卷二0(大正二·一四五中──下)。
『杂阿含经』卷三七(大正二·二六九中──下)。『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 (南传一六下·二八二──二八五)。
『杂阿含经』卷三三(大正二·二三七中──下)。『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 (南传一六下·二五八──二六0)。
『杂阿含经』卷三0(大正二·二一八上──下)。『相应部』(五五)「预流相应」 (南传一六下·二二九──二三四)。『杂阿含经』卷三三(大正二·二三八中──下)。『增支部』「一一集」(南传二二下·三0三──三一0)。
『杂阿含经』卷三三(大正二·二三八中)。『增支部』「六集」(南传二0·一0──一四)。
『杂阿含经』卷三五(大正二·二五四下──二五五上)。
『相应部』(一一)「帝释相应」(南传一二·三八二──三八六)。
第三章 方便道之发展趋向
第一节 六念法门的演化
四不坏净catva^ro-abhedya-prasa^da与六随念s!ad!-anusmr!taya,是适应随信行s/raddha$nusa^rin,特别适应在家弟子的法门。这是重信s/raddha^、重福德pun!ya的,在信与福德的修行中,导向菩提,与般若prajn~a^相应。以方便道而通甚深行,佛法还是一味的。与甚深法相通的六随念,是「自力」的修持,如『杂阿含经』卷三三(大正二·二三七下)说:
「圣弟子念如来事,……如是念时,不起贪欲缠,不起镇恚、愚疑心。其心正直,得如来义,得如来正法,(于如来正法──衍文)。于如来所得随喜心,随喜心已欢悦,欢悦已身猗息[轻安],身猗息已觉受乐,觉受乐已其心定。心定已,彼圣弟子于凶□众生中,无诸□碍,入法流水,乃至涅盘」。
六随念所念境──念佛、法、僧,是三宝的功德;念戒与舍,是自己所有的功德;念天是当来果报的殊胜庄严。念境各不相同,而修随念所起的喜、悦、安、乐、定,得预法流,六念是一样的。『杂阿含经』所说,与『增支部』说相同。『法蕴足论』解说喜觉支pri^ti-sam!bodhyan%ga,说到六随念,内容也完全一样。因念得定,所以『清净道论』,六念属于定学中。这是圣者所修,也是通于凡夫的。如病重时,别离时,恐怖时,念三宝的功德等,在一般信众心目中,无疑的会引起「他力」的感觉。还有,佛法在通俗宏传中,遇着新的情况(如佛入涅盘了),也就会引起新的问题,新的解说,影响到修行者,「随念」的内容也会有多少不同了。适于信行人的法门,易于通俗普及,但也容易适应低级趣味而俗化神化,这应该是关心佛教者所应该注意与反省的!由于「随念」内容的所有演化,对佛教的发展,起着重要作用,所以分别的加以叙述。
一、佛随念buddha$nusmr!ti,简称「念佛」:佛法本是正法saddharma中心的,法是圣道,依圣道而觉证。法是佛出世如此,佛不出世也如此:本来如是。释尊的大觉成佛,只是体悟了而不是发明了正法,所以佛也是依法而住的。释尊圆满的觉证了,以世间的语文表达出来,使多数的在家、出家众,也能实现正法的觉证,得到解脱自在;随佛修行者,是依法而行的。这样,佛法是「依法不依人」,佛与随佛修学者,是先觉觉后觉,老师与弟子的关系。直到现在,我们还自称为佛弟子(或三宝弟子);大家的心目中,也还觉得释迦佛是我们的「本师」吗?佛教的学众,有「七众弟子」,释尊被称为「大师」,「导师」,「天人师」。佛弟子的依法而行,如『长阿含经』(二)『游行经』(大正一·一五上──中)说:
「如来不言我持于众,我摄于众,岂当于众有教令乎?阿难!……当自归依,归依于法,勿他归依」。
对出家的比丘僧[众],佛是「依法摄僧」,并不以统摄者自居。所以佛要入涅盘,比丘们不应该有失去领导者而莫知所从的感觉,只要依自己的精进,依法而行就得了。在传记中,释尊起初是与比丘僧一起布萨的。佛姨母以新衣施佛,佛对他说:「持此衣施比丘众,施比丘众已,便供养我,亦供养大众」,佛是在僧中的。频婆沙罗王Bimbisa^ra以竹园布施,『五分律』说:「但以施僧,我在僧中」。『赤铜□律』说:「以竹园施佛为上首比丘僧」。『四分律』说:「汝今持此竹园,施佛及四方僧」。从施僧,施佛为上首的比丘僧,到施佛及比丘僧,表示了佛与僧伽关系的演化情形。佛在比丘僧中(当然是比丘众的上首),是佛教的早期形态,所以后来有主张「佛在僧中」的学派。到了释尊晚年,一、「依法摄僧」,制定戒律,成为有组织的僧伽([教团])。依律而行,半月布萨说「威德波罗提木叉」,释尊不再参预了。二、在佛弟子,特别是有所证悟的圣弟子,崇仰佛功德的伟大;「法乳恩深」,深感佛的慈悲,越来越觉得佛是远超于一般出家圣弟子的。这才佛本来也称为「阿罗汉」,圣弟子(阿罗汉)也被称为「如来」,而现在,佛不再只是(圣弟子)「正觉」,而更进称为「无上等正觉」了。佛、法、僧鼎立──别体,应起于释尊晚年;四不坏净、六念等法门,也依此成立。后起的部派佛教,大都是主张「佛在僧外」,「三宝别体」的。佛物(或「塔物」)与僧物的严格分别,就是受了「三宝别体」思想的影响。「佛在僧中」或「佛在僧外」,成为部派的诤论所在。其实是不用诤论的,这是佛法流布中的先后阶段。
释尊的涅盘,引起佛弟子内心无比的怀念。对佛的忆念,深深的存在于内心,表现于事相方面的,是佛陀遗体、遗迹、遗物的崇敬。佛的遗体──舍利s/ari^ra,经火化而遗留下来的,起初是八王平分舍利,建塔stu^pa供养。塔是高显的意思,与中国的「坟」义相同。佛涅盘以后,人间的佛是见不到了,见佛的舍利,与见佛一样。由于佛法的发展,教区不断扩大,西元三世纪中,阿育王As/oka将佛舍利分布到各方,建塔供养。舍利塔是代表佛的,与僧众及传诵、修持中的法,合为三宝,表彰人间佛教的具体形相。从此,因佛教发展而舍利塔的建筑更多,塔也越建而越是高大。佛牙也是佛的遗体,所以也受到尊敬。佛舍利的崇敬供养,因信、施而有福德,并非「神」那样的崇拜。『小品般若经』也还这样说:「诸佛舍利亦如是,从般若波罗蜜生,萨婆若所依止,故得供养」。念佛,信敬佛,应信念佛的功德。佛所有的无边功德,都是依此舍利(遗体)而成就的,所以恭敬供养舍利,无非藉此事相来表示佛,作为佛弟子信念的对象,启发增进佛弟子内心的忆念而已。佛的遗迹,如诞生处,成佛处(菩提树也受到尊敬),转法轮处,入涅盘处,四大圣迹(其后增多为八大圣地)都建塔纪念,受到佛弟子的巡礼供养。还有佛的遗物,最受人重视的,是佛(所用过的)钵pa^tra,也建筑高台,恭敬供养。对舍利塔等的供养:「一切华、香、伎乐、种种衣服、饮食,尽得供养」。还有幡、幢、盖等,也有供养金钱的。佛弟子对佛(遗体、遗迹、遗物)的信敬供养,可说采取当时民间祭祀天神的方式,在一般人的心目中,多少有点神的意识了。不过在部派佛教中,似乎还没有向舍利等祈求保庇的意义,这因为佛入涅盘,不再对人世间有关系了。
念佛不能只是事相的纪念,应念佛的功德;在佛教的发展中,佛的功德,远远的超过了佛的声闻弟子。如大天Maha^deva的五事论诤,前四事说明了声闻弟子功德不圆满,也就反证了佛德的究竟圆满。佛德的所以究竟圆满,由于释尊未成佛以前──菩萨长时间的广修(自利)利他功德。未成佛以前的菩萨,多数是传说中的古人,也可能是民间传说中的天(神)、鬼、畜生。菩萨故事,纷纷在「譬喻」avada^na(意思是「光辉的事迹」)、「本生」ja^taka教典中流传出来。这些菩萨故事,或从内容而类别为六波罗蜜,或类别为四波罗蜜,十波罗蜜,成为菩萨与声闻弟子的不同方便。如『妙法莲华经』卷一(大正九·八下)说:
「又诸大圣主,知一切世间,天人群生类,深心之所欲,更以异方便,助显第一义」。
「异方便」,是特殊的方便,或殊胜的方便。这是适应「天人」(有神教信仰)的欲求,而是「佛法」本来没有的方便。什么是「异方便」?依经文所说,是:修(菩萨行的)六波罗蜜;佛灭后造佛舍利塔,造严饰的佛像,彩画佛像;以华、香、幡、盖、音乐,供养佛塔与佛像;歌赞佛的功德;向佛塔、佛像,礼拜、合掌、举手、低头;称南无佛。这些就是成佛的「异方便」,是释尊涅盘以后,佛弟子怀念佛,在神教化的气运中发展起来的。怀念佛,佛是越来越伟大,是声闻弟子所万万不及的了。佛的身相,在旧传的「三十二相」外,又有「八十种好」说。佛的功德,在「十力」、「四无所畏」外,又有「十八佛不共法」说。对于佛的观念,佛教界分化了。上座部Sthavira系,虽也有近于神话的传说,而始终以人间的释尊为对象而念佛的功德。佛出人间,与人一样的身体,是业力所感的,是有漏的,终归于无常灭坏。念佛应念佛的功德,佛之所以为佛的功德法身。如『遗教经』说:「我诸弟子展转行之,则是如来法身常在而不灭也」(。大众部Maha^sa^m!ghika系,对于佛传中的事实,如释尊有病,寿八十岁等,认为佛果不可能有这种事,所以说:「诸佛世尊皆是出世,一切如来无有漏法」。佛传中有病等事,只是佛的方便。倾向大众系的法藏部Dharmaguptaka也说:「今于双树间,灭我无漏身」。譬喻者矩摩罗多Da^rs!t!a^ntika-kumara^la^ta,也以为佛的色身及功德,总为佛体。重视佛的色身而倾向于理想佛陀观,后来发展到佛「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佛身不是一般所能见的,人间所见的释尊,只是佛的方便示现。「大乘佛法」的菩萨与法身如来,是继承这一思想,光大发扬而来。「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神秘不可思议的佛,失去人间的亲切感,却更适应于神的信仰者。「理想的佛陀,虽说是(最高)神的佛化,而到底经过了佛法的净化。一、佛是修行所成者;二、佛不会惩罚人,唯有慈悲;三、修行成佛,佛佛平等,不是神教那样,虽永生于神的世界,而始终是被统治的,比神低一级」。佛是这样的超越,依此而修持的「念佛」,意境当然要不同了。
部派佛教时代,多数是主张三宝别体的。在三宝的信敬忆念中,对佛的信念,显然的胜过了法与僧。如上所说,对佛的事相与理想,佛弟子有着无限的怀念。尤其是「佛为法本」,法是佛所说的;佛制戒律,依戒律而后有和乐清净的僧伽。人间三宝的出现,佛是在先的。所以信念三宝,而渐重于信佛念佛。『杂阿含经』已有此情形,如五根中的信根,经上说:「信根者,当知是四不坏净」;而另一经又说:「何等为信根?谓圣弟子于如来所起信心,根本坚固」,这是专于如来菩提而起信了。又如『杂阿含经』「只夜」中,四位净居天来,各说一偈赞叹,虽赞叹比丘僧,而末偈说:「归依于佛者,终不堕地狱」。『大会经』初,也有四天所说的同一偈颂,这显然对佛有更好的信心。『那先比丘经』卷下(大正三二·七0一下──七0二上)说:
「(弥兰)王又问那先:卿曹沙门言:人在世间作恶至百岁,临欲死时念佛,死后者皆生天上;我不信是语。复言:杀一生,死即入泥犁[地狱]中;我不信是也。那先问王:如人持小石置水上,石浮耶、没耶?王言:其石没。那先言:如令持百枚大石置船上,其船宁没不?王言:不没。那先言:船中百枚大石,因船故不得没;人虽有本(?)恶,一时念佛,用是不入泥犁中,便生天上。其小石没者,如人作恶,不知佛经[法],死后便入泥犁。王言:善哉!善哉」!
弥兰陀Milinda王与那先Na^gasena比丘的问答,问题是:一生中造作了无数杀生等恶业,临终时归依佛、忆念佛,死后就上生天上,不会堕落地狱;而只杀一众生的,命终就堕地狱,似乎难以信受。那先以大石在船上,不会沈下,小石着水就沈作比喻,表示恶业要堕落,归依佛、念佛功德的伟大。这是说,从来不知佛法的,造作无数恶业,临终时怖畏堕落,听人说起佛法,引发对佛纯洁而专一的信念,才能不堕落而生天。这决非平时口头信佛,尽作恶事,而想在临命终时,念几声佛就可以不堕落的。南传『弥兰王问经』说:「善业如船」,可见是归依念佛的善力,胜过了众多的恶业。弥兰陀王是西元前二世纪人,那时念佛功德的殊胜,已成为佛教界的论题了。『大智度论』说:五百位入海的商人,遭遇到摩伽罗鱼王的厄难。有一位佛弟子,教大众称念「南无佛」,才脱离了鱼王的厄难。这是因「佛」声而引起鱼王的悔心,免除厄难,并非依赖佛力的救济。念佛脱鱼王的厄难,念佛而不堕地狱,并非由于不思议佛力的护持。这是不忘佛法的本义,论师们的见解;在通俗的一般人心中,怕已想像为佛力的护持了。
二、法随念dharma$nusmr!ti──念法:念法,本是念法(八正道·缘起·四谛等)的功德。法是佛所说的,由弟子忆持在心,展转传诵,佛法是这样流传起来。佛涅盘后,弟子们将忆持传诵的佛说,经大众集会,共同审定,分类而编为次第,名为结集sam!gi^ti。以后,各方面都不断的传出佛说,所以又一再的共同结集。但各处传来的,到底是否佛说,以什么为取舍标准?起初是「依经,依律」,后来法藏部(等)说:「依经,依律,依法」。这就是「佛语具三相」:一、修多罗相应;二、不越□尼;三、不违法相[性]。前二是与原始集出的经、律,相顺而不相违的;第三是不违论究与体悟的法相。各派所传的圣典,都有出入,这是部派分化的原因之一。圣典的不断传出,说不出来历,不为各派所公认,就说是在天上说的,从天上来的。如南传的七部阿□达磨,除『论事』以外,传说是佛在忉利天上说的 。『顺正理论』说:「尊者迦多衍尼子等,于诸法相无间思求,冥感天仙,现来授与,如天授与筏第遮经」。不断传出的佛典,仰推从天上传来,部派佛教间就大抵如此了。佛的时代,印度早已有了文字,而圣典却一直在忆持中(印度教的教典也如此)。专凭忆持传诵,圣典就不免多变化了。古称阿难A^nanda为「多闻第一」,就是称赞阿难忆念受持的经法最多。圣典越来越多,所以比丘中有「持(经)法者」,「持律者」,「持(论)母者」,就是分类的专业忆持者。『分别功德论』说:「上者持(经、律、论)三藏,其次(持)四阿含(经),或能受(持)律藏,即是如来宝」!这可见佛弟子重视圣典的忆持了。佛弟子念法(经、律、论)而重视记忆──念力,是必然的,但经典浩繁,记忆不易,怎样能增强记忆的念力呢?增强「念力」,也就是增强记忆力的训练,达到「过耳不忘」,这就是三藏所没有而新出现于佛教中的陀罗尼dha^ran!i^了。『大智度论』说:「是陀罗尼多种:一名闻持陀罗尼,得是陀罗尼者,一切语言诸法耳所闻者,皆不忘失」;「有小陀罗尼,如转轮圣王、仙人等所得闻持陀罗尼,分别(知)众生陀罗尼,归命救护不舍陀罗尼。如是等小陀罗尼,余人亦有」。陀罗尼,是印度人所旧有的。译义为能持或总持。依佛法说:陀罗尼是一种潜在的念力,得到了能历久不忘,『智度论』并传有闻持陀罗尼的方便。一般的「咒陀罗尼」,也只是一种达成「念念不忘」、「历历分明」的训练法而已。「佛法」中本没有说到陀罗尼,采取印度旧有的而引入佛法,无疑的与忆持教法有关。
三、念僧sam!gha$nusmr!ti:忆念四向、四果的圣德,确信是值得恭敬、供养的圣者,是念僧的本义。然从住持佛法的僧伽来说,凡是出家受具足戒的,成为僧伽的一员,僧伽是比丘、比丘尼组成的僧团。僧团中,虽不一定是圣者,而四向、四果的圣者,在这僧伽以内。功德圆满的佛,涅盘以后,存在于世间佛弟子的怀念中。佛所说的法(与律),依僧伽的忆持、宣说,身体力行而存在于世间。所以三宝住世,重在僧伽。佛「依法摄僧」,为了十种义利而制戒律,目的在组成一「和合」、「喜乐」、「清净」──健全的僧团。健全的僧团,对内能促成修证,贤圣辈出;对外能增进社会一般的信仰。这样,能达成正法久住人间的目的,所以念僧是「世间无上福田」,施僧的功德最大!佛灭以后的佛法,依僧伽而住持宏传,僧伽受到特别的尊重。但佛功德的崇高,在佛弟子的心目中,正不断昂扬。主张「佛在僧中」的化地部Mahi^s/a^saka说:「僧中有佛,故施僧者便获大果,非别施佛」。法藏部Dharmaguptaka说:「佛虽在僧中所摄,然别施佛,果大非僧」。「佛在僧外」的部派,当然施佛的功德大于施僧了。僧伽中有圣者,不只是事相的清净,如事相僧渐渐的不如法,那信者更要敬念佛的功德了。中国佛教有一句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正意味着僧众品质的没落!
四、念戒s/i^la$nusmr!ti:前三者因信三宝而念,与信相应的念,而念戒是忆念自己持行的净戒。依在家、出家,男、女,成年、未成年等不同,佛施设了五戒、八戒、十戒、学法女戒、具足戒等不同的戒。这是适应不同的性别、年龄、环境,而戒的实质是一样的(力有大小、强弱),所以戒类虽然不同,而都可以依之修定。『大智度论』卷一三(大正二五·一五三中)说:
「尸罗,(此言性善)。好行善道,不自放逸,是名尸罗。或受戒行善,或不受戒行善,皆名尸罗」。
尸罗s/i^la,译为戒,是一种离恶行善的力量。戒与一般的善行是不同的,是「好行善道,不自放逸」,习性所成,不断行善的内在力量。一般人,总不免想行善而缺乏力量。如经父母、师长的教导,宗教的启发,或从自身处事中发觉;内心经一度的感动、激发,引发勇于为善,防护过失的潜力。这是通于一般人、异教徒(所以一般人也可得人天福报)的,但佛法却基于这种淑世利群的戒善,而趣向于出世。佛弟子受戒,就是为了得到这一离恶行善的潜力,一般称为「得戒」。如戒行偶有违失,应如法忏悔,回复清净。没有缺失,没有污染的清净戒,可以引发禅定,所以说是「圣者所乐戒」。有了戒善,就不会堕落了,这是通于世间与出世间的。
五、念施tya^ga$nusmr!ti:施是施舍,念自己所作施舍的福报。施舍,要离悭吝心而施,常施,亲手施,平等施,欢喜心施。众生所有物质的享有,都是施舍的福报。在施、戒、修(慈悲心定)──三种福业中,施是重于利他的。如『杂阿含经』卷三六(大正二·二六一中)说:
「种植园果故,林树荫清凉,桥船以济度,造作福德舍,穿井供渴乏,客舍给行旅:如此之功德[福德],日夜常增长」。
这是适应印度古代最有意义的布施。印度气候炎热,所以广植林树的园苑,供人休憩,也提贡荫凉爽适的场所。印度的出家众,中食以后,大抵在附近林园的树荫下禅坐。造桥与渡船,使河流两岸的住众,得到往来的便利。穿井取水,供应渴乏的旅行者。福德舍建在远离村、邑,行人往来的大路旁,行人晚上可以在这里住宿。佛教的僧众游行,如当地没有僧寺,也就住在福德舍里。这些都是社会的公共福利,地方有力人士所应该做的,被称赞为「功德日夜常增长」。『摩诃僧只律』与『四分律』,也提到这一偈颂。对布施个人来说,供养父母、师长,沙门、婆罗门(宗教师),贫病,都是当时社会一般的布施。自佛法兴起,施佛与施僧,日渐重视起来。在十四种个人施中,施佛的功德最为第一。重视施僧,所以列七种施僧的功德。『中阿含经』的『世间福经』说:「有七世间福,得大福佑,得大果报,得大名誉,得大功德」。七福的内容是:施僧房舍堂阁,床座卧具,新衣,朝食,中食,园民,风雨寒雪时增加供养。『须达哆经』论布施功德,以「作房舍施四方比丘众」为最上。称扬施僧的大功德,表示了寺院佛教,世界性佛教的发展。
六、念天devata$nusmr!ti:天deva在印度语中,是光明的意思。古人依空中光明而意感到神的存在,所以称神为天。天比人间好得多──身体、寿命、享受、世界,都比人间好,所以求生天界(天堂、天国),是一般宗教大致相同的愿望。念天法门,是念天界的安乐庄严,是布施、持戒(修定)者的生处。在佛法中,这是对三宝有信心,有施舍、持戒的德行,才能生天界;如具足信、戒、施、慧,那就能得预流果,生于天上。念天的庄严安乐,善因善果,而得到内心的安宁、喜乐与满足。天(神)是一般宗教所共同的,佛否定神教中偏邪迷妄的信行,但随顺世俗,容认神──天(善因善报)的存在,而作进一步的超越解脱。经中常说「天魔梵」,是印度神教当时的看法。梵是梵天brahma^:是永恒究竟的;人如解脱生死,即梵我不二,或说复归于梵。魔ma^ra也是天,是障碍人向上向善的恶者。不能达到梵我合一的,不论天报怎样好,不能脱出魔的控制。天deva,泛称魔以下的种种神。这一「天魔梵」的次第,合于印度神教的层次,但依佛法,以最高创造神自居的梵天,还在生死流转中,佛与佛的圣弟子,要超越于「天魔梵」的境界。佛普入八众,天有四众:四大王众天Caturmaha^ra^jaka^yika-deva,忉利──三十三天众Tra^^yastrim!s/a,魔众,梵天众。梵天,依佛法说,属于色界;魔天(即他化自在天)以下,一向类别为欲界六天,次第如下:
│天 │魔 │梵
─────┼───────────────┼─────┼───
四大王众天│忉利天众 │魔众 │梵天众
─────┼───────────────┼─────┼───
四王天 │忉利天 兜率天 夜摩天 化乐天│他化自在天│梵天
在佛典中,与创造神相当的梵天,请转法轮,恭敬赞叹,负起领导天人信佛法的作用。魔天极力障碍佛与弟子宏传正法,而终于不能破坏。兜率天Tus!ita是释尊前生的住处。与佛教(原是印度民间)关系最密切的,是忉利天与四大王众天。忉利天在这世界中心,须弥Sumeru山顶;四王天在须弥山四方的高山上。这都是「地居天」,与我们共住在这个世界上。忉利天主,名帝释──释提桓因S/akradeva^na^m indra,可说是多神王国的主。帝释在享受天国的物欲外,是一位鼓吹和平忍辱,反对斗争,信敬三宝的大神。大梵天与帝释,是佛天上弟子的上首。四大王众天的天主,即著名的四大天王:东方的持国──提头赖吒Dhr!tara^s!t!ra,南方的增长──□楼勒叉Viru^d!haka,西方的增广──□楼博叉Viru^pa^ks!a,北方的多闻──□沙门Vais/ravan!a。这四位天主,提头赖吒是犍闼婆gandharva,□楼勒叉是龙na^ga,□楼博叉是鸠盘荼Kumbha^n!d!a,□沙门是夜叉yaks!a。龙是畜生,夜叉等是鬼。传说的「天龙八部」,还有阿修罗asura,迦楼罗garud!a,紧那罗kim!nara,摩侯罗伽mahoraga。迦楼罗是妙翅的鸟,与中国传说的凤鸟相近;摩罗伽是大蟒神;这二类与龙,都是畜生,夜叉等是鬼趣。四天王所统摄的,还有众多的鬼神。这些高等畜生,上等鬼王(多财鬼),称为天而其实是鬼、畜。帝释也是夜叉;忉利天城的守护者,也是夜叉。所以这地居的二天,含摄了高等的畜生与鬼,等于中国所传的(死后有功德的为)神,与狐、蛇等妖,是低级的多神教,品格良莠不齐。在这些鬼天、畜天中,夜叉与龙,对佛教有着较重要的地位。
念天是忆念欲界六天的福报。与一般民间信仰特别密切的,是忉利天与四大王众天。这二天众,有善良的,也有暴恶的。良善的是佛法的信仰者,僧伽的护持者,如『长部』的『大会经』与『阿吒曩胝经』说。暴恶的,以佛法感化他,使转化为良善的,如佛化鬼子母,不再食人的幼儿。这是佛法对良莠不一的天众,所采取的根本原则。印度神教的某些宗教行为,如杀害牺牲的祭祀,火供养[护摩],水中洗浴得清净,向六方礼拜,祈求祷告生天,这些都加以否定。观察星宿,占卜,瞻相,召唤鬼神或复驱遣,厌祷,咒术,这些与鬼畜天(神)相结合的迷妄行为,是出家弟子所绝对禁止的。对在家信众,似乎没有严格的禁止,所以在佛法普及过程中,这些迷妄行为,有通过在家弟子而渗入佛法的可能。还有,修慈悲喜舍无量(这可说是博爱)定的,能生于梵天;梵天没有男女性别(称为「梵行」),所以梵天的德性,是相当高尚纯洁的,佛弟子也有方便劝人修梵行而生梵天的 。但梵天的生死未了,慢性根深,所以会有自称常恒不变,为人类之父的邪见,这是佛法所明确予以破斥的。忉利天与四王天──鬼畜天,虽有善良的,而充满忿怒暴恶的也不少,尤其是毒龙、罗刹ra^ks!asa与夜叉。欲界天是有男女性别的,忉利天与四大王众天,与人类一样的两性交合而成淫事,所以传有贪欲恋爱的故事。梵天慢与欲天的忿怒、贪欲,所以不能解脱生死,佛法是要断除这些烦恼的。如眩惑于传说中的天威,而取崇拜的倾向,那佛法怕不免要渐渐的变质了!
适应信强慧弱的中下根性,传出了四不坏净、六念等法门。六念中,念佛是对佛遗体、遗迹等事相的忆念,或是对佛因(菩萨)行与果德等理想的忆念;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使念佛法门特别发达,这不是念法……念施等所可及的。惟有与形而上实体相结合的梵天,及鬼畜天的信仰,在一般民间,有悠久与广泛的影响,所以念天法门,从佛教思想史看来,也是非常发达的。这本是通俗的方便,但发展到念佛与念天合流,那是佛的神化,神的佛化,形成高深,神秘,庸俗的大统一,也就演进到与「佛法」相反的方向。
『增支部』「六集」(南传二0·九──一四)。
『阿□达磨法蕴足论』卷八(大正二六·四九二下──四九三中)。
『清净道论』(南传六二·三九三──四五0)。
『杂阿含经』卷四四(大正二·三二一下──三二二上)。『相应部』(六)「梵天相应」(南传一二·二三八──二四0)。
『长部』(一六)『大般涅盘经』(南传七·六七──六八)。
『中阿含经』(一八0)『瞿昙弥经』(大正一·七二一下)。参阅『中部』(一四二)『施分别经』(南传一一下·三五六)。『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二九(大正二·一八五中)。
『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一六(大正二二·一一0中)。『赤铜□律』「大品」(南传三·七一)。『四分律』卷三三(大正二二·七九八中)。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二(大正八·五四五中)。
『摩诃僧只律』卷三三(大正二二·四九八下)。『四分律』卷五二也说:「若世尊听我等上美饮食供养塔者,我当送。……佛言:听供养」(大正二二·九五六下)。以饮食供舍利塔,那是完全祭祀化了。
对佛事相的纪念,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二章(四三──一0六)。
『佛遗教经』(大正一二·一一一二中)。
『长阿含经』(二)『游行经』(大正一·二0下)。
『阿□达磨顺正理论』卷三八(大正二八·五五七上)。 对佛理想的忆念,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三章(一一三──一四七)。
『杂阿含经』卷二六(大正二·一八三中、一八三下──一八四上)。『相应部』(四八)「根相应」(南传一六下·六、七)。
『杂阿含经』卷四四(大正二·三二三中)。
『长阿含经』(一九)『大会经』(大正一·七九中)。『长部』(二0)『大会经』(南传七·二七三)。
『弥兰王问经』(南传五九上·一七四──一七六)。
『大智度论』卷七(大正二五·一0九上)。『杂譬喻经』(大正四·五二九上──中)。
『论事』引注(南传五七·一)。
『阿□达磨顺正理论』卷一五(大正二九·四一六中)。
『分别功德论』卷二(大正二五·三四下)。
『大智度论』卷五(大正二五·九六上、九七下)。
『大智度论』卷二八(大正二五·二六八上)。 参阅『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第四章(一九四──二0四)。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七上)。 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五章(二八七──二九九)。
『相应部』(一)「诸天相应」(南传一二·四六)。
『摩诃僧只律』卷四(大正二二·二六一上)。『四分律』卷三三(大正二二·七九八中)。 『中阿含经』(一八0)『瞿昙弥经』(大正一·七二二上──中)。『中部』(一四二)『施分别经』(南传一一下·三五八──三六一)。
『中阿含经』(七)『世间福经』(大正一·四二八上)。
『中阿含经』(一五五)『须达哆经』(大正一·六七八上)。『增支部』「九集」(南传二二上·六五)。
『长部』(一六)『大般涅盘经』(南传七·七九)。『长阿含经』(二)『游行经』(大正一·一六中)。
『长部』(二0)『大会经』;『长阿含经』(一九)『大会经』。『长部』(三二)『阿吒曩胝经』。
鬼子母事,如『根本说一切有部□奈耶杂事』卷三一(大正二四·三六二上──中)等。这是古代以幼儿为牺牲的佛化传说。
『中阿含经』(二七)『梵志陀然经』(大正一·四五八中)。『中部』(九七)『陀然经』(南传一一上·二五六)。
第二节 通俗化与神化
佛法流行人间,成为佛教,一天天发展起来。佛教是以出家僧伽sam!gha为中心的。出家,是离眷属,离财物、名位的爱着,而过着为求解脱而精进的生活。早期佛教的形象,是恬澹的,朴质的,安详的。没有一般神教的迷妄行为──祭神、咒术、占卜等;也不与神教徒诤论;重在实行,也不为佛法而自相诤论;不许眩惑神奇,贪求利养。释尊涅盘后,特别是阿育王As/oka以后,佛教与寺塔大大的发展。寺塔建筑的庄严,寺塔经济的富裕,艺术──图画、雕刻、音乐歌舞也与佛教相结合,而佛教出现了新的境界,那是部派佛教时代就已如此了。佛塔stu^pa,是供奉佛舍利s/ari^ra的。建塔,起初是在家弟子的事,后来渐移转为僧伽所管理。进一步,塔与洞窟的修建工程,通俗宏化的呗■者bha^n!aka,也热心的来参加。出家众为修建寺塔等而发心服务,如『根本说一切有部□奈耶』卷四(大正二三·六四二中)说:
「时诸□刍既闻斯说(「若能作福者,今世后世乐」),多行乞丐,于佛、法、僧广兴供养,时佛教法渐更增广」。
在这段文字中,看到了比丘们到处去乞求(中国名为「化缘」),用来供养佛(建塔、供养塔)、法、僧(建僧坊、供僧衣食),这样佛教越来越兴盛了。比丘们不但为修建作福而到处化缘,也发心为修建而工作,如『十诵律』说:「诸比丘作新佛图[塔],担土,持泥、墼、□、草等,□泥、细泥、黑、白涂治」。『四分律』说:「为僧、为佛图[塔]、讲堂、草庵、叶庵、小容身屋,为多人作屋,不犯」。比丘为修建而作工,是各部派所共许的。如『十诵律』说:阿罗□A^l!avi^的「房舍比丘,在屋上作,手中失墼,堕木师[木工]上」;『铜□律』也有此事,并分为好几则。寺塔的增多兴建,可以摄引部分人来信佛,可说佛法兴盛了;但重于修福,求今生来生的幸福,与佛法出世的主旨,反而远了!修福也是好事,但出家众总是赞扬供养三宝的功德,信众的物力有限,用在社会福利事业,怕反要减少了!佛教以出家众为中心,出家到底为了什么?出家要受具足戒,取得僧伽成员的资格。受了戒,戒师要勉励几句,如『四分律』卷三五(大正二二·八一六上)说:
「汝当善受教法,应当劝化,作福、治塔,供养佛法众僧。……应学问、诵经,勤求方便,于佛法中得……阿罗汉果」。
比丘出家受戒,怎么首先教他劝化,作福、治塔呢?『十诵律』这样说:「精勤行三业,佛法无量种,汝常忆念法,逮诸无碍智!如莲华在水,渐渐日增长。汝亦如是信,戒、闻、定、慧增」。『五分律』说:「汝当早得具足学戒!学三戒,灭三火,离三界,无复诸垢,成阿罗汉」。这是更适合于训勉初出家比丘的(『四分律』在后)。『四分律』重视修福、治塔,因为『四分律』是法藏部Dharmaguptaka律,法藏部是主张:「于□堵波[塔]兴供养业,获广大果」。大果是究竟解脱,成就佛道,为极力赞扬舍利塔的部派,所以在『四分律』『戒经』中,增多了有关敬塔的戒条。这样,佛弟子半月半月布萨pos!adha终了,『五分戒本』说:「诸佛及弟子,恭敬是戒经。恭敬戒经已,各各相恭敬,惭愧得具足,能得无为道」;『僧只戒本』也如此。『四分律比丘戒本』却这样说:「我今说戒经,所说诸功德,施一切众生,皆共成佛道」。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旧律──『十诵戒本』,与『五分戒本』等相同,而新律的『根本说一切有部戒经』,也追随『四分律』,而说「皆共成佛道」了。寺塔的兴建,高广庄严,部分的出家比丘,倾向于福德,也就自然同情大乘的「共成佛道」了。
释尊对传统的婆罗门,东方新兴的沙门──这类宗教的信仰、思想、行为,采取宽和的态度。对种种思想,如身与命是一、是异等,释尊总是不予答覆──无记stha^pani^ya-vya^karan!a,而提出自悟的缘起说。如『长部』(一)『梵网经』,类集异见为「六十二见」,以为异教所说的,有他定境的经验,「事出有因」而论断错误,可说是宽容的批评。对一般信仰的天、龙、鬼神,也采取同样的态度:鬼、神是有的,但是生死流转的可怜悯者,值不得归信。所以出家众,不得祀祠鬼神(不得供天),不得作鬼神塔。高级的梵天brahma^,是请佛说法者;忉利天的帝释──释提桓因S/akradeva^na^m indra,来人间听佛说法:成为佛的两大(天)弟子。善良的鬼神、龙na^ga,都赞叹佛,成为佛教的护持者。佛法中早就有了通俗、化导鬼神的法门,如四部「阿含」有不同的宗趣,觉音Buddhaghos!a的『长部』注,名吉祥悦意Suman%galavila^sini^,也就是龙树Na^ga^rjuna所说的「世界悉檀」。如『长部』的『□尼沙经』,『大典尊经』,『大会经』,『帝释所问经』,『阿吒曩胝经』等,是通俗的适应天神信仰的佛法。特别是『阿吒曩胝经』,是□沙门Vessavan!a天王与信心夜叉yakkha所奉献,有守护佛弟子得安乐的作用。其实,与『杂阿含经』相当的『相应部』,「有偈品」中的「天相应」,「天子相应」,「夜叉相应」,「林神相应」,「魔相应」,「帝释相应」,「梵天相应」,都是以佛陀超越天、魔、梵的立场,而又融摄印度的民间信仰。释尊对印度鬼、神的态度,是温和的革新者。在出家僧团内部,隔离这些神教的信行,以纯正的、理性的信心,而对固有神教,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这一态度,对当时的佛法来说,可以减少异教徒抗拒的困扰,而顺利的流行于当时。神教的天、魔、梵,不足归信,但容许是有的;有,就会引发一些想不到的问题。如『赤铜□部律』说:「一比丘与龙女行不净[淫]行。……夜叉……饿鬼……与黄门行不净行」。『四分律』说到:「若天子,若龙子,阿须罗子,犍闼婆子、夜叉、饿鬼」的杀罪。僧众与天、龙、鬼等,有实际的关涉,是一致肯定的。如受比丘戒,先要审查资格[问遮难],有一项问题:「是人不」?或作:「汝非是非人[鬼神]?非是畜生耶」?这是说:如是鬼神、或畜生(如龙)变化作人形,那是不准受戒的。这表示了僧伽内部的出家众,有鬼神与畜生来受比丘戒的传说。又如咒术vidya^,mantra,是僧众所不准信学的,但同样的承认他的某种作用。『铜□律』说到咒断鬼命 ;以咒术杀人,也是『五分律』,『僧只律』,『十诵律』等所记载的。世间咒术是不准学的,但渐渐有限度的解禁了。「为守护而学咒文」,不犯;「若诵治腹内虫病咒,若诵治宿食不消咒,若学书,若诵世俗降伏外道咒,若诵治毒咒,以护身故无犯」。总之,为了护(自己)身,世俗咒术是可以学习了。本来是对外的方便,容忍异教的民间信仰,而重事相的律师们,不能坚持原则,反而让他渗透到僧伽内部中来;渐渐的扩大,佛法将迅速的变了。
佛教流传到那里,就有释尊到过那里,在那里降伏夜叉与龙等传说,如『岛史』(南传六0·六三)说:
「(佛陀)成正觉第九月,破夜叉军;胜者成正觉第五年,调伏诸龙;成正觉第八年,入三摩地:如来三次来(楞伽岛)」。
据『岛史』说:释尊初次来楞伽岛Lan%ka^di^pa时,岛上有夜叉,部多bhu^ta,罗刹rakkha,排斥佛的教法,所以佛将他们驱逐到giri岛去住。第二次,岛上有大腹mahodara龙与小腹cu^lodara龙互斗不已,释尊偕三弥提Samiddhi比丘去楞伽,降伏二龙。第三次,释尊与五百比丘到楞伽岛的Kalya^n!i^河口,在那里入定,教化群龙。西元前三世纪阿育王时,佛法传入锡兰,而释尊当时竟已来过三次了:这是南传赤铜□部Ta^mras/a^t!i^ya的传说。同样的传说,出现于北方,如『根本说一切有部□奈耶药事』(大正二四·四0上──四一中)说:
「世尊告金刚手药叉曰:汝可共我往北天竺,调伏阿钵罗龙王」!
「世尊游行至积集聚落,时彼聚落有住药叉,名曰觉力,心怀暴恶。……药叉答曰:我今舍恶,更不为害」。
「世尊复至泥德勒迦聚落,复有药叉,名曰法力,世尊便即调伏」。
「世尊复至信度河边,……调伏鹿叠药叉」。
「世尊复至仙人住处,于此调伏杖灌仙人」。
「如来与金刚手药叉,到(无稻秆)龙王(即阿钵罗龙王)宫中。……
(金刚手威伏龙王)……无稻秆龙王及诸眷属,皆悉调伏」。
「世尊又到足炉聚落已,调伏仙人及不发作药叉」。
「于犍陀聚落,调伏女药叉」。
「世尊复到乃(及?)理逸多城,……摄化陶师」。
「世尊次至绿莎城,于其城中,为步多药叉及其眷属说微妙法」。
「于护积城中,调伏牧牛人,及苏遮龙王」。
「世尊次至增喜城,……调伏旃荼梨七子,并护池药叉」。
「城侧有一大池,阿湿缚迦及布捺婆素,于此池中俱受龙身。……世尊于其池所,便留其影」。
「世尊至军底城,于其城中有女药叉,名曰军底,常住此城。心怀暴恶而无畏难,一切人民所生男女,常被食□。……调伏此女药叉并眷属已,便舍而去」。
佛法传入北天竺,比传入锡兰要早些,据说释尊与金刚手Vajrapa^n!i药叉,早已乘空而来,调伏药叉[夜叉]与暴龙了。这些传说,可能有两种意义:一、释尊游化的地区,名为「中国」;没有去游化的,就是「边地」。佛教的「中国」,本指恒河Gan%ga^两岸。佛法传入锡兰,传到北印度,佛法相当的兴盛,比之恒河两岸,并不逊色。这应该是佛曾来过,可说是广义的「中国」了。佛法传到了西域的(今新疆省)于阗,为「大乘佛法」重镇,『日藏经』也说:「以阎浮提内,于阗国中水河岸上,……近河岸侧,瞿摩娑罗香大圣人支提住处,付嘱吃[只]利呵婆达多龙王,守护供养。……佛告龙王:我今不久往瞿摩沙罗牟尼住处,结跏七日,受解脱乐」。这样,释尊也曾到过于阗了。二、古代任何地区,人民都有鬼神的信仰,也就有种种神话。有些神,与当地民族有亲缘关系。佛法的传布,要在当地人民心中,建立起佛陀超越于旧有神灵以上,转移低级信仰为佛法的正信,这就是调伏各处暴恶龙与夜叉的意义。锡兰、北天竺、于阗等地,民间信仰的鬼神,不一定称为夜叉、那伽(龙)、毕舍遮等,等到佛法传来,固有低级的鬼神,也就佛化,其实是印度化了。又如阿育王时,去各地宏法的传教师中,末阐提Majjhantika到犍陀罗Gandha^ra与□宾Kas/mi^ra,降伏阿罗婆楼Arava^la,也就是北方所传的无稻秆龙王。末示摩Majjhima等在雪山边Himavantapades/a降伏夜叉。须那迦Sonaka与郁多罗Uttara到金地国Suvan!n!bhu^mi降伏食人小儿的女夜叉。佛法传到那里,就有降伏该地区固有鬼神的传说,只是表示了,佛法的信行取代了旧有低级的信行。这是「世界悉檀」,「吉祥悦意」而已;但这些低级的鬼、龙,转化为佛法的护持者,增多了佛教神化的内容。
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二章(九八──一0六)。
静谷正雄『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一八──一九)。
『十诵律』卷一六(大正二三·一一0中)。『四分律』卷三(大正二二·五八七上)。
『十诵律』卷二(大正二三·一0下)。『铜□律』(南传一·一三三──一三五)。
『十诵律』卷二一(大正二三·一五七下)。『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一七(大正二二·一二0中)。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七上)。
『弥沙塞五分戒本』(大正二二·二00中)。『摩诃僧只律大比丘戒本』(大正二二·五五六上)。
『四分律比丘戒本』(大正二二·一0二三上)。
『十诵比丘波罗提木叉戒本』(大正二三·四七九上)。『根本说一切有部戒经』 (大正二四·五0八上)。
『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二六(大正二二·一七六下)。『根本说一切有部尼陀那目得迦』卷三(大正二四·四二五中)。
拙作『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第七章(四八九──四九一)。
『长部』(三二)『阿吒曩胝经』(南传八·二五九──二八二)。
『铜□律』(南传一·五八)。
『四分律』卷二(大正二二·五七七上)。
『铜□律』(南传一·一三九)。
『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二(大正二二·八下)。『摩诃僧只律』卷四(大正二二·二五六上)。『十诵律』卷二(大正二三·九中──下)。『根本说一切有部□奈耶』卷七 (大正二三·六六二上──下)。
『铜□律』(南传二·四九三)。『四分律』卷二七(大正二二·七五四中)。
『善见律□婆沙』卷三(大正二四·六九一上)。
『岛史』(南传六0·一──一七)。
『大方等大集经』(一四)『日藏经』(大正一三·二九四中、下)。
『一切善见律注序』(南传六五·八0──八七)。『善见律□婆沙』卷二(大正二四·六八四下──六八六中)。
中编 「大乘佛法」
第一章 泛论普及而又深入的大乘
第一节 崇高的佛陀与菩萨僧
西元前一世纪中,「大乘佛法」以新的姿态,出现于印度。「大乘佛法」是以发菩提心,修菩提行,成就佛果为宗的。发心、修行的,名为菩提萨□,简称菩萨bodhisattva;修行到究竟圆满的,名为佛buddha。菩萨与佛,有不即不离的因果关系,佛果的无边功德庄严,是依菩萨行而圆满成就的。由于众生的根性不同,「大乘佛法」从多方传出来,也就有适应智增上的,信增上的,悲增上的不同。但从「佛法」而演进到「大乘佛法」,主要还是「佛般涅盘所引起的,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也就因此,「大乘佛法」比起「佛法」来,有更多的仰信与情感成分。这样,「佛法」中以信为本的方便道,普及而又能引入甚深的,如六随念s!ad!-anusmr!taya的一部分,当然会有更多的开展。就是继承甚深行而来的,广明菩萨发心、修行、证入,甚深也就是难行道的众多教典,也有不少的方便成分,所以是甚深而又能普及的法门。充满理想而能普及的「大乘佛法」,在旧有的「佛法」传统中,脱颖而出,佛法进入了一新的阶段。
释尊涅盘了,引起佛弟子无限的怀念。部分佛弟子的怀念,倾向于形而上的,理想化的,引出了「大乘佛法」的新境界。涅盘nirva^n!a,「佛法」以为是:超脱了无休止的生死流转,佛与声闻s/ra^vaka弟子,是没有差别的。涅盘是生死苦的止息,不生不灭,无量无数,不能再以「有」、「无」来表示。彻底的说,世间的思想与语文,什么都是无法表示的。在世俗说明上,涅盘也可以说是有的,实有的,但不能想像为人、天那样的个体。对一般人的世间心识来说,涅盘了的佛(与阿罗汉),不再与世间相关,除传诵中的法与律外仅留佛的遗体──舍利s/ari^ra,为人供养作福,是不能满足人心需要的。但也就由于这样,涅盘了的佛(与阿罗汉),不是佛弟子祈求的对象,不会附上迷妄的神教行为,「佛法」仍然保持了理性的宗教新形象。
佛法甚深,这样的涅盘,连阐陀Chanda都难以信受,何况佛涅盘后的一般信众呢!不能满足人心,在对佛的怀念中,大众部Maha^sa^m!ghika等以为:「一切如来无有漏法,……如来色身实无边际,如来威力亦无边际,诸佛寿量亦无边际」 。佛的涅盘,不只是寂灭,可说「超脱一切而不离一切」,永远的(大慈大悲)利益众生。方广部Vetulyaka说:释迦佛住兜率天成佛,现生人间的是化身。后来大乘经进一步的说:「住色究竟天,……于彼成正觉」,那是与印度教的最高神──大自在天Mahes/vara同一住处了。说到释尊的寿命,或说「七百阿僧只劫」;或说:「我成佛以来,甚大久远,寿命无量阿僧只劫,常住不灭」。起初,大乘经还以阿罗汉的涅盘,比喻菩萨的自证,也有「同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的经说。其实阿罗汉的涅盘,不是真涅盘,只是佛的方便化导而已。总之,佛智不可思议,佛涅盘不可思议,只能以信心来领受;能生信心,也是难得的了!经中说七佛,原只是随顺世间(七世),其实过去已成的佛,是无量数的。「佛法」没有说到现在还有其他的佛名;大众部却说十方世界有佛。佛说世界无量,众生无数;与释尊同时,十方世界有多佛出世,应该是合理的。他方世界不一定是清净庄严的,但大乘经所说的他方世界,似乎总是比我们这个世界好些。这个世界的佛──释尊已涅盘了,而世界又这么不理想,以信为先的大乘佛子,渐从现实人间而倾向理想的他方。菩萨与菩萨道,是从「譬喻」、「本生」等来的。释尊在过去生中,曾经历长期的修行,被称为菩萨,意思是求「觉」的「众生」。从「本生」等所传说的菩萨行,一般归纳为:修六波罗蜜s!!at!-pa^ramita^,四摄catva^risam!graha-vastu^ni,经历十地das/abhu^mi而后成佛。菩萨自己还没有解脱,修种种的难行苦行,主要为了利人,不惜牺牲一切,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依大乘法说:菩萨要广集福德与智慧资粮,「五事具足」,才能得无生法忍anutpattika-dharma-ks!a^nti,与阿罗汉的涅盘相等。但菩萨的广大悲愿,不入涅盘,「留惑润生」,愿意在长期的生死中,度脱苦难的众生。这种不急于自求解脱,伟大的利他精神,在世间人心中,当然是无限的尊重赞叹。「见贤思齐」,学菩萨而求成佛的「大乘佛法」,为佛弟子所乐意信受奉行,这是一项最有意义的重要因素(当然还有其他原因)。菩萨的大行──波罗蜜行,主要是以慧──般若prajn~a^为先导的。大乘经所说甚深智与广大行,是继承「佛法」的甚深行。如『般若经』所说:得无生法忍的不退转──阿□跋致avinivartani^ya菩萨,都是依人身进修而悟入的。得无生忍以上的,是大菩萨(俗称「法身大士」),以方便力,现种种身,利济众生,那就不是常人的境界,成为大乘佛弟子的信仰对象。从初发心到法身大士,没有僧伽组织,却成为菩萨僧,比起四向、四果的圣僧,及一般出家众,似乎要伟大得多。「大乘佛法」兴起,佛与菩萨的伟大庄严,存在于现实人间,更多的存在于信念理想之中。从此,代表「佛法」的现实僧伽──出家众,虽依旧的游化人间,还是「归依僧」,而不再重视四向、四果的圣僧,更不要说人间凡僧了。如『大宝积经』(一九)「郁伽长者会」(大正一一·四七三上)说:
「菩萨见须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罗汉及与凡夫:若见声闻乘,皆悉敬顺,速起承迎,好语善音,右□彼人。应当如是思念:我等得无上正真道时,为成声闻功德利故而演说法,虽生恭敬,心不住中。长者!是名在家菩萨归依于僧」。
「若有未定入声闻乘,劝令发于一切智心;若以财摄,若以法摄;依于不退菩萨之僧,不依声闻僧;求声闻德,心不住中。长者!是名在家菩萨成就四法,归依于僧」。
「以此布施,回向无上道,是名归依僧」。
大乘佛教界,尽管照样的说声闻法(原始的「佛法」),照样的供养一般出家众,而心不在焉。释尊为出家者和乐共处而制立的僧律,也不受大乘行者的尊重。可以念佛──过去佛、他方佛,念菩萨──可能是人、是天、是魔,也可能是鬼、畜,而不再念传统的僧伽功德。佛法将顺着这一方向而发展下去。
『相应部』(二二)『蕴相应』(南传一四·二0八──二一0)。『杂阿含经』卷一0(大正二·六六中──下)。
『异部宗轮论』(大正四九·一五中──下)。
『论事』(南传五八·三三七)。
『大乘入楞伽经』卷六(大正一六·六二五下)。『华严经』「十地品」也有此义。
『首楞严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六四四下──六四五上)。『妙法莲华经』卷五(大正九·四二下)。
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三章(一五五──一五六)。
『小品般若波罗蜜经』卷六(大正八·五六四上──五六五下)。
第二节 佛·菩萨·天的融和
「佛法」中,高级天与低级的鬼天、畜生天,对释尊与出家弟子,只是赞仰、归敬、听法而求安乐与解脱,又自动的表示护法的虔诚。虽说天上也有圣者,但都不及人间的阿罗汉arhat。在佛弟子的归依信仰中,没有「天」的地位,天反而是仰望佛、法、(出家)僧──三宝救度的。容忍印度民间信仰的群神,怜愍愚疑而超脱群神,是「佛法」的根本立场。由于佛教界传出的菩萨bodhisattva「本生谈」,菩萨多数是人,但也有是天、神、鬼与畜生,所以经律中所见的天,有些在大乘经中成为大菩萨了。经律中说,释尊的二位天上大弟子,大梵天Maha^brahman得阿那含果,帝释S/akradeva^na^m indra得须陀洹果。这二位天弟子,在『华严经』中,与人间的二大弟子──舍利弗S/a^riputra、大目犍连Maha^maudgalya^yana合化,成为(与梵天相当的)文殊师利Man~jus/ri^、(与帝释相当的)普贤Samantabhadra菩萨。这与色究竟天akanis!t!ha圆满究竟菩提的佛,综合起来看,表示了佛法与印度天神的沟通。「娑伽度龙王十住[地]菩萨,阿那婆达多龙王七住菩萨」,与这两位龙菩萨有关的,有『海龙王经』与『弘道广显三昧经』。『法华经』说:八岁龙女,立刻转男子身,于南方无垢世界成佛。『大树紧那罗王所问经』的当机者,是一位现紧那罗kim!nara身的大菩萨。『维摩诘所说经』说:「十方无量阿僧只世界中作魔王者,多是住不可思议解脱菩萨」。属于四大王众天Caturmaha^ra^jaka^yika-deva的鬼、畜天,是菩萨而蒙佛授记的,着实不少。最重要的,要算夜叉yaks!a了。经中有金刚手Vajra-pa^n!i,也名执金刚Vajradhara,或译密迹金刚力士,是从手执金刚杵得名的,本是一切夜叉的通称,如帝释手执金刚杵,也是夜叉之一。经律中说,有一位经常护持释尊的金刚力士。这位经常护持佛的金刚手,在『密迹金刚力士经』中,是发愿护持千兄──贤劫千佛的大菩萨。经常随侍释尊,所以被解说为:一般人所不知的佛事,一般人没有听说过的佛法,这位护法金刚知道得很多,于是「菩萨三密」,「如来三密」,都由这位金刚手而传说出来。后来的「秘密大乘佛法」,都由此传出,理由就在这里。印度人信仰的夜叉极多,帝释在中间(约忉利天也可说有五方),四王天在四方,都有夜叉群,所以传有五(部)族金刚神,『大品般若经』就已说到了。夜叉身的大菩萨,受到『华严经』的尊重。法会开始,十方菩萨以外,从大自在天Mahes/vara到执金刚,一切天众(菩萨)来参加。善财Sudhana童子所参访的,也有众多的女性天神,都是夜叉。围绕师子□呻Sim!havijr!mbhita^比丘尼的,在十地菩萨以上,有「执金刚神」,与「坐菩提道场菩萨」(也就是「普贤地」)相当。夜叉身相的菩萨,地位非常崇高,与「秘密大乘佛法」是一脉相通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天神──鬼天、畜天的地位,随「大乘佛法」而重要起来,一向与鬼神信仰相结合的咒术等,也当然要渐渐地渗合进来。不过在「大乘佛法」中,菩萨化的鬼畜天菩萨,所说的还是菩萨道的深智大行,佛果的功德庄严,与后起的适应鬼、畜天的法门,精神还是不大同的。在一般人心目中,天、鬼天(神)、畜天(俗称「妖精」),比人要厉害得多,所以在信仰中,渐渐地胜过了人间的贤圣僧。
「大乘佛法」,重在印度群神的菩萨化。西元四、五世纪间传出的『楞伽经』,进一步的佛化群神。如『入楞伽经』卷六(大正一六·五五一上──中)说:
「大慧!我亦如是,于娑婆世界中,三阿僧只百千名号,凡夫虽说而不知是如来异名。大慧!或有众生知如来者,有知自在者,……有知仙人者,有知梵者,有知那罗延者,有知胜者,有知迦□罗者,有知究竟者,有知阿利吒尼弥者,有知月者,有知日者,有知婆罗那者,有知□耶娑者,有知帝释者,……有知意生身者。大慧!如是等种种名号,如来应正遍知于娑婆世界及余世界中,三阿僧只百千名号,……而诸凡夫不觉不知,以堕二边相续法中,然悉恭敬供养于我」。
『楞伽经』的意思是:如来(佛,不一定是释尊)的名号,是非常多的。梵天、帝释以外,如自在I^s/vara是湿婆天;那罗延Na^ra^yan!a异译作□纽Vis!n!u,□纽是那罗延天的异名;日是日天;月是月天;婆楼那Varun!!a异译作明星,即太白星:这都是印度神教所崇拜的。迦□罗Kapila^是数论Sa^m!khya派传说中的开创者;□耶娑Vya^sa广博仙人,传说为吠陀Veda的编集者:这都是印度神教传说的古仙人。印度的群神与古仙,其实是如来异名。一般人虽不知道就是如来,但还是恭敬供养梵天等。这种思想,比『楞伽经』集出还早些的『大集经』,已明白的表示了,如『大方等大集经』(九)『宝幢分』(大正一三·一三八中)说:
「世尊入王舍城。尔时,心游首楞严定,示现微妙八十种好。若事(奉)象者,即见象像。事师子者,见师子像。有事牛者,即见牛像。事命命鸟,见命命(鸟)像。有事兔者,即见兔像。有事鱼、龙、龟、鳖、梵天、自在(天)、建陀(天)、八臂(天)、帝释、阿修罗、迦楼罗、虎、狼、猪、鹿、水(神)、火(神)、风神、日、月、星、宿、国王、大臣、男、女、大(人)、小(人)、沙门、婆罗门、四(天)王、夜叉、菩萨、如来,各随所事而得见之。见已,皆称南无,南无无上世尊,合掌、恭敬、礼拜、供养。尔时,雪山光味仙人,……睹见佛身是仙人像」。
『楞伽经』说:世间不同宗教的不同信仰,其实所信仰的就是「如来」,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这是说:随地区、生活,人类不同意识而形成不同的信仰,其实神的本质是一,就是如来。这是泛神的,也就是一切神即一神的。『宝幢分
』从佛出发,不同信仰的人,他们所见的佛,就是他们平时所信奉的神。这是大乘行者从「法性平等」的立场,消解了神与佛之间的对立(免受印度传统宗教的岐视与排斥),而达到「天佛不二」的境地。这一思想的开展,可能与如来普入八众有关,如『长阿含经』(二)『游行经』(大正一·一六中)说:
「佛告阿难:世有八众,何谓八?一曰刹利众,二曰婆罗门众,三曰居士众,四曰沙门众,五曰四天王众,六曰忉利天众,七曰魔众,八曰梵天众。我自忆念:昔者往来与刹利众,坐起、言语,不可称数;以精进定力,在所能现。彼有好色,我色胜彼;彼有妙声,我声胜彼。彼辞我退,我不辞彼。彼所能说,我亦能说;彼所不能,我亦能说。阿难!我广为说法,示教利喜已,即于彼没,彼不知我是天是人。如是(乃)至梵天众,往反无数,广为说法,而莫知我(是)谁」。
「八众」,有人四众与天四众。天四众是:梵天众;魔众;忉利天Tra^^yastrim!s/a众,帝释是忉利天主;四天王天Caturmaha^ra^jaka^yika,(应译为四大王众天)众。忉利天众与四大王众天众,都是低级天──高等的鬼天、畜天。佛分别的到八众中去,是神通示现的。无论到那一众去,就与他们一样,但音声、容色、论说,什么都比他们要高超得多。这还是容忍印度神教的信仰,而表示胜过一切人与天神的伟大。不过,到底是佛还是天(神),在一般人心中,多少会模糊起来。『长阿含经』是「世界悉檀」,随顺众生的乐欲而说。如经师们不能把握经说的意趣所在,依文解义;进而从无二无别的意境去解说,表示为「佛天不二」,这在现实的一般人心中,不免要神佛不分了!「大乘佛法」后期,这一趋势是越来越严重了!
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八章(四六五──四七二)。
『大智度论』卷四(大正二五·九二中)。
『妙法莲华经』卷四(大正九·三五中──下)。
『维摩诘所说经』卷中(大正一四·五四七上)。
『大宝积经』(三)『密迹金刚力士会』(大正一一·五二下──五三上)。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七(大正八·三四二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六七(大正一0·三六四上──中)。
『楞伽阿跋多罗宝经』卷四(大正一六·五0六中)。『大乘入楞伽经』卷五(大正一六·六一五中──下)。
『宝星陀罗尼经』卷四(大正一三·五五五上──中)。
『长部』(一六)『大般涅盘经』(南传七·七八──七九)。
第三节 造像与写经
「大乘佛法」兴起前后,佛教界有两大事情,对于佛法的通俗化,给以广泛的影响。一、与法有关的圣典的书写:经、律、论──三藏,虽经过结集,但一向依诵习而流传下来。锡兰传说:在□多伽摩尼王Vat!t!aga^man!i时,因多年战乱而造成大饥荒。比丘们到处流离,忧虑忆持口诵的三藏,会因动乱而有所遗忘,所以西元前四二──二九年间,集合在中部摩多利Ma^tale的阿卢精舍Aluviha^ra,诵出三藏及注释,书写在贝叶上,以便保存。这虽是局部地区的书写记录,但佛教界声气相通,印度本土的书写经典,距离是不会太远的。锡兰的书写三藏,可能是最早的。『慈恩传』说:迦湿弥罗Kas/mi^ra结集『大□婆沙论』,「王以赤铜为□,镂写论文」。赤铜□Tambapan!n!i是锡兰岛的古名,所以赤铜□镂写论文,可能由于锡兰书写三藏的传闻而来。那时,大乘初兴,在成立较早的『小品般若经』中,已重视经典的书写了。二、与佛有关的佛像流行:将佛的遗体──舍利,建塔供养,表示了对释尊的崇敬。至于佛像,起初是不许的。「若以色量我,以音声寻我,欲贪所执持,彼不能知我」。释尊之所以称为佛,是不能在色声等相好中见到的;也许这正是供养(佛的)舍利而没有造像的原因。所以『阿含经』说「念佛」,也是不念色相的。当时没有佛像,仅有菩提树、法轮、足迹,以象徵佛的成佛、说法与游行。现存西元前的佛教建筑,有浮雕的本生谈──菩萨相,也没有佛像。『十诵律』也说:「如佛身像不应作,愿佛听我作菩萨侍像」,足以证明「佛法」本是不许造佛像的。大众部Maha^sa^m!ghika系以为:佛的色身也是无漏的,色身也是所归敬处,这可能是可以造佛像的理论依据。西元前后,犍陀罗Gandha^ra式、摩偷罗Mathura^式的佛像──画像、雕刻像,渐渐流行起来。早期流行佛像的地方,当时都在西方来的异族统治下,受到了异族文化的影响。东汉支娄迦谶Lokaraks!a于桓帝光和二年(西元一七九)译出的『道行般若经』卷一0(大正八·四七六中)说:
「佛般泥洹[涅盘]后,有人作佛形像。人见佛形像,无不跪拜供养者。其像端正姝好,如佛无有异,人见莫不称叹,莫不持华香缯彩供养者。贤者!呼[谓]佛神在像中耶?萨陀波伦菩萨报言:不在像中。所以作佛像者,但欲使人得其福耳。……佛般泥洹后,念佛故作像,欲使世间人供养得其福」。
这段文字,除支谦(依支谶本而再译)的『大明度经』外,其他的『般若经』本,都是没有的,所以这可能是支谶本所增附的。支谶的另一译本──『般舟三昧经』,也说到:「一者,作佛形像,用成是(般舟)三昧故」。那个时代,在月氏(贵霜)王朝统治下的西北印度,显然佛像已相当盛行了。「佛法」中,舍利塔是表示「佛」的,建在僧寺旁,形成三宝的具体形象。但佛法传布到各方,教区越来越广,僧寺越来越多,要以佛舍利建塔,应该有事实的困难。佛像的兴起,渐取代佛舍利塔的地位(起初,佛像是供在塔中的)。寺中供奉佛像处,印度称为「香室」,与我国的「大雄宝殿」相当。佛像以外,又有菩萨像、天神像的造作,对于佛教通俗化的普及发达,是有重要影响力的。不过,佛像的出现发达,在一般信众心目中,似乎更类似神像的崇信了。另一方面,「大乘佛法」的瑜伽行者,念佛见佛,念佛(进而念菩萨、念天)三昧更开拓出佛法的新境界。
W. Rahula : History of Buddhism in Ceylon, p.81. 『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二(大正五0·二三一下)。『大唐西域记』卷三(大正五一·八八七上)。
『瑜伽师地论』卷一九(大正三0·三八二中)。『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引颂大同。
『十诵律』卷四八(大正二三·三五二上)。
『般舟三昧经』(大正一三·八九九下)。
第二章 大乘「念法」法门
第一节 十法行
方便道的六随念s!ad!-anusmr!taya法门,大乘经中分别论述的,有『摩诃般若经』,『大般涅盘经』,『虚空藏经』等,可说并不太多。然分别阐扬的,如「念佛」法门,就是「大乘佛法」中非常重要的修行了。念smr!ti是忆念,明记不忘,是修习定慧所必不可缺的。其实,任何修行,即使是初学,也要忆念不忘,如忆念而称佛的,名为(持名)「念佛」。同样的意义,持诵经典,名为「念经」;持诵咒语,名为「念咒」。有念诵ja^pa一词,就是口诵心念的意思。现在先说念法dharma$nusmr!ti:在「佛法」中,重于圣道的忆念。「大乘佛法」是「依于胜义」,「依于法界」,「依法性为定量」,也就是重在契证的正法──一切法本不生,一切法本清净,一切法本性空,所以以甚深广大行为主的『般若经』,这样的说「念法」:「菩萨摩诃萨应修念法:于是(善法、不善法、……有为法、无为法)法中,乃至无少许念,何况念法」?这是以一切法无所念为「念法」了。然修学甚深法,从「佛法」以来,就有四预流支:「亲近善士,听闻正法,如理思惟,法随法行」──如实道的方便。在听闻、思惟、修行时,都是不能没有「念」的。「大乘佛法」兴起,当然也是这样。起初,智证的法,是脱落名相,本来如此的;流传世间的教法,是佛所说,多闻圣弟子所传的。依佛及僧而传布,所以法比佛与僧是要抽象些,一般信众多数是念佛、念僧,供养佛及僧。由于佛教界出现了书写的圣典,「念法」法门得到了重大的开展,这是初期大乘──『般若经』等所明白昭示了的。如『摩诃般若波罗蜜经』这样说:
1.「是般若波罗蜜,若闻、受持、亲近、读、诵、为他说、正忆念」。
2.「应闻般若波罗蜜,应受持、亲近、读、诵、(为他)说、正忆念。受持、亲近、读、诵、说、正忆念已,应书经卷,恭敬、供养、尊重、赞叹:花、香、璎珞、乃至伎乐」。
3.「书般若波罗蜜经卷,供养、恭敬:华、香乃至幡、盖。……书般若波罗蜜经卷,与他人令学」。
4.「受持般若波罗蜜,亲近、读、诵、说、正忆念;亦为他人,种种因缘演说般若波罗蜜义,开示、分别令易解」。
般若波罗蜜prajn~a^pa^ramita^是智证的甚深法门。菩萨修学般若prajn~a^,摄导施、戒等(六度、四摄)大行,自利利他而到达佛地。般若是甚深的,修学的方便,当然是「亲近善士」等,以闻、思、修而契入正法。所引第一则中:听「闻」般若法门;「受持」是信受忆持在心;「亲近」是「常来(善士处),承奉谘受」;「读」是口受(后来是依经文),一句句的学习;「诵」是熟习了的背诵。以上,是「亲近善士,多闻正法」的详细说明。「为他说」,是「宣传未闻」,使别人也能信受奉行(为他说,也能增进自己的熟习与理解)。「正忆念」,是「如理思惟」的异译。依『智论』,此下有「修」,那就是「法随法行」了。第一则的修学次第,与「佛法」中「亲近善士」等「预流支」一样,只是说得更详细些。第二则,多了书写经卷与供养。大乘兴起时期,恰好书写经卷流行;般若法门甚深而又通俗化,写经是重要因素。写成一部一部的经典,「法」有了具体的形象,于是受到恭敬供养。用华、香(香有烧香、末香、涂香等多类)、璎珞、幡、盖来供养,还有「伎乐」,那是歌舞(进一步就是戏剧)了。对经典的供养,与供养佛的舍利,是完全相同的。第三则,不但自己如此,还书写经典,布施给别人,使别人也能受持、读、诵、供养。第四则,以经卷布施,虽是功德无量,但般若到底是重于智证的,智证要先得如理的正见,所以为他演说、开示、分别,是更重要的。「正忆念」以前的「为他说」,只是照本宣扬,而「演说般若波罗蜜义、开示、分别」,是深一层的开示、抉择,重于胜解深义。以法为中心的般若法门,自修与利他,采取了这样的方便:甚深而又通俗化,通俗而又方便的引入深义的修证。在法的学习,法的流通上,有着不同于初期「佛法」的内容。
听闻、受持、亲近、读、诵、为他说、正忆念,书写、供养、施与他人:在「亲近善士」等固有方便外,增多了书写等通俗易行的的方便,这是大乘兴起时,因教界书写圣典而展开的。『大品经』中,自(三0)「三叹品」到(三八)「法施品」,共九品,二卷多,广说这一系列方便的功德。其他初期大乘经,也有这种情形,如『大宝积经』的『不动如来会』,末品说到:「应当受持、读诵通利,为他广说」。并说:「或于他人有是经卷,应可诣彼而书写之。……若于彼村求不能得,应诣邻境,书写、受持、读诵通利,复为他人开示演说」。旧译的『阿■佛国经』,也说到供养经卷。『法华经』的「法师品」,极力赞扬听闻、受持、书写、供养的功德,与『般若经』相同,如说:「若有人闻妙法华经,乃至一偈一句」;「有人受持、读、诵、解说、书写妙法华经,乃至一偈。于此经卷,敬视如佛,种种供养:华、香、璎珞、末香、涂香、烧香、缯盖、幢幡、衣服、伎乐,乃至合掌恭敬」。「法师功德品」说到:
「受持是法华经,若读,若诵,若解说,若书写」,能得六根的种种功德。天台智者大师依此「法师功德品」,立五品法师。等到书写经典盛行了,对于书写、供养(经卷)等功德,经中也就淡了下来。读、诵等方便,经中所说的,或多或少,后起的『无上依经』,总合为持经的十种法(行),如说:「一者、书写,二者、供养,三者、传流[施他],四者、谛听,五者、自读,六者、忆持,七者、广说,八者、自诵,九者、思惟,十者、修行」。十法以「书写」为第一,可见那时的受持、读、诵,可依书写的经典,不一定非从人口受不可了。所以『大智度论』说:「若从佛闻,若从弟子闻,若于经中闻」。依经文而了解义趣,也就等于从人受学了。
大乘的智行是「念法」为主的,以受持、读、诵等为方便,因经法的「书写」而流行;信行是「念佛」为主的,以称名、礼拜、忏悔等为方便,因「佛像」的兴起而盛行。尤其是经典的「书写」,信行念佛者也赞叹读、诵的功德,如『般舟三昧经』说:「闻是三昧已,书、学、诵、持、为他人说,须臾间,是菩萨功德不可复计」。『念佛三昧分』说:「但能耳闻此三昧名,假令不读、不诵,……皆当次第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能听受斯念佛三昧,若读、诵……所得功德,望前布施,不可喻比;……何况有能具足听受修行,演说是功德聚而可校量耶」?「十法行」已成为一切法门的共通方便了。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二三(大正八·三八五下)。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1.卷八(大正八·二八0下)。2.卷九(大正八·二八四下)。3>卷一0(大正八·二九三中)。4.卷一0(大正八·二九四下)。
『大智度论』卷五六(大正二五·四六一上)。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八·九·一0(大正八·二八0上──二九七中)。
『大宝积经』(六)『不动如来会』(大正一一·一一一下──一一二上)。
『阿■佛国经』卷下(大正一一·七六四上)。
『妙法莲华经』卷四(大正九·三0下)。
『妙法莲华经』卷六(大正九·四七下──五0中)。
『妙法莲华经文句』卷八上(大正三四·一0七下──一0八上)。
『无上依经卷下』(大正一六·四七七中)。『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六会「最胜天王问般若」)卷五七三(大正七·九六三上)。
『大智度论』卷一八(大正二五·一九六上)。
『般舟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三·九0八上)。『大方等大集经贤护分』卷二(大正一三·八七九中)。
『大方等大集经菩萨念佛三昧分』卷九(大正一三·八六四中)。
第二节 书写·供养与读诵功德
「佛法」重智证而又出重信的方便;般若是甚深法,重智证的,也传出了重信的方便,那就是书写,供养等了。『大智度论』卷五八(大正二五·四七二下)说:
「是般若有种种门入:若闻、持乃至正忆念者,智慧精进门入;书写、供养者,信及精进门入。若一心深信,则供养经卷胜(于闻、持等);若不一心,虽受持而不如(闻、持等)」。
从智慧入门,从信入门,都可以深入般若,智与信到底是不容许别行的。初入般若,适应不同根性,可以有此二门,而最重要的,还是真诚一心;如不能一心,都是不能得真实功德的。在正法中心的般若法门中,重信的书写、供养、施他,是「大乘佛法」时代的特色。由于般若法门的容受通俗的方便,读、诵也就有了不同的意义,这不妨一一的说明。
一、书写lekhana:起初,佛说法虽然结集了,还是口口传诵下来。传诵容易误失,也可能遗忘、失传。书写经典兴起,这是保存、弘布佛法的好办法,所以在「法」的修学中,书写与读、诵、解说等,受到了同样的尊重。以『般若经』来说,为了不致中途停顿,鼓励限期的精进完成。如说:「若能一月书成,应当勤书;若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若一岁书成,亦当勤书。读、诵、思惟、说、正忆念、修行,若一月得成就,乃至一岁得成就,应当勤成就」。书写等应当精勤的完成,书写的功德是很大的。所以『不动如来会』,劝人精勤设法去求法写经。写经,一向受到尊重,我国炖煌石室的藏书,有些是唐、宋间的写经,不过写经是为了功德,忽略了传布佛法的原始意义。自我国印刷发达后,书写经典来传布佛法,已没有必要了。仅有极少数出发于虔敬的写经,或刺舌出血来写经。对宏传佛法来说,写经的时代是过去了!
二、供养pu^jana:写成的经典,尊重供养,表示了对「法」的尊敬,也能引发佛弟子书写、读、诵经文的热心。供养经典,『般若经』有一传说的事实:在众香城──犍陀罗Gandha^ra城中,「有七宝台,赤牛头□檀以为庄严。真珠罗网以覆台上,四角皆悬摩尼宝珠以为灯明,及四宝香炉常烧名香,为供养般若波罗蜜故。其台中有七宝大床,四宝小床重敷其上,以黄金□书般若波罗蜜(经),置小床上,种种幡盖庄严垂覆其上」。在高台上供养经典,与供养佛牙、佛钵的方式相同。这是西元二世纪的传说;供养经典,在印度北方应该是有事实的。『历代三宝纪』说:「崛多三藏口每说云:于阗东南二千余里,有遮拘迦国。……王宫自有摩诃般若、大集、华严──三部大经,并十万偈。王躬受持,亲执键钥,转读则开,香花供养。又道场内种种庄严,众宝备具,兼悬诸杂花,时非时果」。传来中国,如南岳慧思:「以道俗福施,造金字般若二十七卷,金字法华,琉璃宝函,庄严炫曜,功德杰异,大发众心」,也是供养经卷的实例。一直到近代,供奉在藏经楼中的「大藏经」,也还是重于供养的。书写经典,「法」才有了具体的实体,受到佛弟子的恭敬供养。佛入涅盘,佛弟子怀念佛而恭敬佛的遗体──舍利s/ari^ra,建塔供养。供养佛舍利塔,只能生信作福,而书写的经典,更可以读、诵、解说,依法修行,比佛舍利更有意义些。所以『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0(大正八·二九0中)说:
「□尸迦!若满阎浮提(乃至如恒河沙等世界)佛舍利作一分,复有人书般若波罗蜜经卷作一分,二分之中,汝取何所?释提桓因白佛言:……我宁取般若波罗蜜经卷。何以故?世尊!我于佛舍利,非不恭敬,非不尊重。世尊!以舍利从般若波罗蜜中生,般若波罗蜜(所)修熏故,是舍利得供养、恭敬、尊重、赞叹」。
舍利是佛的遗体。舍利的所以受人尊敬供养,因为依此色身而成佛、说法。成佛、说法,都是依般若波罗蜜,甚深法的修证而来。这可见『般若经』胜于佛的遗体,所以在二分中,宁可选取『般若经』这一分了。在佛弟子的心目中,大乘(成佛法门)经卷,可说是与佛一样的(可以依经而知法),至少也与舍利塔一样。如『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说:「若是经典所在之处,则为有佛,若尊重弟子」;「若有此经,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所应供养,当知此处则为是塔,皆应恭敬作礼围绕,以诸华香而散其处」。『法华经』也说:「有人受持、读、诵、解说、书写妙法华经,乃至一偈,于此经卷,敬视如佛」。在佛像还没有盛行时,重于智证的大乘,以经卷代替了舍利,达成圣典的广泛流布。
三、施他da^na:书写经典,将经典布施──赠送给他人,使他人也能供养、受持、读、诵等。施他的本是书写的经典,自印刷术发明,经典也都是印刷的,于是改为印经赠送了。为什么要「施他」?施者深深信解法门的希有,受者因此而能受持、读、诵、思惟、修行;佛法因此而流布,这所以要「施他」。如施者不知经义,受者搁放一边,如现前佛教界的一般情形,那是失去「施他功德」的意义了!书写、供养、施他,是虔信尊敬而修法的布施,使法门广大流行;在行者自身,是信施福德。菩萨道以般若为主,而更要有利他(为法为人)的德行,所以对修学大乘法来说,重智而又赞扬信施福德,确是相助相成的。这所以「般若」等重智证的大乘,兼有信施等通俗的法门。
四、读、诵va^cana,sva^dhya^yana:般若法门的修学、书写、供养、施他以外,是听闻、受持、亲近、读、诵、为他说、正忆念、如说而行。这样的修学,『般若经』为初学者──善男子、善女人,广赞听闻、受持等功德──今世、后世的功德。今世功德,是现生所能得的,正是一般人希望得到的现世福乐。从(三0)「三叹品」起,经文所说的极多,比较起来,与初期「佛法」所说得慈心定者的功德,大致相同。慈心功德,『杂阿含经』(只夜)说:「不为诸恶鬼神所欺」。『智度论』与『大□婆沙论』,说慈心五功德。『增一阿含经』说十一功德;『增支部』说八功德与十一功德。内容是:
睡眠安乐·醒觉时安乐;
不见恶梦;
为人神所爱乐·天神拥护·盗贼不侵;
刀兵、水、火、毒所不能害·不横死·不蒙昧命终;
速入定;
颜色光润;
得慈心定maitri^-citta-sama^dhi的,有上说的种种功德,那是由于自力修持所得的。『般若经』说:于般若波罗蜜,能修听闻、受持等「十种法行」的,也有这些功德。还说到:「若在空舍,若在旷野,若人住处,终不怖畏」,那是从「念佛」离恐怖来的。没有恶梦,反而能得见佛等善梦。如因事而「往至官所,官不谴责」,也就是不会受官非之累。依『大□婆沙论』,也是慈心功德的一项传说 。不但不会横死,也是「四百四病所不能中」,这当然要「除其宿命业报」所感的疾病,那是不能不受的。在『般若经』中,这都是听闻般若波罗蜜,受持、读、诵等功德。经中说听闻、受持……正忆念时,到处说「不离萨婆若心」。萨婆若sarvajn~a^是一切智的音译;不离萨婆若心,就是不离菩提心bodhi-citta。依菩提心而修学般若波罗蜜,能得种种今世的福乐,那与慈心功德一样,是自力修持所得的现世福德。然在广说受持等现世福乐时,适应民间的神秘信仰,表示出般若波罗蜜的威神力,如经上赞叹「般若波罗蜜是大明咒、无上明咒、无等等明咒」。唐译『大般若经』作:「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是一切咒王」。咒──明咒,似为梵语vidya^的语译,与「秘密大乘」的漫怛罗mantra,意义是相通的。『大智度论』卷五七(大正二五·四六四中)说:
「如外道神仙咒术力故,入水不溺,入火不热,毒虫不螫,何况般若波罗蜜」?
以「咒」来比喻般若波罗蜜──法,般若是咒中至高无上的咒王,比一切咒术的神用更伟大。这显然是适应民间的咒术信仰,使般若俗化(书写、供养等)而又神化,容易为一般人所信受。经中举「有药名摩只」的比喻,「药气力故,蛇不能前,即自还去」,也是称叹「般若波罗蜜威力」。经中又举譬喻说「如负债人,亲近国王,供给左右,债主反更供养恭敬是人,是人不复畏怖。何以故?世尊!此人依近于王,凭恃有力故」,这是依仗「他力」的功德了。依此来观察,经中说有魔王与外道,想到般若法会上来娆乱,释提桓因S/akradeva^na^m indra「即诵般若波罗蜜;是时诸外道、梵志,遥绕佛,复道还去」;「即时诵念般若波罗蜜,恶魔闻其所诵,渐渐复道还去」。就是「往至官所,官不谴责」,也是「读诵是般若波罗蜜故」。般若波罗蜜这样的神效,真可说是一切咒中的咒王了!
般若是甚深的智证法门,直示一切法不生,一切法空,一切法本净的深义,而却说读诵『般若经』有种种的现生利益,并能降伏魔王、外道的娆乱,这在读者也许会感到意外的。般若法门兴起于南方,大成于北印度,可能与当地的部派佛教有关。诵经而有护持佛弟子的作用,『长部』(三二)『阿吒曩胝经』已经说到了;南传的赤铜□部Ta^mras/a^t!i^ya,也已诵持「护经」以求平安幸福了。『十诵律』所说的「多识多知诸大经」中,有「阿吒那剑[晋言鬼神成经]」,就是『阿吒曩胝经』。盛行于北印度的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不但有这部经,还有诵经而降伏敌人的传说,如『根本说一切有部律』说:边地的兵势很盛,王师一再败落。法与Dharmadinna^^比丘尼教他们:「每于宿处,诵三启经,……称天等名而为咒愿。愿以此福,资及梵天此世界主,帝释天王并四护世[四大天王,及十八种大药叉王,般支迦药叉大将,执杖神王所有眷属,难陀、邬波难陀大龙王等」。般支迦药叉Pan~cika-yaks!a,「即便去斯不远,化作军众:象如大山,马形如象,车如楼阁,人等药叉」。这样,敌人望见就恐惧降伏了。此外,有「诵三启经」以遣除树神的记录。「三启经」是经分三分:前是赞诵佛德,后是发愿回向,中间是诵经。如人死亡了,读诵「三启经」,中间所诵的是『无常经』。如降伏敌人,遣除树神,中间诵经部分,应该是诵『阿吒那剑』等经了。北方的部派佛教,流行这种「诵经」以求平安、降伏敌人等行为,『般若经』在北方集成,也就以读诵『般若经』,代替世俗的一切法术、咒语。然从作用来说,读与诵念『般若波罗蜜经』,与世俗信仰的作法、持咒,到底有多少差别!智证的般若法门,融摄了「佛法」通俗的信、施,更咒术化而赞扬读诵功德。甚深而又通俗化,「大乘佛法」得到了广大的流行。然而神秘化的融摄,比之「佛法」,「大乘佛法」是深一层的神秘化了,以后将更深刻的神化下去。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三(大正八·三一六下)。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二七(大正八·四二0中──下)。
『历代三宝纪』卷一二(大正四九·一0三上)。
『续高僧传』卷一七(大正五0·五六三上──中)。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大正八·七五0上、下)。
『妙法莲华经』卷四(大正九·三0下)。
『杂阿含经』卷四七(大正二·三四四中──三四五上)。『相应部』(二0)「譬喻相应」(南传一三·三九0──三九三)。
『大智度论』卷二0(大正二五·二一一中)。『阿□达磨大□婆沙论』卷八三(大正二七·四二七上)。
『增一阿含经』(四九)「放牛品」(大正二·八0六上)。『增支部』「八集」(南传二一·二──三);又「一一集」(南传二二下·三二二──三二三)。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八(大正八·二八0中)。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九(大正八·二八九下──二九0上)。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九(大正八·二八七上)。
『阿□达磨大□婆沙论』卷八三(大正二七·四二七上──中)。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九(大正八·二八七上)。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九(大正八·二八六下)。『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二分)卷四二九(大正七·一五六上)。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八(大正八·二八一中)。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0(大正八·二九一中)。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九(大正八·二八七上──下)。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九(大正八·二八七上)。
『十诵律』卷二四(大正二三·一七四中)。
『根本说一切有部□奈耶』卷二三(大正二三·七五三下──七五四上)。
『根本说一切有部□奈耶』卷二七(大正二三·七七六上)。 参阅拙作『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三三0)。
第三章 大乘「念佛」法门
第一节 信方便的易行道
「佛法」,有适应慧强信弱的,有适应信强慧弱的,根性不同,适应的修行方便,也就多少不同。「大乘佛法」,理想与信仰的成分增多,以信为先的方便,也就越来越重要。然「大乘佛法」主流,仍是重慧的甚深广大的菩萨道。修菩萨行,是「大乘佛法」所共的,而慧prajn~a^与信s/raddha^的适应,不同而又相通。如重慧而以「法」为主的,闻、思、修、证,而又有书写、供养、读诵功德的方便,如上一章所说。重信而以「佛」(菩萨、天)为主的,以称名、忏悔等为方便,然也有念佛实相的深行。说到「大乘佛法」的念佛buddha$nusmr!ti,内容异常的广大,先从「易行道」说起。
「大乘佛法」以无上圆满的佛为究极理想,而从菩萨bodhisattva的广大修行中去完成。菩萨的发心:「自未得度先度他,是故我礼初发心」,先人后己的精神,是希有难得的!发心修行,从释尊过去生中的修行事迹来说,特别是布施,为了慈济众生,不惜牺牲一切,甚至奉献自己的生命。菩萨要修行三大阿僧只劫,这是随顺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说的,其实,「佛言无量阿僧只劫作功德,欲度众生,何以故言三阿僧只劫?三阿僧只劫有量有限」。在无量时劫中修行,「任重道远」,没有比菩萨更伟大了!菩萨的广大修行,惟有胜解adhimoks!a一切法空sarvadharma-s/u^nyata^,才有可能,如『瑜伽师地论』卷三六(大正三0·四八七中)说:
「若能如实了知生死,即无染心流转生死;若于生死不以无常等行深心厌离,即不速疾入般涅盘。若于涅盘不深怖畏,即能圆满涅盘资粮;虽于涅盘见有微妙胜利功德,而不深愿速证涅盘。是诸菩萨于证无上正等菩提有大方便,是大方便依止最胜空性胜解,是故菩萨修习学道所摄最胜空性胜解,名为能证如来妙智广大方便」。
『瑜伽论』所说空义,与『中论』有所不同,然上求佛道,下化众生的菩萨道,非有「空性胜解」不可,是一致的见解。佛果究竟圆满,菩萨的广大修行,当然不是「急功近利」者所能成办的。在修行过程中,有的中途退失,名为「败坏菩萨」;有的久劫修行,到不退转──阿惟越致avinivartani^ya地,再进修到圆成佛果。修菩萨行到不转地,「是法甚深,久乃可得」,对一般人来说,这样的甚深难行道,可能会中途退失的,正如『般若经』所说:「无量阿僧只众生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行菩萨道,……若一若二住阿惟越致地」 。行菩萨道成佛的法门,广大甚深,不是简易的事;说老实话,这不是人人所能修学的。所以释尊成佛,一般弟子都是求证阿罗汉而入涅盘的,传说仅弥勒Maitreya一人未来成佛。菩萨道难行苦行,「大乘佛法」也是这样而出现于印度的。不过,究竟圆满的佛果,广大甚深的菩萨行,应该是见闻者所有心向往的;如此的深妙大法,也总希望能长住世间,利益众生,所以适应一般根性,(继承「佛法」的「念佛」),有易行道的安立,易行而又能成为难行道的方便。这与智证的正法甚深,而又安立书写、供养、施他、读诵功德等方便,意趣可说是同一的。
现在来说「大乘佛法」中,以「念佛」为主的易行道,如龙树Na^ga^rjuna『十住□婆沙论』卷五(大正二六·四一上──中)说:
「诸佛所说,有易行道,疾得至阿惟越致地方便者,愿为说之」! 「汝言阿惟越致地,是法甚难,久乃可得,若有易行道,疾得至阿惟越致地者,是乃怯弱下劣之言,非是大人志干之说!汝若必欲闻此方便,今当说之。佛法有无量门,如世间道,有难有易;陆道步行则苦,水道乘船则乐。菩萨道亦如是,或有勤行精进;或有以信方便易行,疾至阿惟越致」。
『十住□婆沙论』是『华严经』「十地品」偈颂的广分别。『十住□婆沙论』所说的易行道,先说称念佛(及菩萨)名,忆念,礼拜,进一步如『论』卷五(大正二六·四五上) 说:
「求阿惟越致地者,非但忆念、称名、礼敬而已,复应于诸佛所,忏悔、劝请、随喜、回向」。
原则的说,易行道是广义的念佛法门。对于佛,称(佛)名是语业,礼拜是身业,忆念是意业:这是对佛敬信而起的清净三业。在佛前,修忏悔行,劝请行,随喜行,以回向佛道作结。这一念佛法门,在龙树(西元二、三世纪间)时代,大乘行者,主要是在家的善男子、善女人,很多是这样修行的,如『大智度论』卷六一(大正二五·四九五中)说:
「菩萨礼佛有三品:一者、悔过品,二者、随喜回向品,三者、劝请诸佛品」。
三品修行的内容,『智度论』作了简要的介绍:「菩萨法,昼三时,夜三时,常行三事:一者、清旦偏袒右肩,合掌礼十方佛言:我某甲,若今世,若过(去)世,无量劫身、口、意恶业罪,于十方现在佛前忏悔,愿令灭除,不复更作。中、暮,夜三亦如是。二者、念十方三世诸佛所行功德,及弟子众所有功德,随喜劝助。三者、劝请现在十方诸佛初转法轮;及请诸佛久住世间无量劫,度脱一切。菩萨行此三事,功德无量,转近得佛」。日夜六时,菩萨于佛前行此三事,与中国佛教的早、晚课诵相近。易行道的功德无量,主要能保持大乘信心,不致于退失。『十住□婆沙论』说:「佛法有无量门,……或有勤行精进;或有以信方便易行,疾至阿惟越致」。这是二类根性,也就是重智与重信的不同。『智度论』也说:「若闻、持乃至正忆念者,智慧精进门入;书写、供养者,信及精进门入」;「菩萨有二种:一者、有慈悲心,多为众生;二者、多集诸佛功德」。所说略有差别,总不外乎在甚深难行的正常道外,别说菩萨初学的通俗法门。然重智(及慈悲)与重信,只是初入门者的偏重,不是截然不同的法门,所以『十住□婆沙论』卷六(大正二六·四九中──下)说:
「是菩萨以忏悔、劝请、随喜、回向故,福力转增,心调柔软,于诸佛无量功德清净第一,凡夫所不信而能信受;及诸大菩萨清净大行,希有难事,亦能信受」。
「信诸佛菩萨无量甚深清净第一功德已,愍伤诸众生无此功德,但以诸邪见,受种种苦恼,故深生悲心。……以悲心故,为求随意使得安乐,则名慈心。……随所能作,利益众生,发坚固施心」。
依『论』所说,修易行道而能成就信心的,就能引生慈悲心,能进修施等六波罗蜜。这可见菩萨道是一贯的,重信的易行道,重悲智的难行道,并不是对立,而只是入门有些偏重而已。
『大智度论』所说的「礼佛三品」,是出于汉安世高所译的『舍利弗悔过经』。舍利弗S/a^riputra启问:「前世为恶,当何用悔之乎」?佛答分三段:悔过,助其欢喜[随喜],劝请。舍利弗再问:「欲求佛道者,当何以愿为得之」?佛答说:「取诸学道以来所得福德,皆集聚合会,以持好心施与[回向]天下十方人民、父母、□飞蠕动之类」。末后说:种种福德,「不如持悔过经,昼夜各三过读一日」。『舍利弗悔过经』的内容,是在十方如来前,忏悔,随喜,劝请,回向,与『十住□婆沙论』所引的经说相合。这部经,有梁僧伽婆罗Sam!ghavarman异译的『菩萨藏经』;隋□那崛多Jn~a^nagupta共达多Dharmagupta等译的『大乘三聚忏悔经』(西藏译名『圣大乘灭业障经』)。异译的组织小异,分为忏悔及三聚──随喜功德聚,劝请功德聚,回向功德聚。忏悔中,说到罪业随心,空不可得的深义。这部经,古代每称之为「三品经」,如汉安玄所译的『法镜经』说:「昼三夜亦三,以诵三品经事」;晋竺法护Dharmaraks!a的『离垢施女经』说:「三品诸佛经典」,「昼夜奉行三品法」。说到这三品内容的经典很多,可见这是初期大乘盛行的易行道。「三品」,或作「修行三分,诵三分经」;或作「三支经」。这可能「品」是pa^ks!ika^的义译,如「三十七菩提分」,或译「三十七觉品」、「三十七觉支」。但晚期的异译,转化为「三聚」或「三蕴」(「三阴」);蕴,那是skandha了。经名「三品」,而实际有四分:「忏悔」,「随喜」,「劝请」,「回向」,这是值得注意的!依个人的意见,三分、四分是次第集成的。原始是「忏悔」部分,所以经末称此为「悔过经」;异译名为「三聚忏悔」、「灭业障」。异译『菩萨藏经』说,「此经名灭业障碍,……亦名菩萨藏,……亦名断一切疑」。「菩萨藏」与「断一切疑」,是一部分大乘经的通称,「灭业障碍」才是主题。所以推定这是该经的原始部分。『摩诃般若波罗蜜经』,自三0到三八品,为善男子、善女人,广说听闻、受持……书写、供养、施他的功德,三九品名「随喜品」,明无相的随喜回向。『大智度论』说「礼佛三品」,以「随喜回向」为一品,是随顺『般若经』而说的。回向,不只是[随喜]回向,修一切行,末后都是要回向的。忏悔回向,与『般若经』的随喜回向相结合,成为二品行。如『弥勒菩萨所问本愿经』说:「我悔一切过,劝助[随喜]众道德,归命礼诸佛,令得无上慧」。弥勒Maitreya菩萨「不持耳、鼻、头、目、手、足、身命、珍宝、城邑、妻子及以国土,布施与人以成佛道,但以善权方便安乐之行,得致无上正真之道」。这是忏悔、随喜的易行道,净土行。在这二品上,加劝请行,成为三品法门。至于回向,无论是一行、二行、三行,都是以回向作结。如以回向为一行,那就成为四分行了。
在佛前修忏悔、随喜、劝请、回向,在「初期大乘」时代,非常的流行。如『贤劫经』说:「念佛法,勤悔过,乐助[随喜]功德,施众生因[回向],劝诸佛」。『思益梵天所问经』说:「有四法善知方便,何等四?一者、顺众生意;二者、于他功德起随喜心;三者、悔过除罪;四者、劝请诸佛」。这一通俗易行的方便,与文殊师利Man~jus/ri^及普贤Samantabhadra有关;文殊与普贤二大士,是『华严经』中佛的二大辅弼,所以也与「华严」有关。先提到两部经:一、晋聂道真所译的『三曼陀跋陀罗菩萨经』。三曼陀跋陀罗,是普贤梵语的音译。这部经是「佛在摩竭提国,清净法处,自然金刚座,光影甚明」,也就是『华严经』「初会」的说处;经是普贤为文殊说的。经的内容是:悔过,礼,愿乐助其欢喜[随喜],劝请诸佛──转法轮与住世,施与[回向]。末后总结说:「是善男子、善女人,昼夜各三劝乐法行:所当悔者悔之,所当忍者忍之,所当礼者礼之,所当愿乐[随喜]者愿乐之,所当请劝者请劝之,所当施与者施与之」。「悔」是自说罪过;「忍」是容忍,是忏摩的义译:合起来就是忏悔。经文正宗分,分「悔过品」,「愿乐品」,「请劝品」,与「三品法行」相同。但在「愿乐品」中,多了礼敬「一切诸佛、一切诸菩萨、诸迦罗蜜[善知识]、父母、及阿罗汉、辟支佛」,凡是有功德而可敬的,都作礼,这是从随喜一切功德而来的。「三品」本是「礼佛三品」,是在佛前礼敬而修行的。这部经说到:「般若波罗蜜,兜沙陀比罗经」;「兜沙陀比罗经」,义译为「如来藏[箧]经」,为华严法门最初集成的经名。这部经的成立,『般若』与『华严』经已开始流传了。二、竺法护译的『佛说文殊悔过经』,是文殊为如来齐光照□菩萨说的。经文不分品,内容是:礼佛,悔过,劝助[随喜]众德,劝转法轮,诸佛住世,供养诸佛,(回向)我及众生成佛道。对于礼佛──五体投地,作了「表法」的解说。经上说:「或问上界悔过之处,十地,十忍,十分别事,十瑞,十持,十印,十三昧」,显然的与「华严」内容相通。这两部重于忏悔的经,文殊说,或普贤为文殊说,与华严法门有关,比起「三品经」来,虽同样的是通俗的易行道,而又通于深义了。
「六十华严」的传译者──佛陀跋陀罗Buddhabhadra,于晋元熙二年(西元四二0),译出『文殊师利发愿经』,共四十四颂,与『三曼陀跋陀罗菩萨经』、『文殊悔过经』,非常接近。唐不空Aorghavajra所译的『普贤行愿赞』,六十二颂,与「四十华严」末卷偈颂相同,都是『文殊师利发愿经』的增广本。依『文殊师利发愿经记』说:「晋元熙二年,岁在庚申,于扬州斗场寺,(佛陀跋陀罗)禅师新出。云:外国四部众礼佛时,多诵此经以发愿求佛道」。大抵『舍利弗悔过经』、『文殊悔过经』等,文字长了些,要昼夜三时──一日诵念六次,不太方便,所以编为简要的偈颂。如龙树的『宝行王正论』说:「为此因及果,现前佛支提(即佛舍利塔),日夜各三遍,愿诵二十偈」。二十偈的内容,也就是礼敬,离恶(忏罪),随喜,请转法轮,「穷生死后际」是常住世间,回向发愿 。『文殊师利发愿经』,是日常持诵的诵本,与『普贤行愿赞』等,内容都是七分:礼佛(赞佛),供养佛,忏悔,随喜,请转法轮,请佛住世,回向。这是「六十华严」、「八十华严」经所没有的,「四十华严」把偈颂编入『华严经』「普贤行愿品」的末了,长行为了满足「十」数,加上「恒顺众生」与「常随佛学」,这是偈颂所没有的。『三曼陀跋陀罗菩萨经』说:「持是功德,令一切(众生)与某[自己名字],……生有佛处,有菩萨处,皆令生须呵摩提阿弥陀佛刹」。这一法门,是易行道,净土方便道,发愿往生,是不限于某一净土的,但经文却提到了须呵摩提Sukha^vati^阿弥陀Amita^bha佛刹。须呵摩提是极乐或安乐的音译。『文殊师利发愿经』说:「愿我命终时,灭除诸障碍,面见阿弥陀,往生安乐刹」。易行方便与往生极乐,有了更密切的关系。
在佛前忏悔、随喜、劝请,本是为初学者开示的通俗易行法门。文殊与劝发菩提心有关,「为一切师」,如『濡首菩萨清净分卫经』等说。文殊又与忏罪有关,如『阿□世王经』、『如幻三昧经』说。悔过等三品法门,终于与文殊,因文殊而与普贤有关了,也就与华严法门有关,如『十住□婆沙论』,将『十地经』所没有说的称名、忆念、礼拜、忏悔、随喜、劝请,附入初地中。西元三、四世纪间,竺法护与聂道真,译出与文殊(更与普贤)有关的『文殊悔过经』,『三曼陀跋陀罗菩萨经』;西元五世纪初,译出的『文殊师利发愿经』,已是当时印度日常持诵的法门了。通俗易行而又与深义相通,到「四十华严」而充分明了出来。这是重信的、易行的广义念佛法门。
三支法门,名为三支而其实有六支:三支是礼敬现在十方佛(「礼敬诸佛」而后修的);忏悔;劝请中有「请佛说法」、「请佛住世」;随喜;末后又有回向。或加入「供养」(供养也本是对佛的礼敬),如『文殊师利发愿颂』所说。宗喀巴Tson%-kha-pa所造『菩提道次第广论』,也依『华严经』颂而说七支,作为积集顺道资粮,净治业障逆缘的加行。迟一些译出的,还有唐那提Nadi译『离垢慧菩萨所问礼佛法经』,内容为七支:礼敬,归依,忏悔,劝请(转正法轮,不般涅盘),随喜,回向,发愿。唐义净译『金光明最胜王经』(五)「灭业障品」,以「四种对治业障」:于十方世界一切如来前,「说一切罪」(忏悔);劝请(说法及久住世间);随喜;回向。与「三品经」相合。赵宋施护Da^napa^la译『佛说法集名数经』,说「七种最上供养」,内容为:礼拜,供养,忏悔,随喜,劝请,发愿,回向。先后的开合、增减,总列而比对如下:
│A│B│C│D│E│F│G│H│I
────┼─┼─┼─┼─┼─┼─┼─┼─┼──
礼敬诸佛│ │ │1.│1.│1.│1.│1.│1.│1.
────┤ │ ├─┼─┼─┼─┼─┼─┼──
称赞如来│ │ │ │ │ │ │2.│2.│
────┤ │ │ │ │ │ ├─┼─┼──
广修供养│ │ │ │2.│ │6.│3.│3.│2.
────┼─┼─┼─┼─┼─┼─┼─┼─┼──
忏悔业障│1.│3.│3.│3.│2.│2.│4.│4.│3.
────┼─┼─┼─┼─┼─┼─┼─┼─┼──
随喜功德│2.│2.│5.│4.│3.│3.│5.│5.│4.
────┼─┼─┼─┼─┼─┼─┼─┼─┼──
请转法轮│ │ │ │ │4.│4.│6.│6.│5.
────┤ │ │ │ ├─┼─┼─┼─┼──
请佛住世│3.│4.│4.│5.│5.│5.│7.│7.│6.
────┼─┼─┼─┼─┼─┼─┼─┼─┼──
常随佛学│ │ │ │ │ │ │ │8.│
────┤ ├─┤ │ │ │ │ ├─┤
恒顺众生│ │1.│ │ │ │ │ │9.│
────┼─┼─┼─┼─┼─┤ ├─┼─┼──
普皆回向│4.│ │6.│7.│6.│ │8.│10│7.
────┼─┤ ├─┼─┼─┤ ├─┼─┼──
发广大愿│ │ │7.│6.│ │ │ │ │
────┤ │ ├─┼─┤ │ │ │ │
归依三宝│ │ │2.│ │ │ │ │ │
────┴─┴─┴─┴─┴─┴─┴─┴─┴──
『大般涅盘经』卷三九(大正一二·五九0上)。
『大智度论』卷四(大正二五·九二中)。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九(大正八·二八四下)。
『大智度论』卷七(大正二五·一一0上)。
『十住□婆沙论』卷五(大正二六·四一中)。
『大智度论』卷五八(大正二五·四七二下)。又卷三八(大正二五·三四二中)。
『舍利弗悔过经』(大正二四·一0九0上──一0九一中)。
『法镜经』(大正一二·一八下)。『离垢施女经』(大正一二·九五下)。
『菩萨藏经』(大正二四·一0八九下)。
『弥勒菩萨所问本愿经』(大正一二·一八八下)。
『弥勒菩萨所问本愿经』(大正一二·一八八下)。
静谷正雄『初期大乘佛教之成立过程』,推论在三品行以前,有忏悔、随喜──二品行的可能(一三七──一三八)。
以上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九章(五七0──五七六)。
『贤劫经』卷一(大正一四·二中)。
『思益梵天所问经』卷一(大正一五·三五下)。
『三曼陀跋陀罗菩萨经』(大正一四·六六八下)。
『佛说文殊悔过经』(大正一四·四四二上──中)。
『佛说文殊悔过经』(大正一四·四四一下)。
以上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三章(一一三四──一一三五)。
『出三藏记集』卷九(大正五五·六七下)。
『宝行王正论』(大正三二·五0四中──下)。
『三曼陀跋陀罗菩萨经』(大正一四·六六八上)。
『文殊师利发愿经』(大正一0·八七九下)。
以上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三章(一一三六──一一三八)。
『菩提道次第广论』卷二(汉藏教理院刊本·二三──二四)。
『离垢慧菩萨所问礼佛法经』(大正一四·六九九中──七00上)。
『金光明最胜王经』卷三(大正一六·四一四下──四一六上)。『合部金光明经』卷二(大正一六·三六九中──三七0下)。
『佛说法集名数经』(大正一七·六六0中)。
a.『佛说舍利弗悔过经』;『金光明最胜王经』。b.『思益梵天所问经』。c.『离垢慧菩萨所问礼佛法经』。d.『佛说法集名数经』。e.『三曼陀跋陀罗菩萨经』。f.『佛说文殊悔过经』。g.『文殊师利发愿经』。h.『大方广佛华严经』。i.『菩提道次第广论』。
第二节 易行道支略说
「念佛」为主的易行道,是以信s/raddha^为方便的,作用是多方面的,名称也就不一。如『思益梵天所问经』,名善知「方便」。『离垢慧菩萨所问礼佛法经』,以「礼佛」为名,也就是礼佛与佛前的修行。『金光明最胜王经』集为「灭业障品」,这正如智者大师的集为「五悔法」了。『佛说法集名数经』,称为最上「供养」。『华严经』「普贤行愿品」,名为十大愿;『文殊师利发愿经』,也是名为「发愿」的。『大宝积经』的『善臂菩萨会』:菩萨于三时中,扫塔(礼佛),劝请,忏悔,念善根[随喜],愿得无上菩提[回向],都是「戒波罗蜜」所摄。易行道的内容,或多或少,到『普贤行愿品』的十大愿,虽多少超越了这一原则,但不失为集易行道的大成。以下,一一的略加解说:
一、「礼敬诸佛」,二、「称赞如来」:佛在世时,弟子们见了佛,一定是虔诚敬礼。印度古代,见了国王,每赞颂以表示敬意(如我国古时的相见赋诗,不过赋诗是相对的)。在『杂阿含经』(「只夜」)中,鹏耆舍Van%gi^sa就已作偈赞佛了。大乘佛教盛行赞叹如来,如『佛一百八名赞』,『一百五十赞佛颂』等。西元七世纪,印度佛教的赞佛情形,如『南海寄归内法传』所说。对于佛,因崇敬信念而有所表示,那是当然的。在大乘法中,礼佛是礼十方佛,通于身语意三业,如『普贤行愿品』说:「我以清净身语意,一切遍礼尽无余」。这就是『十住□婆沙论』的「称名、忆念、礼拜」。称名是语业的礼敬,如说「南无佛」,「南无释迦牟尼佛」,「南无阿弥陀佛」。忆念是意业的礼敬。礼拜是身业的礼敬,如合掌,稽首佛足,五体投地。传说释尊在因地,见燃灯佛Di^pam!kara时,五体投地,可说是最敬的身礼。三业的礼敬,以内心的忆念为主,依内心敬念而表现于身业、语业。如内心没有诚信忆念,那称名如鹦鹉学语,礼拜要被禅者讥笑为如碓上下了。所以三业礼敬,主要是虔诚的「念佛」。称佛名号,其实就是赞叹,如『佛一百八名赞』;世亲Vasubandhu所造的『无量寿佛优波提舍』(一般称为『往生净土论』),立「五念门」说:「云何赞叹?口业赞叹,称彼如来名」。这样,礼佛就是念佛;本来「称名、忆念、礼拜」就可以了,为了适应佛教界的赞佛偈,『普贤行愿品』别立「称赞如来」一门。礼佛、念佛,「大乘佛法」中法门众多,当别为叙说。
三、「广修供养」:这是对于佛的供养。佛在世时,衣、食、住、药等,一切是信众恭敬供养的。佛涅盘以后,佛舍利(遗体)建塔,渐渐庄严起来。对于佛塔,也就以:「华、香、璎珞、伎乐、幢、幡、灯油」;「花□、灯明、幢、幡、伞、盖供养」。一般重视的,是财物的供养,出家众又怎样供养呢?佛在世时,如阿难A^nanda为佛侍者,为佛服务,就是供养。最上的供养,是弟子依佛所说的,精进修行,得到究竟解脱的阿罗汉,能满足佛为弟子说法的最大愿望,就是对佛最上的供养。重法的大乘经,也说到法供养,如『维摩诘所说经』说:「若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读、诵、供养是经者,即为供养去来今佛」;「若闻如是等经,信解、受持、读、诵,以方便力,为诸众生分别、解说、显示、分明,守护法故,是名法之供养」;「又于诸法如说修行,随顺十二因缘,离诸邪见,得无生忍,……是名最上法之供养」。从信解受持,到得无生忍,如法供养,是通于浅深的。重信的易行道,『文殊悔过经』才提到财物的供养诸佛:「十方世界无所系属」的无主物,「持以贡上诸世光耀佛天中天」。『普贤行愿品』说:「以诸最胜妙华□,伎乐、涂香及伞、盖,如是最胜庄严具,我以供养诸如来。最胜衣服、最胜香,末香、烧香与灯、烛。……我以广大胜解心,……普遍供养诸如来」。这些都是财供养。一切是「最胜」的,「一一皆如妙高(须弥山)聚」的。这样的广大供养,是由于广大的胜解心。胜解adhimoks!a是假想观,依定所起的假想观(或以假想观而得定),观成广大供品来供佛,这不是一般人所能的。『普贤行愿品』所说,本是「大愿」,发愿能这样供佛,如修行深了,能以胜解所成作广大供养,那已不是易行道了。『大智度论』说:「供养者,若见若闻诸佛功德,心敬尊重,迎逆侍送,旋□礼拜,曲躬合手(掌)而住。避坐安处,劝进饮食,华、香、珍宝等,种种称赞持戒、禅定、智慧诸功德。有所说法,信受教诲。如是善身口意业,是为供养」。依此可见,供养实只是礼敬的一部分,所以初期的「三品经」,是没有说供养的。
四、「忏悔业障」:忏悔能达成佛弟子三业的清净,在出家僧团中,是时常举行的。人非大圣,不可能没有过失,有过失就要知过能改,如有罪过而隐藏在内心,会影响内心,障碍圣道的进修,不得解脱。「大乘佛法」的忏悔,是在十方一切佛前,忏悔无始以来的一切罪业。『普贤行愿品』所说,还只是忏悔业障,但有的却扩大为忏悔三障──烦恼障,业障,报障等。在「大乘佛法」中,忏悔有了不寻常的意义,而忏悔的方法更多,这留在下面作专章来叙说。
五、「随喜功德」:随喜anumodana,是对于他人的所作所为,内心随顺欢喜,认可为行得好,合于自己的意思,所以「随喜」是通于善恶的。简略的说,佛法是浅深不等的离恶行善,这是要自己身体力行的,但不只是自己行就够了。任何一种离恶行善的善行,可分四类:一、「自行」,自己去做;二、「劝他行」,还要劝别人去做;三、「随喜行」,知道别人做了,起认可欢喜心;四、「赞叹行」,赞叹这一善行,赞扬行此善行的人,以激励大众。大家都向于离恶行善,才是佛教的理想。善行如此,恶行也有「自行」、「劝他行」、「随喜行」、「赞叹行」;如恶行而具足四行,那可是恶性深重了。这里,约随喜功德说。一切善行,不外乎一般人的人、天福德;声闻与缘觉乘──有学、无学功德;菩萨发大心,广修福慧,自利利他的功德;如来圆满大菩提,现成佛、说法、入涅盘等最胜功德。对于这一切功德,都「心生欢喜」,如『普贤行愿品』说:「十方一切诸众生,二乘有学及无学,一切如来与菩萨,所有功德皆随喜」。『般若经』「随喜品」也是这样,不过与般若相应,无相无着(是难行道)而已。『法华经』「随喜功德品」,听闻随喜而转化他人。「随喜功德」,是一切大乘法门所重视的。『大智度论』说:「随喜福德者,不劳身口业作诸功德,但以心方便,见他修福,随而欢喜」。这不是说,不需要身语的实际善行,是说见他修福而心生随喜,是有很大功德的。依『智度论』说:随喜功德之所以有大福德,一、确信福德因果,「得正见故,随而欢喜」。二、「我应与一切众生乐,而众生能自行福德」,作福的一定能得安乐,那就与自己行善一样。三、「众生行善,与我相似,是我同伴,是故随喜」。众生是自我中心的,虽明知行善是应该的,但从自我而起颠倒,每对他人的善行善事,福德慧德,会引起嫉妒,障碍或破坏,这是修菩萨行的大障。如能修随喜行,时时随喜一切功德,那一定能慈心普利,趣入菩提的大道。随喜是「礼佛三品」之一,是在佛前修的,佛菩萨的功德,当然是随喜的主要内容,但如来化导众生,不弃人、天、声闻、缘觉功德,所以一切功德,都是发菩提心者所随喜的。
六、「请转法轮」,七、「请佛住世」:在「三品法门」中,这二者是合为「劝请品」的。这二者,出于各部派的共同传说。一、释尊成佛以后,感到了佛法甚深,众生不容易教化,曾有「我宁不说法,疾入于涅盘」的意境。梵天brahma^知道了,特来请佛说法,这才受请而大转法轮。佛法是不共世间的!世间的神教、哲学等学行,不是一无足取,而是对于彻悟人生的真义,实现人生的究竟归宿,是无能为力的,惟有佛法才能达成这一目的。梵天是印度的最高神,自称是宇宙、人类、万物的创造者。梵天来恳请说法,表示了神教的无能为力,有待佛法的救济。佛转法轮,是世间出现了新的希望,如昏暗中的明灯一样,那是多难得呀!二、佛曾三次对阿难说:「佛四神足已多修习行,专念不忘,在意所欲,如来可止一劫有余,为世除冥,多所饶益,天人获安」。阿难听了,当时没有说什么,释尊这才答应了魔ma^ra的请求,三月后入涅盘。这表示了:虽然说佛涅盘后,「自依止,法依止」,如法修行,与佛在世一样。实际上,佛涅盘后,虽然佛法在开展,教区在扩大,而佛法的真意义──究竟解脱的,却大大的低落了。这所以有「正法」与「像法」(后来又有「末法」)的分别,不免想到了佛法从世间灭失的悲哀。这二项传说,在部派佛教中,没有引起什么问题。「初期大乘」兴起,「劝请」成为「礼佛三品」之一。昼夜六时,对十方佛初成佛道的,「请转法轮」;佛要入涅盘的,「请佛住世」。这是愿望佛法的出现世间,佛法永远存在于世间,为苦难众生作依怙:这是真诚的护法心。西元前后,印度的政局,非常混乱;佛法在传布中,不免要受到破坏、障碍。圣弟子面对当前的佛教,从内心激发护法的热心;而将「请转法轮」、「请佛住世」,作为礼佛要行,时时忆念,以激发佛弟子为法的热忱!
一0、「普皆回向」:回向parin!a^ma是回转趣向;回向功德,是将所有功德,转向于某一目的。『普贤行愿品』的回向,是:「所有礼赞、供养福,请佛住世、转法轮,随喜、忏悔诸善根,回向众生及佛道」。依偈说,回向是将上来所说的「礼敬功德」、「赞叹功德」、「供养功德」、「忏悔功德」、「随喜功德」、「劝请功德」:一切回向于众生,与众生同成佛道。依偈文,可见重佛、重信的易行道(「三品经」也如此),本没有「恒顺众生」、与「常随佛学」的。回向众生及佛道,如『舍利弗悔过经』说:「学道以来所得(一切)福德,皆集聚合会,以持好心施与[回向]天下十方人民、父母、□飞蠕动之类,皆令得其福;有余少所,令某得之,令某等作佛道」。异译『菩萨藏经』说得更明白:「一切和合回施与一切众生,……一切和合回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以此善根,愿令一切众生亦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菩萨修易行道所得的功德,回向众生,就是将自己的功德,转而布施给众生,使众生离苦得乐,发心修行成佛。菩萨的功德,真能施与众生,使众生受福乐吗?这里面含有重大问题,也就是「自力」与「他力」。一般神教都是重「他力」的,佛法说善恶因果,修因证果,一向是「自力」的;「大乘佛法」的「回向功德」,不违反佛法的特质吗?『大智度论』卷六一(大正二五·四八七下──四八八上)说:
「共一切众生者,是福德不可得与一切众生,而果报可与。菩萨既得福德果报,衣服、饮食等世间乐具,以利益众生。菩萨以福德清净,(所有)身口,人所信受;为众生说法,令得十善,……末后成佛。……是果报可与一切众生,以果中说因,故言福德与众生共。若福德可以与人者,诸佛从初发心所集福德,尽可与人」!
经上说福德回向施与众生,这是果中说因,是不了义说。菩萨的福德,是不能转施与别人的。但菩萨发愿化度众生,所以依此福德善根,未来福慧具足,就能以财物、佛法施与众生;使众生得财物,能依法修行,成就佛道。如自己的福德而可以回施众生,那是违反「自力」原则的。佛菩萨的功德无量,如可以回施众生,那世间应该没有苦恼众生,都是佛菩萨那样,也不用佛菩萨来化度了!『十住□婆沙论』这样说:「我所有福德,一切皆和合,为诸众生故,正回向佛道」。菩萨发菩提心,求成佛道,主要是为了救度一切众生。所以「回向众生及佛道」,是说「为诸众生故」,以一切功德,回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并非以福德善根施与众生。『普贤菩萨行愿赞』但说「悉皆回向于菩提」,没有说回向众生,也许是为了避免读者的误解吧!
「大乘佛法」的易行道,主要是忏悔、随喜、劝请──三品。这是在十方佛前进行的,所以从「礼佛」而分出:礼敬、赞叹、供养──三事。修行终了,这一切功德,为一切众生而回向于佛道。所以易行道的主体,到此为止。『华严经』「十回向品」,二处说到:一、忏悔,礼敬,劝请,随喜──「悉以回向」;二、忏悔,随喜,礼敬,劝请──回向。「离世间品」说:「四行是菩萨道:忏除罪障,随喜福德,恭敬尊重,劝请如来」。易行道的本义,就是这些。大乘行者,对佛礼敬、供养,坚定了清净的大乘信心;忏悔,使内心没有疑悔,不碍修行;随喜佛菩萨等的功德,养成乐人为善的无私心,劝请能激发护持佛法的热忱;并以一切功德,为众生而回向佛道(不为一切众生,就会趣入涅盘)。易行道是以佛为中心的进修,能成就这样的菩萨心行,也就能不退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了!
八、「常随佛学」,九、「恒顺众生」:为了符合『华严经』的体裁,满足「十」数,『普贤行愿品』长行,才加入此二愿。约意义说,这二者是菩萨道所应有的。在修学过程中,生生世世见佛闻法,是向上不退的最佳保证!到底应该怎样修学?也只有学习诸佛那样的(因中)修学,才能圆成佛道。「恒顺众生」,是于众生「随顺而转」:尊重众生,救助众生,利益众生。『思益梵天所问经』说:「菩萨有四法善知方便」,在随喜、忏悔、劝请外,「顺众生意」,也确是方便之一。
上来的解说,是依易行道的十支,作一般的解说,并非专依『普贤行愿品』说的。
『大宝积经』(二六)『善臂菩萨会』(大正一一·五三0中──下)。
『南海寄归内法传』卷四(大正五四·二二七上──下)。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四0(大正一0·八四七上)。
『无量寿经优波提舍』(大正二六·二三一中)。
『四分律』卷五二(大正二二·九五七上)。『根本说一切有部□奈耶药事』卷一二(大正二四·五三中)。
『维摩诘所说经』卷下(大正一四·五五六上、下)。
『佛说文殊悔过经』(大正一四·四四五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四0(大正一0·八四七上)。
『大智度论』卷三0(大正二五·二七六下──二七七上)。
『杂阿含经』卷三七(大正二·二七五下)。『增支部』「十集」(南传二二下·二七0──二七一)。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四0(大正一0·八四七上)。
『大智度论』卷六一(大正二五·四八七下)。
『相应部』(六)「梵天相应」(南传一二·二三四──二三七)。经律都有记载。
『长阿含经』(二)『游行经』(大正一·一五中──下)。『长部』(一六)『大般涅盘经』(南传七·七一──七五)。
如来可住一劫余,因阿难不知请求住世,八十岁就入涅盘的传说,意味着佛寿可能很长的。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四0(大正一0·八四七上)。『文殊师利发愿经』(大正一0·八七九上)。『普贤菩萨行愿赞』(大正一0·八八0中)。
『佛说舍利弗悔过经』(大正二四·一0九一上)。
『菩萨藏经』(大正二四·一0八九上)。
『十住□婆沙论』卷五(大正二六·四六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二五(大正一0·一三三上)。又卷三一(大正一0·一六五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五七(大正一0·三00中)。
『思益梵天所问经』卷一(大正一五·三五下)。
第四章 忏悔业障
第一节 「佛法」的忏悔说
在「佛法」中,「忏悔」是进修的方便,与「戒学」有关。到了「大乘佛法」,「忏悔罪业」为日常修持的方便。从大乘经去看,几乎重「信」的经典,说到「念佛」(不一定念阿弥陀佛),都会说到消除生死重罪的。中国佛教流行的种种忏法,就由此而来。忏,是梵语ks!ama──忏摩的音略,意义为容忍。如有了过失,请求对方(个人或团体)容忍、宽恕,是忏的本义。悔是des/ana^的意译,直译为「说」:犯了过失,应该向对方承认过失;不只是认错,要明白说出自己所犯的罪过,这才是「悔」了。『三曼陀跋陀罗菩萨经』说:「所当悔者悔之,所当忍者忍之」;悔与忍合说,就是忏悔,成为中国佛教的习惯用语。
此外,kaukr!tya也译为悔,或译恶作。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觉得不对而起反悔心,就是kaukr!tya。这种悔──恶作,或是善的,或是恶的,但无论是善悔、恶悔,有了悔意,心绪就不得安定,成为修定的障碍。悔──恶作,与忏悔的悔──「说」,意义完全不同,这是应该知道分别的。
古人称「佛法」戒律中的忏悔为「作法忏」。中国佛教是以「大乘佛法」为主的,对「作法忏」似乎不太重视。释尊「依法摄僧」,将出家人组合起来,名为僧伽sam!gha,使出家众过着和、乐、清净的僧团生活。维持僧伽大众的清净,就是佛所制的戒律,内容包含了道德的(如杀、盗等)轨范,生活的(衣、食、住等)准则,团体的(如受具、布萨、安居等)规制。僧伽的和、乐、清净,能使社会大众增长信心,内部僧众精进而易于解脱。达成「正法久住」世间的目的,就依赖这如法清净的僧伽。僧伽的戒律,如国家的法律,人人有尊重与遵守的义务。如违犯了,如极其严重,是不容许忏悔的,逐出僧团(如世间的「死刑」),不再是僧伽的一员。如不太严重的,准予依律忏悔。如不承认过失,不肯忏悔的,那就摈出去,大家不再与他往来、谈论(如世间的「流刑」)。但还是出家弟子,什么时候真心悔悟,请求忏悔,就为他依法忏悔出罪。犯过失而可以忏悔的,也轻重不等。犯重的是僧残sam!gha^vas/es!a:如犯重而没有覆藏,自己知道过错,当日请求忏悔的,要接受六(日)夜摩那□ma^natva的处分。处分的内容,主要是褫夺部分的权利(如世间的「褫夺公权」);坐卧到旁边、下位去;尊敬比丘众,并为大众服务。如六夜中诚意的接受处分,就可以举行出罪(阿婆呵那)a^varhan!a。如犯重而怕人知道,覆藏起来,或经同住者的举发,或后来省悟到非法,请求准予忏悔,那就要加重处分了。覆藏多少天,先要受别住──波利婆沙pariva^sika多少天的处分。别住以后,再经六夜的摩那□,然后可以出罪。别住的处分,与摩那□相同。犯僧残罪的,要在二十比丘僧前,举行出罪手续,然后回复了固有的清净比丘(没有罪了)身分。犯过失而比较轻的,或在(四人以上)僧中,向一比丘说罪(悔);或但向一比丘说;也有所犯极轻的,自心呵责悔悟就可以了。释尊为比丘众制定的忏悔法,是在道德感化中,所作的法律处分。如经过合法的出罪手续,就回复清净比丘身分,正如受了世间的法律处分──徒刑、罚锾等,就不再有罪一样。在僧伽制度中,举发别人的过失,是出于慈悲心,因为唯有这样,才能使他清净,如法修行。除极轻的「心悔」外,犯者都要在大众或一人之前,陈说自己所犯的过失(以诚意知罪为要)。忏悔以后,人人有平等自新的机会,旁人不得再提起别人从前的过失,讽刺或歧视。如讽刺歧视已忏悔的人,那就是犯了过失。僧伽中没有特权,实行真正的平等、民主与法治;依此而维护个人的清净,僧伽的清净。「佛法」中忏悔的原始意义,如佛教而是在人间的,相信这是最理想的忏法!
出家的应依律制而行,有所违犯的,犯a^patti或译为罪,是应该忏悔的。如一般的十不善业,那是罪恶的,不论你受戒与不受戒,在家或者是出家,这是损他的,就是不善业。但释尊所制的戒律,不只是这类不道德的不善业,还有违犯生活准则、团体规律的;有些是为了避免引起当时社会的误会──「息世讥嫌」而制定的。为了维护和、乐、清净的僧伽(对外增进一般人的信仰,对内能安心的修证,达成「正法久住」世间的目标),制定了种种戒律,凡出家「受具」而入僧的,有遵守律制的当然义务,如人民对国家颁布的法律,有遵守的义务一样。在佛法中出家修行,是难保没有违犯的。如犯了而覆藏过失,没有忏悔,那无惭无愧的,可以不用说他;有惭愧心而真心出家修行的,会引起内心的忧悔、不安,如古人所说的「内心负疚」、「良心不安」那样。这不但是罪,更是障碍修行的。所以僧制的忏悔,向大众或一人,陈说自己的过失,请求忏悔(就是请求给予自新的机会)。如法忏悔出罪,就消除了内心的障碍,安定喜乐,能顺利的修行。所以说:「有罪当忏悔,忏悔则安乐」。律制的忏悔,不是一般想像的忏悔宿业,而是比丘对现行违犯的忏悔。为解脱而真心出家修行的,有了过失,就如法忏悔──向人陈说自己的违犯。在僧伽内,做到心地质直、清净,真可说「事无不可对人言」。如法精进修行,即使出家以前,罪恶累累,也不妨道业增进,达到悟入正法,得究竟解脱。这是「佛法」中「作法忏」的真意义。
「忏悔业障」的业,梵语羯磨karma,是造作(也是作用)的意思。依「佛法」说:身体与语言(文字)的行为,是思cetana^心所所引发的。对于当前接触的事物,怎样去适应、应付?由意识相应的思(心所),审虑、决定,然后发动身体与语言的动作去应付,这就是身业与语业;内在思心所的动作,名为意业。身业、语业与意业,总名为「三业」。这种内心与表现于身、语的行为,佛也还是一样,如「十八佛不共法」中,有「身业随智慧行」,「语业随智慧行」,「意业随智慧行」;三业与智慧相应,一切是如法的善行。在这三业的造作中,如内心与贪、镇、邪见等相应,损他或有损于自他的,表现于外的身业、语业,是不善业──恶业。如与无贪、无镇、惭、愧等相应,利他或自他都有利的,表现于外的身业、语业,就是善业。这样的善业与不善业的身语动作,为内心所表现的,所以名为表业vijn~apti-karman。这种善恶业的行为,影响于他人──家庭、社会、国家(所以恶行要受国法的制裁),更深深的影响自己,在自己的身心活动中,留下潜在的力量。这种善恶的潜力,在「缘起」法中,名为「有」──存在的;也名为「行」──动作的。潜存于内在的善恶业,名为无表业avijn~apti-karman。无表业在生死相续中,可以暂时不受「报」(新译异熟)vipa^ka,但是在受报以前,永远是存在的,所以说「业力不失」。众生没有真实智慧,一切受自我染着的影响而动作,善业与不善业,都是要感果报──异熟果的。善业感得人、天的乐报,不善业感地狱、畜生、饿鬼──三恶趣的苦报。众生无始以来,不断的造业,或轻或重,或善或不善。过去的无边业力,感报而消失的是少数,现在又在不断的造业。众生无始以来所造的业,实在是多得无数无量。好在善恶业力,在彼此消长中,强有力者感得未来的果报(「强者先牵」),所以大可不用耽心过去的多少恶业,重要的是现在的多作善业;善业增长了,那就恶消善长,自会感到未来的乐报。不过,过去的业力无量无边,现在又不断的造作,即使是来生生在人间、天上,报尽了还有退堕恶趣的可能,要怎样才能彻底的解脱生死流转呢?这是说到佛法的主题了。招感生死果报的业力,为什么会造作?如来与阿罗汉等,也有身语意业,为什么不会感报?原来业力是从因缘生的,如没有萨迦耶见satka^ya-dr!s!t!i为本的烦恼kles/a,就不会造成感生死报的业;已有的业,如没有烦恼的助成,也不会招感生死的果报。烦恼对于善恶业,有「发业」、「润生」的作用,所以如烦恼断了,就不会再造新业;过去旧有的无边业力,也就失去了感报的可能性。在「佛法」中,当然教弟子不可造恶业,但对过去无量无边的善不善业,是从来不用担心的;值得佛弟子注意的,是怎样修行以断除烦恼,体见真谛。见真谛,断烦恼,生死苦也就解脱了,如『杂阿含经』卷三一(大正二·二二四中)说:
「正见具足世尊弟子,见真谛果,正无间等[现观],彼于尔时,已断已知,断其根本,如截多罗树头,更不复生。所断诸苦(报),甚多无量,如大湖水;所余之苦,如毛端□水」。
过去所造能感生死苦报的业,多得是难以数量的。具足正见的佛弟子,如能现观真谛(如四真谛),就断萨迦耶见(或译「身见」)等而截断了生死的根本。过去无量无边的业,因烦恼断而失去了感果的可能性,仅剩七番人天往来(生死)。如大湖水乾了,仅剩一毛端的水滴。依经说,最多七番生死(如继续进修,现生就可得究竟阿罗汉果),一定要究竟解脱的。如经说:「如实观察已,于三结断知。何等为三?谓身见、戒(禁)取、疑。是名须陀洹(果),不堕恶趣,决定正向三菩提,七有天人往生,究竟苦边」。
比丘众犯了戒,如覆藏而没有忏悔(说罪),内心会忧悔不安,罪过更深,如臭秽物而密藏在瓮中,得不到太阳空气,那会越来越臭的。所以犯戒的发露忏悔,出罪清净,就不致障碍圣道的进修,但不是说罪业已消失了。出家弟子在修学过程中,对于恶业,除了谨慎不犯外,犯了就要忏悔,努力于圣道的进修就是。如颂说:「若人造重罪,修善以灭除,彼能照世间,如月出云翳」,这是初期「佛法」对于恶业的态度。在恶业中,有极重的恶业,被称为业障。『大□婆沙论』引经说:「若诸有情成就六法,虽闻如来所证所说法□奈耶,而不堪任远尘离垢,于诸法中,生净法眼。何等为六?一、烦恼障,二、业障,三、异熟(报)障,四、不信,五、不乐(欲),六、恶慧」。所引经文,与『增支部』「六集」相同。依据这一经文,后来有烦恼障kles/a$varan!a、业障kles/a$varan!a、异熟障vipa^ka$varan!a──三障的名目。有了这三障中那一障,虽然听闻正法、修行,不可能悟入正法,离尘垢(烦恼)而得解脱。业障的内容,是五种无间a^nantarya罪业,通俗的称为「五逆罪」:一、害母,二、害父,三、害阿罗汉,四、破僧,五、恶心出佛身血。杀害父、母,是世间法中最重罪。杀害阿罗汉,阿罗汉是究竟解脱的圣者。破僧,如提婆达多Devadatta那样,不但使僧伽分裂破坏,还是叛教。恶心出佛身血,如提婆达多的推石压佛,伤到了佛的足趾而流血。害阿罗汉,破僧,出佛身血,是出世法中的最重罪。有了业障的任何一种,等到此生终了,没有可以避免的,决定堕入地狱,所以名为无间业。业力在善恶消长中,来生不一定受报的(不是消失了),但无间罪是决定的。这里有一实例,是在家弟子的无间业,如『沙门果经』说:阿□世王Aja^tas/atru曾犯杀父夺位的逆罪,内心忧悔不安。晚上来见佛,佛为王说法,王悔过归依。佛对阿□世王说:「汝迷于五欲,乃害父王,今于贤圣法中能悔过者,即自饶益。吾愍汝故,受汝悔过」。阿□世王回去后,佛对比丘们说:「若阿□世王不杀父者,即当于此坐上得法眼净;而阿□世王今自悔过,罪咎损减,已拔重咎」。阿□世王没有能悟入正法,就是受到杀父重业的障碍。业障「障」的本义,如此。然有业障而能悔过,到底是好事,阿□世王听佛说法,还是有所得的。大众部Maha^sa^m!ghika的『摩诃僧只律』说:「世尊记王舍城韦提希子阿□世王,于声闻优婆塞无根信中,最为第一」。与大众部有关的『增一阿含经』,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的『□奈耶』,都说到阿□世王闻法得无根信amu^lakaya^-s/raddha^。无根信,可能是有信心而还不怎么坚固的。犯极重恶业,听法、忏悔,还是有利益的。无间业的力量削弱了,来生是否还要堕地狱?『阿□世王问五逆经』说:「摩竭国王虽杀父王,彼作恶命终已,当生地狱,如拍鞠[球];从彼命终,当生四天王宫」。这是说:虽已悔过,地狱还是要堕的。不过堕到地狱,很快就脱离地狱,如拍球一样,著地就跳了起来。大乘的『阿□世王经』说:「阿□世所作罪而得轻微」;「阿□世虽入泥犁[地狱],还上生天」。这可见(无间)业障的堕地狱,是决定的,不过忏悔以后,业力轻微了,很快会从地狱中出来。业障的忏悔,佛法中起初是这样说的。
『三曼陀跋陀罗菩萨经』(大正一四·六六八下)。 参阅拙作『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第四章(一九四──二0二)。 犯,译为罪,但汉译经律而译为「罪」的,梵语有多种不同。
『相应部』(一三)「现观相应」(南传一三·二0一)。
『杂阿含经』卷二六(大正二·一八二下)。
『阿□达磨大□婆沙论』卷九九(大正二七·五一一上)。
『阿□达磨大□婆沙论』卷一一五(大正二七·五九九中──下)。
『增支部』「六集」(南传二0·二0六──二0七)。
『长阿含经』(二七)『沙门果经』(大正一·一0九中)。『长部』(二)『沙门果经』(南传六·一二七──一二八)。
『摩诃僧只律』卷三二(大正二二·四九0中──下)。
『增一阿含经』(六)「清信士品」(大正二·五六0上);异译『阿罗汉具德经』(大正二·八三四上)。『增一阿含经』(四三)「马血天子品」(大正二·七六四中)。
『根本说一切有部□奈耶破僧事』卷一0(大正二四·一四七下)。
『阿□世王问五逆经』(大正一四·七七六中)。
『佛说阿□世王经』卷下(大正一五·四0四上──中)。异译『文殊支利普超三昧经』卷下,所说相同(大正一五·四二四中──下)。赵宋法天所译『未曾有正法经』卷六说:「业障皆悉灭尽,无余可得」(大正一五·四四六上):晚期的传译,显然强化了忏悔的力量,已经不再堕地狱了。
第二节 「大乘佛法」的忏悔说
在重信的大乘教典中,「忏悔业障」已成为修行的方便;「大乘佛法」所说的忏悔,有了不少的特色,如:
一、向现在十方佛忏悔:上节已说明了,僧伽内部所遵行的忏悔;在家众又应怎样的忏悔呢?一般在家人,如所作所为而属于罪过的,有国家法律的制裁,(社会及)宗族惯例的处分,佛教是无权过问的。如归依三宝,成为佛的弟子,就应受佛教的约束。归依三宝是信,有正信就应有良好的行为,这就是近事upa^saka的五戒。这是说:在归依三宝的当下,就是受了五戒(起初可能还没有制立五戒,但受三归的,自然会有合理的行为)。五戒是:「不杀生」,以不杀人为主。「不偷盗」。「不邪淫」,凡国法及民俗所不容许的男女性行为,一律禁止。「不妄语」,主要是不作假见证。违犯这四戒的,也必然违反国法与民俗的习惯。佛弟子正信三宝,当然不可违犯,不过更严格些。佛法是以智慧为本的,所以「不得饮酒」,养成清明的理性,以免情意昏乱而丧失理智。但在佛法的流传中,可能为了佛教的推广,受戒的尺度显然的放宽了(也可说佛弟子的品质降低了),这就是归依三宝的,可以不受戒;受戒的,可以受一戒、二戒,到具足五戒。这是大众部Maha^sa^m!ghika所传的,如『摩诃僧只律』、『增一阿含经』说;佛教也就分为归依了就受五戒,归依可随意受戒的两大流。五戒是「尽形寿」──终身受持的,如违犯了,又怎样忏悔呢?在家弟子中,又有近住upava^sa的八支斋戒,一日一夜中近僧伽而住,过着近于出家的清净生活。近住戒虽是短期的,也不能说决定不会违犯,如犯了又怎样的忏悔?
释尊的在家弟子,虽名为优婆塞众、优婆夷众,是自由的信奉佛法,没有出家众那样的独立组织,也不像西方神教那样的将信众纳入组织。在家弟子犯戒的,忏悔是自动自发的忏悔;所犯虽有轻有重,但没有僧伽内部那样的不同忏悔法。『杂阿含经』说:有尼犍Nirgrantha弟子,想难破释尊的佛法,经释尊解答,尼犍弟子就向佛悔过:「世尊!我今悔过!如愚如疑,不善不辩,于瞿昙所不实欺诳,虚说妄语」。如上所说,阿□世王Aja^tas/atru向佛忏悔杀父的罪恶。这都是如来在世时,向佛忏悔的实例。向佛忏悔,没有佛就向出家众忏悔,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依经论所说,三归当下就是受戒,所以说三归、五戒时,忏悔的意义不明显。但受近住八支斋戒的,与忏悔有密切关系。佛教有布萨pos!adha制度,半月、半月,僧众举行集会,布萨、说波罗提木叉des/ana^-pra^timoks!a。其实,半月、半月,断食而住于清净行,名为优波沙他upa^vasatha(即布萨),源于印度吠陀Veda的祭法。释尊时,印度一般神教,都有于「月八日、十四日、十五日」(半月、半月,即六斋日),举行布萨集会的宗教活动;佛教适应世俗,也采取了布萨制。起初,释尊成佛十二年内,只说「善护于身口」偈,名为布萨。后来渐渐分别了,大抵在六斋日,信众们来会,为信众们说法,信众们受八支斋戒(就是布萨);半月半月晚上,僧众自行集会布萨,说波罗提木叉(俗名「诵戒」)。布萨,玄奘义译为「长养」,义净义译为「长养净」。『萨婆多部律摄』,解释为:「长养善法,持自心故」;「增长善法,净除不善」,与『□尼母经』的「断名布萨」,「清净名布萨」,大意相同。古人意译为「斋」,最为适当;「洗心曰斋」,布萨本为净化自心的宗教生活。八支斋戒的授受,『增一阿含经』这样说:
1.「善男子、善女人,于八日、十四日、十五日,往诣沙门,若长老比丘所,自称名字,从朝至暮,如阿罗汉持心不移」。
2.「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于月(八日)十四日、十五日,说戒持斋时,到四部众中,当作是语:我今斋日,欲持八关斋法,唯愿尊者当与我说之!是时四部之众,当教与说八关斋法」。
布萨(斋)日,到「沙门若长老比丘所」,或说「到四部众中」,事实是一样的。在家弟子受八关斋法,是在在家二众、出家二众──「四部众」(即「七众」)中举行的;但教说戒的,是「比丘」、「尊者」。这如出家受具足戒,虽由戒师(三人)传授,而实「戒从大众得」(是大众部义),戒是在坛诸师授与的。同样的,在家受八支斋戒,虽由「比丘」、「尊者」教说,而在四众中举行,也就是从四部众得来的。在会的四部众,一定是受尽形寿戒的(五戒也是尽形寿持);『大□婆沙论』说:「从七众受皆得」,就是这个意义 。『增一阿含经』说:受八关斋戒的,教授者(「尊者」)先教他忏悔,然后为他说八关斋戒。依『智度论』,先受三归依;其次忏悔;然后说八戒及「不过中食」。论上说:「我某甲,若身业不善,若口业不善,若意业不善;……若今世,若过(去)世,有如是罪,今日诚心忏悔。身清净,口清净,心清净,受行八戒,是则布萨」。失译的『受十善戒经』,所说的受八戒法,也是先归依,次忏悔,后受戒。戒是在「大德」、「和上」前受的,而忏悔是:「今于三世诸佛、阿罗汉前,和上僧前,至诚发露,五体投地,忏悔诸罪,是名行布萨法」,已有大乘忏悔的意义。在家弟子的忏悔与受(八)戒,通常是六斋日在四部众中,由出家大德来教说的。但近住(八)戒的流布,显然演变到可以从受尽形寿戒的在家弟子受,所以『大□婆沙论』说:「从七众受皆得」。西元三、四世纪间造的『成实论』,竟说「若无人(可作师)时,但心念、口言:我持八戒」,就是受戒了。这一摄化在家弟子的八戒,在佛教传宏中,某些部派是相当宽的,达到可以离出家众而忏悔受戒的地步(可说是「在家佛教」的先声)。这一演变,应该是由于事实上的困难。例如年纪老了,想受近住戒,却不能到寺院中去,那就变通为:从受尽形寿(五)戒的在家弟子,或「心念、口言」的受持八戒,也就不必向僧众忏悔了。在十方佛现在的信仰流行中,大乘就向十方佛忏悔:这是一项最可能的原因。出家众方面,一向是在僧团中依法忏悔,但也有困难的情形发生。如犯僧残sam!gha^vas/es!a罪的,不敢覆藏,意愿发露忏悔。但犯僧残的,要有二十位清净比丘,如法举行出罪羯磨,才能回复清净。可是,有些地方,出家众不多,无法举行出罪。尤其是教团在流行中,有些是品质越来越有问题,要集合二十位清净比丘,也真是不太容易。在「律」中,也说到可以暂时搁置,等因缘和合时,再举行出罪。但僧团可以暂时搁置,而犯戒者内心的罪恶感,是无法消除的,这不是有心忏悔而忏悔无门吗?出家众舍僧团而向佛──十方佛忏悔,这是最可能的原因了!『法镜经』(大正一二·一八下)说:
「时世无佛,无见经者,不与圣众相遭遇,是以当稽首十方诸佛」。
『法镜经』在说「三品法」──忏悔,随喜,劝请时,说到礼十方佛。为什么礼敬十方佛?因为,「时世无佛」,佛已涅盘了;虽有佛(遗体)舍利塔,但只能使人供养作福。「无见经者」,没有通达经义而为人宣说的。「不与圣众相遭遇」,没有遇到四双、八辈的圣僧。在这佛灭以后,正法衰微,出家众徒有形仪的情形下,恰好十方佛现在说流行,也就自然向十方佛礼敬而修忏悔等行了。
二、忏悔今生与过去生中的恶业:忏悔的本义,是对自己这一生所作恶业,知道错了,请求忏悔。出家与在家的忏法,虽略有不同,但无论是「制教」──律,化教──(阿含)经,都是忏悔这一生──现生所作的恶业。「大乘佛法」的忏悔,不只是今生,忏悔到无始以来所作的恶业。一般熟悉的『普贤菩萨行愿赞』(大正一0·八八0上、中)说:
「我曾所作众罪业,皆由贪欲、镇恚、疑,由身、口、意亦如是,我皆陈说于一切」。
「礼拜、供养及陈罪,随喜功德及劝请,我所积集诸功德,悉皆回向于菩提」。
『普贤行愿赞』是唐不空Aorghavajra所译的。在「四十华严」中,「我曾所作」译为「我昔所造」,长行作「我于过去无始劫中」;「陈说」与「陈罪」,都译作「忏悔」或「忏除」。可见『华严经』十大愿中的忏悔,是忏悔到无始以来的恶业;「陈罪」与「陈说」,还是「说」罪──发露不敢覆藏的古义。无始以来,每一生中都曾造作恶业(也造有善业),在佛法中是公认的。但过去到底造了些什么罪?一般人是谁也不会知道的。不知道造些什么罪,那又怎样忏悔呢!『普贤行愿赞』总括的说:一切恶业,不外乎贪、镇、疑(总摄一切)烦恼所引发,依身、语、意而造作,所以在十方佛前,就这样的发露陈说──忏悔了。初期的大乘忏悔法,如『佛说舍利弗悔过经』,忏悔法,是在十方佛前陈说的。先说犯罪的原因是:为贪、镇、疑烦恼所逼,就是烦恼所发动;不知道佛、法、僧;不知道是善是不善。其次,发露陈说自己无始以来的恶业,内容为:
1.恶心出佛身血·谤正法·破僧·杀阿罗汉·杀父·杀母
2.十不善业道──自作·教他作·见作随喜
3.骂詈诽谤·斗秤欺诳·恼乱众生·不孝父母
4.盗塔物·盗僧物·毁佛经戒·违逆和尚与阿□黎
5.毁辱三乘人·恶口毁佛·法说非法·非法说法
1.是最重的五无间罪,「大乘佛法」多一毁谤经法的重罪。如『智度论』说:「声闻道中,作五逆罪人,佛说受地狱一劫。菩萨道中,破佛法人,(佛)说此间劫尽,复至他方(地狱)受无量罪」,如『大品般若经』(四一)「信毁品」所说。2.十不善业道,是世间最一般的恶行。3.是世间的恶行。4.是出家人在佛教内所犯的恶业。5.一般人对佛、法、僧的毁谤破坏。这些无始以来所作的恶业,其实就是当时大乘佛教所面对的(教内教外的)种种罪恶。现在十方世界有佛,所以向十方佛发露忏悔。自己虽见不到十方佛,十方佛是知者见者,知道自己的罪恶,自己的发露,也能受自己的忏悔。忏悔是希望「净除业障」(经名『灭业障碍』),「愿以此罪,今生轻受」;以后不堕三恶道,不生八难(应译为「八无暇」),能在人间(天上)修学佛道。
大乘忏法,是日三时、夜三时──每天六次的在十方佛前忏悔。「佛法」的本义,只忏悔现生所作的恶业,随犯随忏,勿使障碍圣道的修行(僧伽内部,更有维护僧伽清净的意义)。过去生中所作的恶业,可说是不加理会的。重要的是现生的离恶行善,降伏、断除烦恼,如烦恼不起、降伏、断除,身、语、意三业一定清净,能修善以趣入圣道;趣入圣道,那过去的无边业力,一时失却了感报的可能性。「大乘佛法」的易行道,特重忏悔无始以来的恶业(主张离烦恼根本的我法二执的,是智证的大乘),与「佛法」有着非常不同的意义。虽然能真诚忏悔的,时时忏悔的,改往修来,也有离恶行善的作用,然从佛法思想发展来说,这是值得重视的。可能是,佛教界业报说的发达。本来,「四谛」说中,集谛是生死(流转)苦的因缘,内容是「爱」,或说是「无明」与「爱」,这都是以烦恼为生死苦的因素。「缘起」说也是这样;被解说为业的,是「行」(福行、非福行、不动行)与「有」。『杂阿含经』(修多罗)只说到「十善业」与「十不善业」。『中阿含经』与『增一阿含经』,已大大的分别解说了。如『中阿含』的『鹦鹉经』、『分别大业经』,不但说业感总异熟(报)──生人、生天等,还论到同样的人间,有贫富、寿夭等,都是由于业报的不同。『杂阿含经』(「只夜」)说到:摩诃男Maha^na^ma前生,悭吝无比,布施了又后悔;杀异母弟而夺他的财产。所以今生富有而不能受用;没有儿子,死后产业归公;还要堕落地狱。又如『杂阿含经』(「记说」)中,勒叉那Laks!an!a见到种种不同的鬼,说到他们前生所作的恶业。这种业报故事,非常流行;通俗传布的「本生」与「譬喻」,也多说到前生与今生的业报关系。业报说,可说是印度文化主流的婆罗门Bra^hman!a教,东方的耆那Jaina教所公认的(与佛法的解说不同)。在业报说通俗流布中,一般信众,可能带一些宿命论的倾向。如西元二世纪来中国的安世高,自己说:前生晚年,「当往广州毕宿世之对」;到了广州,路逢一少年,就不明不白的被杀了。这一生中,「吾犹有余报,今当往会稽毕对」。到了会稽,市上有乱,世高又被误杀了。像这类业报故事,多少有点宿命论倾向。面对世间的人际关系,经济生活,身心病变等,如认为一切由过去业力来决定(忽略了现生因缘的影响),那就会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但又想要去改善他。在「佛法」固有的忏悔制,及或说「一切业皆可转故,乃至无间业亦可令转」的启发下,就会意想到过去恶业的怎样消解净除,这应该是忏悔宿生恶业的思想来源。
「大乘佛法」的六时忏悔,是世俗迷妄行为的净化:业,净除恶业,是印度神教所共信的。有被称为「水净婆罗门」的,以为在(特定的)水中洗浴,可以使自己的众恶清净,如『瑜伽师地论』说:「妄计清净论者……起如是见,立如是论:若有众生,于孙陀利迦河沐浴支体,所有诸恶皆悉除灭。如于孙陀利迦河,如是于婆湖陀河、伽耶河、萨伐底(沙)河、□伽河等中,沐浴支体,应知亦尔第一清净」。『论』义是依据『杂阿含经』、『中阿含经』的。水净婆罗门以为:「孙陀利迦河是济度(得解脱)之数,是吉祥(得福德)之数,是清净之数。若有于中洗浴者,悉能除人一切诸恶」。佛告诉他:「若人心真净,具戒常布萨。……不杀及不盗,不□、不妄语,能信罪福者,终不嫉于他。法水澡尘垢,宜于是处洗。……若入净戒河,洗除众尘劳,虽不除外秽,能祛于内垢」。「佛法」是以信三宝、持戒(布萨)、布施、修定等来清净自心,洗净秽心(二十一心秽)与恶业的。从水中洗净罪恶,得生天、解脱,是印度神教的一流。后代,似乎特重□伽──恒河Gan%ga^,如『大唐西域记』说:「□伽河……彼俗书记,谓之福水。罪咎虽积,沐浴便除。轻命自沈,生天受福。死而投骸,不堕恶趣。扬波激流,亡魂获济」。「水净」的末流,真是迷信得到家了!净除罪恶,不只净除今生所作的,也是净除与生俱来的罪恶。如犹太教以为:人的老祖宗犯了罪,从此子子孙孙,生下来就有罪恶。耶稣Jesus以前,就有呼吁人「悔改」而从水得清净的。耶稣从施浸者约翰John,在约旦河Jordan river浸浴,而得到宗教的经验。所以后来的基督教,信徒的悔改信神,要受「浸礼」;多数改用象徵的「洗礼」,以表示原罪的净除。「浸礼」只一次(平时从祈祷中悔改),而印度的「水净」者,却是时常洗浴求净的。如『方广大庄严经』说:「或一日一浴,一日二浴,乃至七浴」。每天多次洗浴,是为了净除诸恶而达到解脱。『别译杂阿含经』说:「具戒常布萨……法水澡尘垢」。以善法来净除内心垢秽,不是沐浴那样吗!受戒、布萨,是不离忏悔的,那末六时忏悔,净除无始以来的恶业,不是与一日多次沐浴求清净,有同样的意义吗?当然,大乘的六时忏悔,没有那种从沐浴求净的古老迷信了。向十方佛六时忏悔,净除业障,可以解决业报说通俗发展所引起的问题,也适应、净化了世俗「水净」的迷妄行为:在「大乘佛法」兴起中发展起来。
三、忏悔罪过涵义的扩大:业障karma$varan!a,本是指五无间罪说的。犯了五无间罪,即使忏悔,现生也不可能悟入正法,所以名为业障。没有归信三宝以前,犯杀、盗等重罪;归依或出家的,如违犯佛所制的戒律,对修行也是有障碍的。所以『普贤行愿品』所说的「忏悔业障」,不限于五无间罪,而是广义的,通于一切不善业。忏悔是犯罪──造作不善业者的发露忏悔,所以忏悔是对不善业而说的。但在六时忏悔的流行中,忏悔有了进一步的扩张,不再限于业障了,如隋□那崛多Jn~a^nagupta共笈多Dharmagupta译的『大乘三聚忏悔经』(大正二四·一0九一下)说:
「是众生等有诸业障,云何忏悔?云何发露?谓烦恼障、诸众生障、法障、转后世障,云何忏悔?云何发露」?
这是忏悔五种障──业障,烦恼障,众生障,法障,转后世障。同本异译的,安世高所译『舍利弗悔过经』,没有说到。梁僧伽婆罗sam!ghavarman译的『菩萨藏经』,也没有说到,只说:「从无始生死以来所造恶业,为一切众生障碍」;「欲得于一切诸法清净无有障碍,应当如是忏悔诸恶业障」。但五种障说,古来就已有了,如西晋竺法护Dharmaraks!a译的『文殊悔过经』说:「以此功德,自然弃除五盖之蔽」。同时的聂道真所译『三曼陀跋陀罗菩萨经』,立「五盖品第一」。经文说:「一切诸罪盖、诸垢盖、诸法盖悉除也」。盖,显然是障的异译。罪盖是业障,垢盖是烦恼障,法盖是法障,虽只说三种,而法盖与五障中的法障,无疑是相同的。与□那崛多同时的那连提耶舍Narendrayas/as,译出『日藏经』与『月藏经』,有四障说:
1.「彼人所有无量生死恒沙业障、众生障、法障、烦恼障,能障一切善根,未受、未尽、未吐者,如是等业皆悉灭尽」。
2.「一切业障、烦恼障、法障──罪业皆尽,惟除五逆、破毁正法、毁谤圣人」。
3.「彼诸天、龙乃至迦吒富单那,向彼菩萨摩诃萨边,忏悔业障、众生障、法障、烦恼障」。
在以上三文中,除第二外,都说忏悔四种障;四障就是五种障中的四障。五障与四障的意义,可能众生障是异熟(报)障,法障指修学大乘法的障碍。虽意义不明显,但有烦恼障kles/a$varan!a在内,是确然无疑的。烦恼,怎么也可以忏悔呢?我以为,这是西域变了质的佛法。竺法护与聂道真,是西元三世纪后半世纪的译师。法护世居炖煌,「随师至西域,游历诸国。……大□胡经,还归中夏」;护公所译的经本,是从西域来的。□那崛多与那连提黎耶舍,是西元六世纪中后的译师。所译的经本,是「齐僧宝暹、道邃、僧昙等十人,以武平六年,相结同行,采经西域。往返七载,将事东归,凡获梵本二百六十部」,也是从西域来的。从西元三世纪到六世纪,从西域来的经本,都有忏悔四障、五障说,所以四障、五障说,决非偶然的误译。佛经从北印度而传入西域,西域的文化低,对佛法的法义,缺少精确的认识,如佛法初传我国,汉、魏、晋初期,对佛法的误解很多。西域流行的佛法,强调通俗的忏悔,因误传误,演化出忏悔三障、四障、五障的异说。印度所传的正统论义,是没有这种见解的。经本从西域来,推定为西域佛教的异说,应该是可以采信的。后魏北印度三藏菩提流支Bodhiruci,译出『佛名经』十二卷。有人扩编为三十卷,也就是叙列一段佛名(加上经名、菩萨名),插入一段文字;每卷末,附入伪经『大乘莲华宝达问答报应沙门经』一段。插入的忏悔文,文章写得相当好,如说:「然其罪相,虽复无量,大而为语,不出有三。何等为三?一者烦恼障,二者是业障,三者是果报障。此三种法,能障圣道及以人天胜妙好事,是故经中目为三障。所以诸佛菩萨教作方便忏悔,除灭此三障」。「如此忏悔,亦何罪而不灭,亦何障而不消!……经中道言:凡夫之人,举足动步,无非是罪。……此三种(障)法,更相由籍,因烦恼故所以起恶业,恶业因缘故得苦果,……第一先应忏悔烦恼障」。这不是译出的经,是中国人纂集编写的忏法。『丽藏本』附记说:「心知伪妄,力不能正,末法之弊,一至于此,伤哉」!忏悔三障,是这部『佛名经』所明说的。西域流行的妄说,影响中国佛教,极其深远!
以上是所忏悔法的扩大。还有能忏悔法的扩大,如智者大师『摩诃止观』的「五悔」。五悔是:忏悔,劝请,随喜,回向,发愿。前四事,如『舍利弗悔过经』,也就是『十住□婆沙论』所引的经说。易行道的四事,加发愿而称之为五悔。忏悔只是一事,智者以为:「忏名陈露先恶,悔名改往修来」(中国自己的解说,与原义不合),所以总名为五悔:「行此忏悔,破大恶业罪;劝请破谤法罪;随喜破嫉妒罪;回向破为诸有罪」(没有说发愿破什么罪)。「悔」的本义是「说」,是陈说己罪;智者解说为「改往修来」,意义通泛不切。修行善法的,一定会对治(破)不善;如称为「悔」,那一切善行都是悔了。在习惯用语中,悔就是忏悔,于是易行道的方便,除念佛往生净土外,几乎都统一于忏悔了。近代中国的通俗佛教,难怪以经忏佛事为代表了。
罪业──不善业,真的可依忏悔而除灭吗?龙树Na^ga^rjuna有明确的说明,如『十住□婆沙论』卷六(大正二六·四八下──四九上)说:
「我不言忏悔则罪业灭尽,无有报(异熟)果;我言忏悔罪则轻薄,于少时受。是故忏悔偈中说:若应堕三恶道,愿人身中受。……又如阿□世害得道父王,以佛及文殊师利因缘故,重罪轻受」。
依『十住□婆沙论』意,忏悔业障,并不能使罪消灭了,只是使罪业力减轻,「重罪轻受」。本来是要在来生,或后后生中受重报的,由于忏悔善,现在人中轻受,重罪业就过去了。『金刚般若经』说:「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读诵此经,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则为消灭」。读诵经典而能消(重)罪业,与『□婆沙论』意义相同。不过,后起的经典极多,取意不同,有些是不能这样解说的。
『摩诃僧只律』卷九(大正二二·三0六上)。『增一阿含经』(二八)「声闻品」(大正二·六四九下──六五0上)。
『阿□达磨大□婆沙论』卷一二四(大正二七·六四五下──六四六上)。『阿□达磨俱舍论』卷一四(大正二九·七五下──七六上)。
『杂阿含经』卷三二(大正二·二三0下、二三一中──下)。 成佛十二年内,如『四分戒本』说(大正二二·一0二二下)。依『善见律□婆沙』卷五,为成佛二十年内(大正二四·七0八上)。
『中阿含经』(二0二)『持斋经』(大正一·七七0中──七七一上)。『增支部』「八集」(南传二一·一五0──一五七)。
『根本萨婆多部律摄』卷一(大正二四·五二九上)。『□尼母经』卷三(大正二四·八一四中)。
1.『增一阿含经』(四三)「马血天子品」(大正二·七五六下)。2.(二四)「高幢品」(大正二·六二五上──中)。
『阿□达磨大□婆沙论』卷一二四(大正二七·六四七中)。
『增一阿含经』(二四)「高幢品」(大正二·六二五中──下)。
『大智度论』卷一三(大正二五·一五九中──下)。
『受十善戒经』(大正二四·一0二三下)。
『成实论』卷八(大正三二·三0三下)。以上,参考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四章(二一六──二二二)。
『大宝积经』(一九)『郁伽长者会』(大正一一·四七五下)。『郁迦罗越问菩萨行经』(大正一二·二六下)。
『增一阿含经』(二四)「高幢品」说:「诸有恶行,已作、当(来)作。或能以贪欲故所造,……或能今身后身无数身,……我今自忏悔,不自覆藏」(大正二·六二五中)。『大宝积经』(二三)『摩诃迦叶会』说:「我当忏悔过去、未来一切诸罪,现在不作」(大正一一·五0六中)。这二部经,说到忏悔未来的罪业,似乎有点过分了!未来还没有造作,怎么能忏悔呢?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四0(大正一0·八四五上、八四七上)。
『十住□婆沙论』卷五(大正二六·四五中──下)。『佛说舍利弗悔过经』(大正二四·一0九0上──中)。『菩萨藏经』(大正二四·一0八七中)。『大乘三聚忏悔经』小异 (大正二四·一0九一下──一0九二上)。
『大智度论』卷七(大正二五·一0八下)。
『中阿含经』(一七0)『鹦鹉经』(大正一·七0四下──七0六上);『中部』(一三五)『小业分别经』(南传一一下·二七五──二八一)。『中阿含经』(一七一)『分别大业经』(大正一·七0六中──七0八下);『中部』(一三六)『大业分别经』(南传一一下·二八二──二九五)。
『杂阿含经』卷四六(大正二·三三七上──中)。『相应部』(三)「拘萨罗相应」 (南传一二·一五三──一五五)。
『杂阿含经』卷一九(大正二·一三五上──一三九上)。『相应部』(一九)「勒叉那相应」(南传一三·三七七──三八七)。『赤铜□部』「经分别」(南传一·一七五──一八0)。
『高僧传』卷一(大正五0·三二三中──下)。
『阿□达磨大□婆沙论』卷一一四(大正二七·五九三中)。
『瑜伽师地论』卷七(大正三0·三一二中)。
『杂阿含经』卷四四(大正二·三二一上──中)。『别译杂阿含经』卷五(大正二·四0八中──下)。『中阿含经』(九三)『水净梵志经』(大正一·五七五下──五七六上)。『中部』(七)『布喻经』(南传九·五九──六一)。
『大唐西域记』卷四(大正五一·八九一中)。
『方广大庄严经』卷七(大正三·五八一上)。
『别译杂阿含经』卷五(大正二·四0八下)。
『菩萨藏经』(大正二四·一0八七中、下)。
『佛说文殊悔过经』(大正一四·四四二上)。
『三曼陀跋陀罗菩萨经』(大正一四·六六六下)。 1.『大方等大集经』卷三五『日藏分』(大正一三·二四三上)。2.『大方等大集经』卷四三『日藏分』(大正一三·二八六上)。3.『大方等大集经』卷四八『月藏分』(大正一三·三一五下)。
『高僧传』卷一(大正五0·三二六下)。
『续高僧传』卷二(大正五0·四三三下──四三四上)。
『佛名经』卷一(大正一四·一八八中)。又卷一(大正一四·一八九上)。
『佛名经』卷一(大正一四·一九一中)。
『摩诃止观』卷七下(大正四六·九八上──下)。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大正八·七五0下)。
第三节 称名念佛除业障
「念佛三品」,是昼夜六时,在十方佛前进修的。对佛的称名、忆念、礼拜,就是念佛buddha$nusmr!ti。信佛念佛,以佛为理想,净除一切业障,随喜,劝请,回向于佛道,是广义的念佛法门,容易往生净土,不退菩提心而决定成佛。在流传中,念佛是通俗化(及深化)的,除业障karma$varan!a是重要的一项,这里略为叙述。
「念佛三品」,泛说十方现在一切佛。在一般信众心目中,虽确信十方有佛,偶而说到某方某某佛,对十方佛现在来说,不免抽象而缺乏亲切感。所以大乘经中,举出十方十佛的名字,作为称名、忆念、礼拜的对象,可以除业障而得不退等功德,如『十住□婆沙论』卷五(大正二六·四一中)说:
「或有以信方便易行疾至阿惟越致[不退转]者,如偈说:东方善德佛,……上方广众德(佛),如是诸世尊,今现在十方。若人疾欲至,不退转地者,应以恭敬心,执持称名号」。
这是现在十方一切佛中,每一方举出一佛的名号。善德等十方十佛,虽然后来不太受佛教界的注意,但在「大乘佛法」开展中,这可能是最早出现的十方十佛,受到重信行的大乘所尊重。如龙树Na^ga^rjuna『十住□婆沙论』,论到称名忆念,首先说到了善德等十方佛。东晋佛陀跋陀罗Buddhabhadra所译的『观佛三昧海经』,说到东方善德佛等的本行──一师九弟子,以「往诣佛塔,礼拜佛像,……说偈赞叹」因缘,现在十方成佛;又说观十方佛──东方善德佛等。刘宋昙摩蜜多Dharmamitra所译『观普贤菩萨行法经』,也说到「东方善德佛,……南方有佛名□檀德」。梁僧伽婆罗Sam!ghavarman所译的『菩萨藏经』(『三品经』的异译),也列有善德等十方十佛的名字(译名略异)。这可见善德等十方十佛,在初期的信行大乘中的重要了。这是出于『宝月童子所问经』的,如赵宋施护Da^napa^la所译『大乘宝月童子问法经』说:「若有众生,经刹那间,至须臾之间,闻我十佛名号,闻已恭敬受持、书写、读诵、广为人说,所有五逆等一切罪业悉皆消除;亦不堕地狱、旁生、焰魔罗界[鬼趣];于无上正等正觉,速得不退」;「闻此十佛名号,恭敬受持、书写、读、诵,信乐修行,所有无量无边福德悉得具足,三业之罪亦不能生」。闻十方佛而「执持称名号」,受持、读、诵、为人说,五逆在内的一切罪业都可以消灭,一切福报都可以具足,速得不退。这样的「念佛灭罪」,与佛前的忏悔罪业,多少不同。依经说,这是十方佛于过去为菩萨时「发愿」如此。
闻佛名号而灭罪的经典不少,如元魏吉迦夜Kin%kara所译『佛说称扬诸佛功德经』,广说六方诸佛的名号与功德,例如说:
1.「其有得闻宝海如来名号者,执持、讽诵,欢喜信乐,其人当得七觉意宝,皆当得立不退转地,疾成无上正真之道,却六十劫生死之罪」。
2.「其有得闻宝成如来名号者,执持、讽诵,以清净心欢喜信乐,却五百劫生死之罪」。
3.「其有得闻宝光明如来名者,(执)持、讽诵、读,欢喜信乐,五体投地而为作礼,却二十万劫生死之罪」。
这一类文句,经中着实不少,都是闻佛名号,以信心清净,去执持、读、诵的功德。原则的说,都「住不退转,必得无上正真之道」的。所说「却XX劫生死之罪」,意思是说:在修行成佛的过程中,可以少经多少劫生死。这如释尊在过去生中,七日七夜,以一偈赞底沙佛Tis!ya,超越了九劫。所以「生死之罪」,不一定是恶业,而是泛称能感生死果报的有漏业。这部经特别称赞阿■佛Aks!obhya,魔波旬Pa^pi^yas说:「宁使捉持余千佛名,亦劝他人令使学之,不使捉持阿■佛名。其有捉持阿■如来名号者,我终不能毁坏其人无上道心」。其实,一切佛功德是一致的。姚秦鸠摩罗什Kuma^raji^va所译『千佛因缘经』,与『称扬诸佛功德经』,有同样的意趣,如说:「时千圣王闻千佛名,欢喜敬礼,以是因缘,超越九亿那由他恒河沙劫生死之罪」;「若有善男子、善女人,闻是佛名,恒得值佛,于菩提心得不退转,即得超越十二亿劫极重恶业」。晋竺法护Dharmaraks!a译『佛说宝网经』,说六方诸佛的功德,也说:「闻彼佛名,信乐不疑,……越若干百千亿■生死之难,立在初学,疾逮无上正真之道」。唐义净译『受持七佛名号所生功德经』也这样说:「若有得闻彼佛名者,便超百千俱胝大劫生死长夜流转剧苦」。唐菩提流志Bodhiruci编译的『大宝积经』(三四)『功德宝花敷菩萨会』,说十方十佛,东方名「无量功德宝庄严威德王如来,……受持彼佛名者,即能灭除六十千劫生死之罪」。赵宋施护Da^napa^la所译『佛说大乘大方广佛冠经』,说六方佛及六方佛的上首菩萨,也处处说到:「能称念受持者,……当得不退转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三十千劫中背于生死」。宋昙无竭译『观世音菩萨授记经』说:「得闻过去金光师子游戏如来,善住功德宝王如来名者,皆转女身,却四十亿劫生死之罪」。上来所引经文,所说的「却」、「背」,「超」,「越」,「超越」,或者说「灭」生死罪业,意义是一样的,都是由于听闻佛的名号,信心清净,受(执)持名号、读、诵,因而发菩提心,「恒得值佛」,闻法修行,所以能不为生死业力所障碍,能决定不退转于无上菩提的。「却生死业」与「不退菩提」,与念佛法门有着重要的关系。「大乘佛法」时代,甚深的、难行的法门以外,重信的易行法门,相当的流行,所以专说佛名的经典,不断的传出,所出的佛名非常多。竺法护译出的『贤劫经』,就说了贤劫千佛的名字与因缘,因缘都是从见佛、供养、发心而来的。并说到:「若有闻(佛)名百一,斯等不久成佛正觉」。不知是谁译(或集)出的:『过去庄严劫千佛名经』,『现在贤劫千佛名经』,『未来星宿劫千佛名经』。现在有两种本子:一本以说佛名为主;一本于佛名中,夹入忏悔词,这显然是经过中国佛弟子的增补。元魏菩提流支Bodhiruci译出的『佛说佛名经』十二卷,可说集佛名的大成。这是从各种经中集出来的,所以也偶而(依经)这样说:「若人受持、读、诵是佛名,超越世间不可数劫」;「若善男子、善女人,十日礼拜、读、诵是诸佛名,远离一切业障,永灭诸罪」。三十卷本的『佛名经』,是依据这部经,中国人编成的忏仪。隋□那崛多Jn~a^nagupta译的『五千五百佛名神咒除障灭罪经』,八卷,说「四千七百二十五如来」。约在千五百五十佛,到千七百五十佛间,说佛名与咒语。这应该本是『佛名经』,只是传来的时代迟了些,在流传中,为秘密行者附入了咒语,所以体例不能一致。诸佛名号的广泛传出,虽未必为甚深智证行者所重视,但重信的、易行的方便,在普及一般的信众中,显然是受到尊重信受的。从翻译者来看,这主要是北印度与西域传来的。
众多如来名号的传出,可以满足十方三世诸佛的信念。但忏悔也好,除业障也好,得不退转菩提也好,佛太多了,会使一般信众无所适从的,于是有举出特定的部分佛名,作为受持、忏悔对象的必要。如『大宝积经』(二四)『优波离会』(大正一一·五一五下──五一六中)说:
「舍利弗!若有菩萨犯波罗夷者,应对清净十比丘前,以质直心殷重忏悔。犯僧残者,对五净僧殷重忏悔。若为女人染心所触,及因相顾而生爱着,应对一、二清净僧前殷重忏悔」。
「舍利弗!若诸菩萨成就五无间罪,犯波罗夷,或犯僧残戒,犯塔,犯僧及犯余罪,菩萨应当于三十五佛前,昼夜独处,殷重忏悔。……众罪皆忏悔,诸福尽随喜,及请佛功德,愿成无上智」。
「舍利弗!菩萨应当一心观此三十五佛而为上首,复应顶礼一切如来,应作如是清净忏悔。菩萨若能灭除此罪,尔时诸佛即现其身,为度一切诸众生故,示现如是种种之相」。
『优波离会』是阐明大乘律──□尼vinaya的,竺法护初译,名『佛说决定□尼经』。唐不空Aorghavajra也译出『佛说三十五佛名礼忏文』部分。戒律是与忏悔有关的,所以说到菩萨的忏悔。菩萨在僧中的忏悔,与「佛法」的律制不同。如犯波罗夷pa^ra^jika^的,律制是逐出僧团,不可忏悔的;而现在在十清净比丘前,就可以忏悔出罪了。犯僧残sam!gha^vas/es!a的,律制从二十清净比丘出罪,现在有五清净比丘就可以了。这是大乘的宽容精神,其实也是犯重戒的(菩萨)比丘越来越多,清净比丘越来越少,不得不降低标准。如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的律师们,也说犯波罗夷的一部分,不失僧格了。对于菩萨──出家或在家的所犯一切罪,别制大乘忏悔法:称念三十五佛名字,「南无释迦牟尼佛,……南无宝莲花善住娑罗树王佛」;于佛前忏悔、随喜、劝请、(回向),与『三品经』相近,而且也是为舍利弗S/a^riputra说的。三十五佛中,以释尊为首,初期的大乘行者,还没有忽视这一世界的佛法根源。经说「菩萨若能灭除此罪」的,诸佛现身,现种种相,这所以被称为「取相忏」。这不是称佛名号,照本诵一遍就可以,这是要「一心观此三十五佛」,「昼夜独处,殷勤忏悔」,以诸佛现种种相,证明罪业的清净。这是从「称名」而引入「观相」,也不太容易(但不能说是甚深法门)了。但世间总是引向通俗的,如『佛说三十五佛名礼忏文』末说:「五天竺国修行大乘人,常于六时礼忏不阙,功德广多,文烦不能尽录,但依天竺所行者略记之」。这与『文殊发愿经』等,为大乘行者所日常持诵,情形是一样的。
宋疆良耶舍Ka^layas/as所译『观药王药上二菩萨经』,主要是说药王Bhais!ajyara^ja、药上Bhais!ajyasamudgata二位菩萨的功德与观法。说到过去世的五十三佛,普光佛……一切法常满王佛。听闻五十三佛名的,百千万亿劫不堕恶道;称五十三佛名的,生生世世见佛;至心礼敬五十三佛的,能「除灭四重、五逆及谤方等(经),皆悉清净;以是诸佛本誓愿故,于念念中即得除灭如上诸罪」。经上(大正二0·六六四上──中)说:
「若有众生欲得除灭四重禁罪,欲得忏悔五逆、十恶,欲得除灭无根谤法极重之罪,当勤诵上(文所说)药王、药上二菩萨咒;亦当敬礼上(文所说须弥灯光明等)十方佛;复当敬礼过去七佛;后当敬礼五十三佛;亦当敬礼贤劫千佛;复当敬礼三十五佛;然后遍礼十方无量一切诸佛。昼夜六时,心想[观想]明利,犹如流水(念念相续),行忏悔法,然后系念念药王、药上二菩萨清净色身」。
五十三佛,是过去佛,由于佛的「本愿」,所以至心敬礼五十三佛的,有除灭罪业的功德。经上说到了出于『优波离会』的三十五佛,又有咒语,比『优波离会』的传出,显然要迟一些。虽说「忏悔」,实与三十五佛的忏悔法不同。「闻汝等二菩萨名,及闻我等十方佛名,即得除灭百千万劫生死之罪」;「敬礼诸佛因缘功德力故,即得超越无数亿劫生死之罪」。这是闻名、礼拜而能除灭生死罪,与忏悔的意义不切。五十三佛是过去佛,与『三品经』在现在十方佛前忏悔不同。经中广明观二位菩萨的清净身相;一再说临命终时,随意往生诸净土,与疆良耶舍(禅师)的另一译籍──『观无量寿经』,性质相同。但中国古德,将三十五佛与五十三佛,综合为同一「忏悔文」,一直流传到现在。此外,还有二十五佛说,如『佛名经』中,佛为舍利弗说的,东方二十五佛名号:「诵念此二十五佛名,日夜六时,忏悔满二十五日,灭四重、八禁等罪」。不知这是依什么经集出的,意义与上二部大同。说到「念佛灭罪」的教典极多,这里略举重要的而已。
在十方佛前,称名、忆念、礼拜,修忏悔、随喜等,是「信方便易行道」。从对僧伽的忏悔演化而来,是「自力」的广义「念佛」法门。在过去或现在的十方佛前,礼拜、称名、观想等,能却多少劫的生死罪业,都由于佛的「本愿」力,虽须要自己的礼拜、称名、观想,而实含有「他力」──佛力加持的意义。称佛名号,如人的「呼天」、「叫娘」一样,在一般人心中,极容易存有请求援助的意味。念佛的从「自力」而向「他力」发展,举一例就可明白。上面曾引『智度论』,由于大家称念佛名,免除摩竭鱼王的险难。理由是:鱼王前生是佛弟子,所以听见了「南无佛」的声音,就闭口而免了一船人的被吞没。这一传说,没有「佛力救护」的意义。然对免难的故事来说,理由是不太圆满的,如鱼王前生而不是佛弟子,那称念「南无佛」,不是就无效了吗?这一佛教界的传说,应有「他力」的意义,如高齐那连提耶舍Narendrayas/as所译『大悲经』卷三(大正一二·九五七中──下)说:
「过去有大商主,将诸商人入于大海。到彼海已,其船卒为摩竭大鱼欲来吞噬。……商主偏袒右肩,右膝着地住于船上,一心念佛,合掌礼拜,高声唱言:南无诸佛!得大无畏者,大慈悲者,怜悯一切众生者!如是三称。时诸商人,亦复同时合掌礼拜,……如是三称。尔时,彼摩竭鱼闻佛名号,礼拜音声,生大爱敬(心),得不杀心,时摩竭鱼闻即闭口。阿难!尔时商主及诸商人,皆悉安隐,得免鱼难」。
鱼王闻佛名号,起不杀心,商人们免于死亡,这是佛力。『思惟要略法』说得更明确:「念佛者,令无量劫重罪微薄,得至禅定。至心念佛,佛亦念之。如人为王所念,怨家、债主,不敢侵近」。人念佛,佛也念人,就凭佛力的庇护而得到平安。这是明确的「他力」说,如以此义来解说念佛而免鱼王之难的故事,不是更合理吗?在「大乘佛法」的开展中,易行方便几乎都「他力」化了。不只是念佛,也念菩萨,如『十住□婆沙论』,叙述念十方十佛后,接着说:「阿弥陀等佛,及诸大菩萨,称名一心念,亦得不退转」。大菩萨是得无生法忍以上的,大乘经所说大菩萨,多数是他方世界来的;如是这一世界的,也是不可思议,信仰中的菩萨。菩萨未必有僧伽组织,但念菩萨就是念菩萨僧,也可说念未来佛。吴支谦译『八吉祥神咒经』,与竺法护异译的『八阳神咒经』,都附有八大菩萨。失译附「后汉录」的『六菩萨名亦当诵持经』;赵宋法贤译的『八大菩萨经』,都是念菩萨的短篇。
『观佛三昧海经』卷九(大正一五·六八八中──下)。又卷一0(大正一五·六九四上──下)。『佛说观普贤菩萨行法经』(大正九·三九二中)。『菩萨藏经』(大正二四·一0八七上)。
『大乘宝月童子问法经』(大正一四·一0八下、一0九中)。
『佛说称扬诸佛功德经』卷上(大正一四·八七上、中、下)。
『佛说称扬诸佛功德经』卷上(大正一四·八七下)。
『千佛因缘经』(大正一四·六八中、七0中)。
『佛说宝网经』(大正一四·八四上)。
『受持七佛名号所生功德经』(大正一四·一0七中)。
『大宝积经』(三四)『功德宝华敷菩萨会』(大正一一·五六五上)。
『佛说大乘大方广佛冠经』卷上(大正一四·一一0中)。
『观世音菩萨授记经』(大正一二·三五七中)。
『贤劫经』卷七·八(大正一四·五0中──六三中)。
『佛说佛名经』卷六(大正一四·一四四上);卷三(大正一四·一二九中)。
『佛说决定□尼经』(大正一二·三八下──三九中)。 犯淫戒的,如当下不覆藏,准予例外的忏悔,但只能以「与学沙弥」身分出家。
『阿□达磨俱舍论』卷一五(大正二九·七九上──下)。
『佛说三十五佛名礼忏文』(大正一二·四三中)。
『佛说观药王药上二菩萨经』(大正二0·六六二上、六六四上)。
『佛说佛名经』卷八(大正一四·一五九下──一六一下)。
『大智度论』卷七(大正二五·一0九上)。
『思惟要略法』(大正一五·二九九上)。
『十住□婆沙论』卷五(大正二六·四二下)。
『十住□婆沙论』卷五,所说的大菩萨,从善眼菩萨到□菩萨,都是释尊「本生」中的菩萨(大正二六·四四下)。
『佛说八吉祥神咒经』(大正一四·七三上)。『佛说八阳神咒经』(大正一四·七四上)。
『六菩萨名亦当诵持经』(大正一四·七五二上──中)。『佛说八大菩萨经』(大正一四·七五一下──七五二上)。
第五章 往生极乐净土
第一节 弥陀净土与三辈往生
菩萨在发心修行的过程中,不退菩提心bodhi-citta是最重要的。于菩提心得不退转avivartika,才能不断进修,成就佛道。如退失了菩提心,那就是退转──退入二乘,或退在五趣生死,那就不能成佛了。可是菩萨道广大难行,容易退失,非怯劣众生所能成办,所以经说「往生净土」的易行道。中国佛教界,说到「净土」,似乎就是西方极乐世界;说到「往生」,就是往生西方:这表示了中国佛教界,对往生西方极乐净土信仰的普遍、深远。如依「大乘佛法」来说:十方的清净国土,是无量无数的。「往生」是死此往彼的一般用语,如往生天上,往生地狱。以「往生净土」来说,「十方净土,随愿往生」,所以也并不等于往生西方极乐国土。然往生西方极乐,在大乘经中,有他独到的意义,这才会形成中国净土宗那样的盛况。
十方的净土虽多,然专说净土的经典,并不太多。主要是东方不动──阿■Aks!obhya佛Aks!obhya佛的妙喜Abhirati净土,西方阿弥陀Amita^bha佛的极乐Sukha^mati^,Sukha^vati^净土。大乘经中,说到这东西二佛与二净土的非常多,可说二净土是旗鼓相当。但说东方阿■佛土的,仅有『阿■佛国经』一部(二种译本),而说西方阿弥陀佛净土的,有三部经,更多的译本。差别的理由何在?阿■佛净土是重智证的甚深行,阿弥陀佛净土是重信的易行道;在通俗普及的情况下,念阿弥陀佛,往生极乐净土的法门,当然要比阿■佛净土法门盛行得多了。其实,在中国佛教界,阿■净土法门,可说已经忘失了。
专明阿弥陀佛净土的经典,汉译的有三部。一、大本『阿弥陀经』,共存五种译本,经考定为:1.『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二卷,(传为吴支谦译),后汉支娄迦谶Lokaraks!a译。2.『无量清净平等觉经』,四卷,(传为支娄迦谶译,或作曹魏白延译),吴支谦译。这二部,是二十四愿的古本。3.『无量寿经』,二卷,(传为曹魏康僧铠译),晋竺法护Dharmaraks!a译。4.编入『大宝积经』的『无量寿如来会』,二卷,唐菩提流志Bodhiruci译。这二部,是四十八愿本。『无量寿经』保存了「五大善」(五戒)及乞丐与国王的譬喻,可说是从二十四愿到四十八愿间的经本。5.『大乘无量寿庄严经』,三卷,赵宋法贤译,是三十六愿本。二、小本『阿弥陀经』,有两种译本:1.『佛说阿弥陀经』,一卷,姚秦鸠摩罗什Kuma^raji^va译。2.『称赞净土佛摄受经』,一卷,唐玄奘译。小本虽不说阿弥陀佛的本愿,也没有说到三辈(九品)往生,然叙述极乐国土的依正庄严,而劝人念佛往生,简要而容易持诵,所以最为流通。三、『佛说观无量寿经』,一卷,宋疆良耶舍Ka^layas/as译。立十六观,九品往生,是属于观相念佛的。
在十方佛净土中,阿弥陀佛与极乐净土的特胜是:在弥陀净土法门集出时,表示了一项信念:一切佛中的阿弥陀佛,一切佛土中的极乐国土,是最殊胜的。阿弥陀佛初发心时,是世自在王Lokes/varara^ja门下的出家弟子──法藏Dharma^kara。法藏菩萨愿求佛道,希望成佛时的国土,在一切佛国土中是最理想的。世自在王如来为他显示了二百一十亿佛国土(唐译作「二十一亿」;宋译作「八十四百千俱胝」)。在这么多的佛国土中,选取最理想的,综合为一,从菩萨大行中,成就圆满庄严的净土。换言之,这不是某一净土所可及的,这是集一切净土庄严的大成,所以「令我为世雄,国土最第一」了。依菩萨大行而庄严佛土,成佛也就胜过一切佛,如初发大心时说:「于八方上下诸无央数佛中最尊」。如来智慧光的殊胜,表示身光明第一,如说:「阿弥陀佛光明最尊,第一无比,诸佛光明皆所不及也」;「阿弥陀佛光明姝好,胜于日月之明,百千亿万倍。诸佛光明中之极明也!光明中之极好也!光明中之极雄杰也!光明中之快善也!诸佛中之王也」!经中广说诸佛的光明差别;极力赞扬阿弥陀佛为「诸佛中之王」,表示了阿弥陀佛第一的意境。依「佛法」说:诸佛的法身是平等的,而年寿、身光、国土等,是有差别的。依「大乘佛法」说:佛与佛是平等的,但适应众生的示现方便,是可能不同的。这样,阿弥陀佛与极乐净土的最胜第一,虽不是究竟了义说,而适应世间(印度)──多神中最高神的世俗心境,在「为人生善」意趣中,引发众生的信向佛道,易行方便,是有其特殊作用的!这可以说到佛的名号:阿弥陀Amita^bha,是「无量」的意思。无数无量,「佛法」是形容涅盘nirva^n!a的。与阿弥陀音声相近的阿弥利哆amr!!ta,译义为甘露,也是表示涅盘的。涅盘──现实生死的「彼岸」,「佛法」是究竟寂灭;「大乘佛法」是毕竟寂灭中,起不思议的妙用。据大本的古译本,阿弥陀(在一切无量中,)特重于光明的无量,所以也名阿弥陀婆Amita^bha,也就是无量光佛。如『往生咒』作:「南无阿弥多婆耶,哆他伽多夜」(南无无量光如来)。『楞严咒』作:「南无阿弥多婆耶,□他伽多耶,阿罗诃帝,三藐三菩陀耶」(南无无量光如来、应、正遍知)。『普贤行愿品』也说:「速见如来无量光」。光明a^bha^与清净s/ubha的音相近,所以古译经名为『无量清净平等觉经』。这都可以看出,无量光是阿弥陀──无量佛的主要意义。这使我们想起了东西二大净土:东方阿■佛土,如旭日东升,象徵了菩萨的初发大心,广修六度万行,长劫在生死世间度众生,而归于成佛、入涅盘;是重智的。西方阿弥陀佛土,如落日潜晖,不是消失了,而是佛光辉耀于那边──彼土(彼岸,也就是涅盘异名);重于佛德的摄受,重于信行。这所以极乐世界在西方;佛告阿难A^nanda:「西向拜,当日所没处,为阿弥陀佛作礼」;十六观中,初观落日,「见日欲没,状如悬鼓」。阿弥陀佛起初是重于无量光的,应有适应崇拜光明善神的世俗意义,但晋竺法护译本以下,都作无量寿Amita^^yus佛了。生命的永恒,是世间众生所仰望的,所以有「长生成仙」,「永生天国」的宗教。无量光明──慧光普照与慈光的摄受,对一般信众来说,不如无量寿,所以后代都改为「无量寿」了。小本『佛说阿弥陀经』(大正一二·三四七上)说:
「彼佛何故号阿弥陀?舍利弗!彼佛光明无量,照十方国,无所障碍,是故号为阿弥陀。又、舍利弗!彼佛寿命,及其人民,无量无边阿僧只劫,故名阿弥陀」。
鸠摩罗什的译本,以阿弥陀──无量佛为本,综合了无量光明与无量寿命,还是无量光在先。玄奘译本及现存梵本,以无量寿在先而无量光在后,这是适应世俗所起的转化。
阿弥陀佛因地,发二十四大愿(或三十六愿,或四十八愿),建立清净庄严的佛土。生在这佛国中的,有种种功德,特别是:十方世界众生,发愿往生阿弥陀佛国的,一定能往生极乐,当然是有条件的,也是有高低的。经有三辈往生说,各本略有出入,如下:
A │ B │ C │ D
│ │ │
[上]去家作沙门.│[上]舍家作沙门·│ 发菩提心· │ 闻此经典受
作菩萨道· │ 发菩提心· │ 专念无量寿 │ 持读诵书写
奉行六度· │ 修诸功德· │ 佛·恒殖众 │ 供养·昼夜
慈心精进· │ 一向专念无 │ 多善根·发 │ 相续求生彼
不镇不贪· │ 量寿佛 │ 心回向愿生 │ 刹
常念至心不 │ │ 彼国 │
断绝 │ │ │
[中]在家布施· │[中]发无上菩提 │ 发菩提心· │ 发菩提心·
深信佛语· │ 心·一向专 │ 不能专念· │ 持戒不犯·
饭沙门·起 │ 念·多少修 │ 不种众多善 │ 饶益有情·
寺塔供养· │ 善·饭沙门 │ 根·随己修 │ 所作善根回
慈心精进· │ ·起塔像供 │ 行诸善功德 │ 向·忆念无
斋戒清净· │ 养·奉持斋 │ ·回向愿欲 │ 量寿佛及彼
不镇断爱· │ 戒· │ 往生 │ 国土
一日一夜不 │ │ │
断绝 │ │ │
[下]断爱欲·不 │[下]发无上菩提 │ 住大乘·清 │ 发十种心─
镇怒·慈心 │ 心·一向专 │ 净心向无量 │ ─十善·昼
精进·斋戒 │ 意乃至十念 │ 寿佛乃至十 │ 夜思惟极乐
清净·念欲 │ ·闻深法信 │ 念·闻深法 │ 国依正庄严
往生·昼夜 │ 乐不疑·乃 │ 信乐不疑· │ ·志心归依
十日不断绝 │ 至一念念于 │ 乃至一念净 │ ·顶礼供养
│ 彼佛 │ 心念无量寿 │
│ │ 佛 │
上表所列的,a.是汉、吴的古译──二十四愿本;b.是晋译,c.是唐译,都是四十八愿本;d.是赵宋译的三十六愿本。念阿弥陀佛而往生极乐世界的,a.b.分上、中、下──三辈人;c.d. 没有说「三辈」,但显然也有高下的三类差别。依a.本说:上辈是出家的,修菩萨道的;中辈是在家的,广修供僧、建寺、起(佛)塔等供养功德,斋戒(五戒及八关斋戒)清净的;下辈也是(在家)斋戒清净的。三辈往生的,都是不贪不镇,慈心精进的。所以分上中下三辈,在乎生前的智慧、福德不同,而戒行清净,却是一致的。b.本大致与a.本相同,但三辈都是发菩提心的。c.本没有说到出家与在家。三类人中,初是发菩提心而广殖众多善根的;中是多少修善根的;后是心住大乘,闻深法而信乐不疑的。依初后来说,中类也应是心住大乘,与b.本相同。三类的差别,是广殖善根,不广殖善根,少少殖善根的不同。d.本:初是对『阿弥陀经』的受持、读、诵、书写、供养,与「念法」的易行方便相同;中是发菩提心,持戒,饶益有情的;后是行十善的。晚出的经本,出入很大!但总之,三辈的高下,虽与念佛有关,而主要是由于生前的施、戒、慈、慧等德行的不同。小本『阿弥陀经』说:「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可说是简化大本所说的金句!对于「念佛」(及极乐国土),a.本上辈是「常念至心不断绝」,中辈是「一日一夜不断绝」,下辈是「一心清净昼夜常念……十日十夜不断绝」。中辈一日一夜不断绝,下辈却是十日十夜不断绝,可能是译文的不善巧!b.本都是一向专念,而下辈说:「一向专念,乃至十念」。c. 本三类是:专念;不专念;「以清净心向无量寿如来,乃至十念」,与b.本相同。从三辈的次第来说,下辈的「十念乃至一念」,比a.本十昼夜说要合理些。d.本通泛的说:「昼夜相续」,「忆念」,「昼夜思惟」。事实上,往生净土品位的高下,由于生前的施、戒、慈、慧等功德的不同;而念佛多少能往生阿弥陀佛土,论理是不能限定时间的。如『佛说阿弥陀经』(大正一二·三四七中)说:
「善男子、善女人,闻说阿弥陀佛(净土的依正庄严),执持名号,若一日,若二日,若三日,若四日,若五日,若六日,若七日,一心不乱,其人临命终时,……即得往生阿弥陀佛极乐国土」。
念佛而能往生极乐净土,是要「专念」、「系念」的,而时间不一定。「若」是不定词,也许一日(夜),或者二日、三日,能念到「一心不乱」avik-s!!iptacitta──心不散乱的意思),就能临终往生。事实上,有的一日、半日就可以,有的一年、十年了,还是不能「心不散乱」。总之,以念得「心不散乱」,为往生西方极乐国土的主要条件;而往生品位的高下,以生前的德行而差别。念smr!ti是忆念、系念,念为定sama^dhi所依;「心不散乱」,虽还不是达到禅定,但念到心无二用,净念相续,心中唯有阿弥陀佛极乐国土的一念了。念是内心的忆念、系念(可通于称名、观相),并不等于我国佛弟子所想像的口念(因而造了个「念」字)。然口称佛名,内心同时忆念,依称名而导入「心不散乱」,那就是「称名念佛」而可以往生极乐了。大本『阿弥陀经』的专念、忆念,是不限于称名念佛的。小本『阿弥陀经』说:「执持名号」,名号的梵语为na^madheya,所以是重于「称名念佛」的。不知为什么,玄奘译na^madheya为「思惟」,也许是不满当时提倡的口头散心念佛,而故意改为「思惟」吧!依上来所说,可见「一心念乃至十念」,是内心不散乱的念。王日休编写的『大阿弥陀经』,说下辈「每日十声念佛」,专在称名的数目上着想,那是中国佛教的习俗,与印度的「大乘佛法」不合!
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一章(七五九──七六二)。
『佛说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卷上(大正一二·三00下)。
『佛说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卷上(大正一二·三0二中──三0三
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四0(大正一0·八四八上)。『普贤菩萨行愿赞』(大正一0·八八一上)。
『佛说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卷下(大正一二·三一六中)。
『佛说观无量寿佛经』(大正一二·三四二上)。
a.『佛说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卷下(大正一二·三0九下──三一一上);『佛说无量清净平等觉经』卷三(大正一二·二九一下──二九三上)。b. 『佛说无量寿经』卷下(大正一二·二七二中──下)。c.『大宝积经』(五)『无量寿如来会』(大正一一·九七下──九八上)。d.『佛说大乘无量寿庄严经』卷上(大正一二·三二三中──下)。
『佛说阿弥陀经』(大正一二·三四七中)。
『佛说大阿弥陀经』卷下(大正一二·三三七中)。
第二节 往生净土的抉择
这里要论究几个问题。一、往生极乐国土的,有没有声闻s/ra^vaka与缘觉pratyaka-buddha──二乘?世亲Vasubandhu的『无量寿优波提舍愿生偈』说:「女人及根缺,二乘种不生」。这是依三十六愿本说的,如说,「我得菩提成正觉已,所有众生令生我刹,虽住声闻、缘觉之位,往百千俱胝那由他宝刹之内,遍作佛事,悉皆令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这是说:极乐国土中,现住声闻、缘觉位的,到处去作佛事,是一定要成佛的。然四十八愿本中,虽说到没有女人与六根残缺不全的,却明白说:极乐世界的声闻与缘觉,数量是多得难以了知的。在古译二本中,处处说到「诸菩萨阿罗汉」。经说出入不同,是净土思想的先后不同。早期的大乘经,说大乘法而含容二乘,如『般若经』,「为诸菩萨摩诃萨宣示般若波罗蜜多」,又说:「或声闻地,或独觉地,或菩萨地,皆于般若波罗蜜多,应常听闻,……如说修行」。『佛说舍利弗悔过经』,是大乘的易行道,而经上说:「欲求阿罗汉道者,欲求辟支佛道者,欲求佛道者」,都应日夜六时,向十方佛忏悔、随喜、劝请,而回向众生成佛道。发愿往生极乐净土,是大乘法,却又说极乐国有无量无数阿罗汉。从佛法发展史来说:这是「大乘佛法」初兴,传统的声闻教团强固,所以采取含容二乘的立场:阿罗汉是究竟的,但也应学习大乘,净土中也有阿罗汉。等到大乘佛法兴盛,信众增多,那就要说二乘不究竟,二乘不生净土,再就二乘也要回心成佛了。对于净土中的阿罗汉,要解说为佛、菩萨的示现了。这样,迟出些的四十八愿本,说三辈往生,都是发菩提心的;『阿弥陀经』说:「欲生阿弥陀佛国者,是诸人等皆得不退转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合于大乘净土法门发展倾向的。
第二问题是:有罪业的,能不能往生净土?约现生说,从少到老,人那里会没有过失呢!善业与不善业,一直是不善业强就堕落,善业强就上升,在此消彼长,此长彼消的状况中。古译二本,似乎没有提到这一问题,只是通泛的说五戒、十善,说要有怎样净善功德,依功德而分三辈往生的高下。「佛法」一向说有业障,是障碍佛法进修的,所以四十八愿的晋译本说:「至心信乐,欲生我国,乃至十念,若不生者,不取正觉;唯除五逆、诽谤正法」。唐译本作:「唯除造无间恶业,诽谤正法及诸圣人」。五逆即五无间罪,是「佛法」所称为业障的。「大乘佛法」兴起,说诽谤大乘正法的罪业,极重极重。隋、唐所译经本,每增列诽谤圣者。依四十八愿本说:造五无间罪及诽毁大乘的,即使发心念佛,也为恶业所碍而不能往生。但『观无量寿经』,说三品、九生;下品三生,都是造有恶业的。下品上生是:「作众恶业」而不谤大乘的;下品中生是:「毁犯五戒、八戒及具足戒。如此愚人,偷僧只物,盗现前僧物,不净说法,无有惭愧,以诸恶业而自庄严」;下品下生是:「作不善业,五逆、十恶,具诸不善」。这样的恶业重大,也有往生净土的可能。从所犯的罪业来说,是声闻佛教所说的罪业,就是一向不知或不信佛法,或知有佛法而不知有大乘佛法者所作的恶业。所以「命欲终时,遇善知识」,在最迫切的重要关头,知道大乘净土法门,就能至心归向,不堕落而往生极乐。「佛法」不是也说:滥杀行人的恶贼鸯掘魔罗An%gulima^la,一闻佛法,就证入圣果吗?如平时知道阿弥陀佛Amita^bha,知道往生极乐,以为只要信仰,不分持戒犯戒,作善作恶,依阿弥陀佛的悲愿,都可以往生极乐,那是颠倒解义,自误误人了!
三、念佛能否即生往生?如『称扬诸佛功德经』说:「其有执持斯佛名者,复劝他人令使诵持,增益功德,必当得往生此佛国,求最正觉,立不退转,疾成不久」。执持佛名号的易行法门,主要能:忏除罪业;得陀罗尼dha^ran!i^,往生清净佛土;不退转于无上菩提。念佛名号而求生净土,在「大乘佛法」中,可说是十方一切佛所共的。重信心的大乘易行道,经典不少,流通极广,到底为了什么?「大乘佛法」主流,是甚深广大的菩萨道。菩萨发大菩提心,凡是有利于众生的,没有不能施舍的,没有不能忍受的;菩萨行难行大行,而能历劫在生死中,利益众生。菩萨实在太伟大了!但由于法门是「甚深难行」,众生的根性,又是怯劣的多,所以向往有心,而苦于修行不易,深感自己的业障深重。即使发心修行,也容易退失。这所以有念佛方便的易行道,如『十住□婆沙论』所说:『宝月童子所问经』的十方佛名;还有「阿弥陀等佛,及诸大菩萨,称名一心念,亦得不退转」。这样的「称(十方佛及菩萨)名一心念」,就能得不退转吗?「求阿惟越致[不退转]地者,非但忆念、称名、礼敬而已。复应于诸佛所,忏悔、劝请、随喜、回向」。「能行如是忏悔、劝请、随喜、回向,福德力转增,心亦益柔软,即信佛功德,及菩萨大行」。由此能引发悲心、慈心,进而能修行施、戒等波罗蜜──菩萨的大行难行。龙树Na^ga^rjuna的『十住□婆沙论』,立难行与易行二道,然所说的易行道,是通于诸佛菩萨的,有二行差别,而终归于菩萨道的正方便,六度等难行大行。无着Asan%ga的『摄大乘论』,立四种意趣,解说经说的意趣所在。第「二、别时意趣:谓如说言:若诵多宝如来名者,便于无上正等菩提已得决定。又如说言:由唯发愿,便得往生极乐世界」。世亲Vasubandhu解说别时意趣为:「谓此意趣,令□惰者,由彼彼因,于彼彼法精勤修习,彼彼善根皆得增长。此中意趣,显诵多宝如来名因是升进因,非唯诵名,便于无上正等菩提已得决定。如有说言:由一金钱,得千金钱。岂于一日?意在别时。由一金钱是得千因,故作此说;此亦如是。由唯发愿,便得往生极乐世界,当知亦尔」。这是说:由称名、发愿,能得不退转,能往生极乐国,是说由此为因,展转增长,才能达到,而不是说称名、发愿,就已得决定,已能往生。这一解说,与龙树『十住□婆沙论』所说易行道,展转引入六度大行的菩萨道,意趣相合。不过,『十住□婆沙论』说:「佛法有无量门,如世间道,有难有易,陆道步行则苦,水道乘船则乐。菩萨道亦如是,或有勤行精进(的难行),或有以信方便易行,疾至阿惟越致」,分明的说有二道差别。『大智度论』也说:「菩萨有二种:一者、有慈悲心,多为众生;二者、多集诸佛功德。乐多集诸佛功德者,至一乘清净无量寿世界;好多为众生者,至无佛法众处,赞叹三宝之音」。这也分明说菩萨有二类:一是慈悲心多为众生的,多去没有佛法处化导(成佛也就愿意在秽土);一是乐集佛功德的,就如往生极乐,见阿弥陀佛的一类。所以,易行道应有通别二类,在通泛的称十方佛(阿弥陀等)名外,更有特殊的易行道,就是念佛发愿,往生极乐的法门。『大乘起信论』也这样(大正三二·五八二上、五八三上)说:
「若人虽修行信心,以从先世来多有重罪恶业障故,……有如是等众多障碍,是故应当勇猛精勤,昼夜六时,礼拜诸佛,诚信忏悔、劝请、随喜、回向菩提」。
「众生初学是法,欲求正信,其心怯弱,以住于此娑婆世界,自畏不能常值诸佛,亲承供养,惧谓信心难可成就,意欲退者,当知如来有胜方便摄护信心,谓以专意念佛因缘,随愿得生他方佛土,常见于佛,永离恶道。如修多罗说:若人专念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所修善根,回向愿求生彼世界,即得往生,常见佛故,终无有退」。
所引『起信论』文的前一段,为了消除修行过程中的障碍,修礼佛、忏悔、随喜、劝请、回向,合于念佛等能消多少劫罪业的经说。依此而能信心成就,进修六度等,与『十住□婆沙论』的易行道,完全同一意趣。但在佛前忏悔等,也可为往生极乐国的方便,如『普贤行愿品』的十大愿,导归极乐。这是一般大乘经义,通于念一切佛(也通于念阿弥陀佛)。依大乘通义,『大品般若经』说:「十方如恒河沙等世界中众生,闻我[佛]名者,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欲得如是等功德者,当学般若波罗蜜」。『广博严净不退转轮经』说:「若有众生,已闻、今闻、当闻释迦牟尼佛名者,是诸众生,皆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退转」。所说的不退转,是「彼诸众生,种菩提种子,渐次增长,当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而不腐败,不可毁坏」。与『摄论』的别时意趣相合,也就是念佛不退转的一般意义。『起信论』文的后一段,念阿弥陀佛,往生极乐世界,与从易行而引入难行菩萨道不同,是特殊的易行道。阿弥陀佛因地发愿:「令我为世雄,国土最第一,其众殊妙好,道场逾诸刹」。极乐的国土,可以适应「其心怯弱,……惧谓信心难可成就」的众生,因为生到极乐,一定不退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依此,世亲造『无量寿优波提舍愿生偈』,立五念门,往生极乐而浅深不同。第三「作愿门」,是「一心专念,作愿生彼,修奢摩他寂静三昧行」,那是与定相应的念佛。第二「赞叹门」,是「称如来名,依如来光明想修行」,与第一「礼拜门」,虽没有得定,也一定「心不散乱」,如「赞叹门」已修如来光明想──胜解观了。第四「观察门」是智慧相应的,从事相观到「第一义谛妙境界」。由于修行不同,往生极乐也浅深不同,「愿生偈」比喻为:「近门」,「大会众门」,「宅门」,「屋门」,「园林游戏地门」。试为比喻,如从前帝都的北京,到北京是一样的,而境地大大不同。进了「外城」,就是到了北京,但比城外好不了多少。进了「内城」,只见街市繁盛,到处是官署,官员的住宅。再进入「紫禁城」,才见到皇帝,大臣们在这里朝仪。帝皇的住处,还在内宫。往生极乐也这样,生极乐国是一样的,而境界不同,所以有三辈等差别。二十四愿古本,在中辈与下辈,有念佛而信心不大坚定的,如临终悔过,那末在「阿弥陀佛国界边,自然七宝城中」,「于七宝水池莲华中化生」;要经五百岁(不知极乐的一岁,等于人间的多少时劫?),才到极乐国见佛。四十八愿本说:信心不大坚定而悔过的,是胎生的;三十六愿本,否定净土有胎生的存在。这是经典在流传中的演变,是不必要会通的。『菩萨处胎经』,称之为「懈慢国」:「欲生阿弥陀佛国者,皆染着懈慢国土,不能前进生阿弥陀佛国;亿千万众(中),时有一人能生阿弥陀佛国」,往生极乐竟是那样的难!这是为一般厌恶秽土,想在净土中享乐的懈慢众生,作当头棒喝。往生极乐国,是殊胜的易行道,不是为了享受安乐,而是修习佛道。在那边修行,不会退落,一定能得不退。如阿弥陀佛,为大众「广说道智大经」。「诸菩萨皆悉却坐听经,听经竟,即悉讽诵通(利),重知经道,益明智慧」,不断的上进。『阿弥陀佛经』说:「昼夜六时,出和雅音,其音演畅五根、五力、七菩提分、八圣道分,如是等法。其土众生闻是音已,皆悉念佛、念法、念僧」。往生极乐国土,是为了精进修菩萨道;净土中没有障碍而容易修行,所以是易行道。如以为:往生极乐就永远享福;或以为一生极乐,生死已了;或者想像为往生即是成佛。以往生极乐为目的,而不知从此正好修行。这些误解往生极乐的,还能说是大乘的巧方便吗?
『无量寿优波提舍愿生偈』(大正二六·二三一上)。
『大乘无量寿庄严经』卷上(大正一二·三一九中)。
『佛说无量寿经』卷上(大正一二·二六八上)。『大宝积经』(五)『无量寿如
来会』(大正一一·九三下)。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五分)卷五五六(大正七·八六六上)。
『佛说舍利弗悔过经』(大正二四·一0九0上──一0九一上)。
『佛说阿弥陀经』(大正一二·三四八上)。
『佛说无量寿经』卷上(大正一二·二六八上)。『大宝积经』(五)『无量寿如来会』(大正一一·九三下)。
『佛说观无量寿经』(大正一二·三四五下──三四六上)。
『佛说称扬诸佛功德经』卷上(大正一四·九0下)。
『十住□婆沙论』卷五(大正二六·四一上──中、四二下)。
『十住□婆沙论』卷五·六(大正二六·四五上、四九中──下)。
『摄大乘论本』卷中(大正三一·一四一上)。
『摄大乘论释』卷五(大正三一·三四六中)。
『十住□婆沙论』卷五(大正二六·四一中)。
『大智度论』卷三八(大正二五·三四二中)。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大正八·二二一上)。
『广博严净不退转轮经』卷四(大正九·二七四中──下)。『不退转法轮经』卷三(大正九·二四三下)。
『佛说无量清净平等觉经』卷一(大正一二·二八0下)。『佛说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卷上(大正一二·三00下──三0一上)。『佛说无量寿经』卷上(大正一二·二六七中)。
『无量寿优波提舍愿生偈』(大正二六·二三三上)。
『佛说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卷下(大正一二·三一0中──下)。『佛说无量清净平等觉经』卷三(大正一二·二九二上──中)。
『佛说无量寿经』卷下(大正一二·二七八上──中)。『佛说大乘无量寿庄严经』卷下(大正一二·三二五中)。
『菩萨处胎经』卷三(大正一二·一0二八上)。
『佛说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卷上(大正一二·三0七上)。『佛说无量清净平等觉经』卷二(大正一二·二八七中)。
『佛说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卷上(大正一二·三0六下)。『佛说无量清净平等觉经』卷二(大正一二·二八七上)。
『佛说阿弥陀经』(大正一二·三四七上)。
第六章 念佛(及菩萨)三昧
第一节 通三乘的念佛观
「六随念」之一的念佛buddha$nusmr!ti,是「佛法」中重信的方便道。在「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中,适应信众崇敬的心理,特别发达起来。如念佛灭罪,念佛往生净土,念佛不退菩提心;经典纷纷传出,念佛功德不断的强化。然念佛法门,不限于信,也不限于持名,本可以引向甚深智证的,这就是修念佛三昧buddha$nusmr!ti-sama^dhi。所以『观佛三昧海经』说:「欲系念者,欲思惟者,欲行禅者,欲得三昧正受者」,都要观佛;念佛是系念佛而得三昧[定]的修行。为了说明念佛三昧,先要说到:学佛法而解脱生死,或修菩萨道而成佛,都不离般若──慧prajn~a^的证悟法性;没有胜义观慧的修证,是决不能成就的。
修学位名般若,证果时名菩提bodhi,这是佛法的心要,但慧是不离禅定的。释尊所开示的正定,主要是四禅。禅定与生理有关,是世间所共的,这是修行者所应该知道的!
初学者修定(依此而进观胜义)的方便,释尊初说不净念as/ubha^=-smr!ti──不净观。出家众首制淫欲,从对治制伏贪欲烦恼来说,不净观是最有力的方便。但世间是缘所起法,有相对性,如不能适当的应用,会引起副作用的,不净观也不例外。经、律一致的说到:释尊赞叹不净观,比丘们依着修行,引起了严重的厌恶自身;结果,有六十位比丘,都自愿的被杀而死。这样,释尊才为比丘们,别说安那般那念a^na$pa^na-smr!ti──数息观。从一切依缘起来说,修息而不能恰如其分,当然不会厌身自杀,但也会有副作用的。不净观与数息观,古称入道的「二甘露门」;或加(四或六)界差别念dha^tu-prabheda-smr!ti──界分别观,名为「三度门」。其实,由于众生的根机不一,烦恼各有偏重,『杂阿含经』已说到四类:「有比丘,修不净观断贪欲,修慈心断镇恚,修(身)无常想断我慢,修安那般那念断觉想[寻思]」。『修行道地经』综合为五种对治,如说:「行者情欲炽盛,为说人身不净。……镇怒而炽多者,为说慈心。……设多愚疑,当观十二因缘。……设多想念[寻思],则为解说出入数息。……设多□慢,为说此义……」。为□慢者所说的,就是界差别。『达摩多罗禅经』说「安(那)般(那),不净,界,又附说(慈等)四无量心三昧等」。『修行道地经』所说的五种对治,也就是『瑜伽论』的五种净行所缘。鸠摩罗什Kuma^raji^va于西元五世纪初来华,传出的『坐禅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五·二七一下)说:
「若多淫欲人,不净法门治。若多镇恚人,慈心法门治。若多愚疑人,思惟观因缘法门治。若多思觉[寻思]人,念息法门治。若多等分人,念佛法门治」。
宋昙摩蜜多Dharmamitra,元嘉年(四二四,四四二卒)来华,传出的『五门禅经要用法』,也列举『坐禅三昧经』的五门,但说「若心没者,教以念佛」。五门禅与『修行道地经』的差别,是以念佛代界分别,这已进入「大乘佛法」,而还没有忘失「佛法」固有的方便。
不净观引起了副作用,释尊别说数息观,但不净观有对治贪欲的作用,仍为佛弟子所修习,只是别出方便,就是从不净观而转入净观,如八解脱as!t!au-vimoks!a^h!,八胜处as!t!a^v-abhibhv-a^yatana^ni,十遍处das/a-kr!tsna$yatana^ni:
八解脱 │ 八胜处 │十遍处
─────────┼────────────┼────
┌┤ 内有色想观外色少 │
内有色想观外色─┤│ │
└┤ 内有色想观外色多 │
│ │
┌┤ 内无色想观外色少 │
内无色想观外色─┤│ │
└┤ 内无色想观外色多 │
┌┤------------------------│地遍处
││ │水遍处
││ │火遍处
││ │风遍处
净解脱身作证──┤│ 内无色想观外色青──│青遍处
││ 内无色想观外色黄──│黄遍处
││ 内无色想观外色赤──│赤遍处
└┤ 内无色想观外色白──│白遍处
空无边处─────┼────────────│空遍处
识无边处─────┼────────────│识遍处
无所有处 │ │
非想非非想处 │ │
想受灭身作证 │ │
不净观与净观,都是以色法为所缘境的。八解脱的前二解脱,是不净观,第三净解脱是净观。八胜处的前四胜处,与八解脱的前二解脱相当,是不净观;后四胜处──观青、黄、赤、白,是净观。后二是无色处,是『阿含经』所说的。不净观,主要是青瘀、脓烂等九想(或作十想),末后是骨锁。从骸骨不净而转起净观,是从「白骨流光」而转净的,如『达摩多罗禅经』卷下(大正一五·三一六中──下)说:
「于身起净想,不净观对治。不求止贪欲,思惟习厌患,更有净对治,不作厌患想;方便净解脱,智者开慧眼。谓于不净缘,白骨流光出。从是次第起:青色妙宝树,黄、赤若鲜白,枝叶花亦然。上服珠璎珞,种种微妙色。是则名修行,净解方便相。于彼不净身,种种庄严现……此则净解脱,方便不净观」。
有的修不净观,不着意于离贪欲,只是厌患自身,这就是观不净而自杀的问题所在,所以修净观来对治。从白骨流光,观器世间(青、黄、赤、白)与自身,清净庄严,就是净解脱。从不净而转起净观,名为(改)「易观」,如『禅秘要法经』说:「不净想成时,慎莫弃身[自杀],当教易观。易观法者,想诸(骨)节间白光流出,其明炽盛,犹如雪山。见此事已,前不净聚,夜叉吸去」。「见此事时,心大惊怖,求易观法。易观法者,先观佛像」。『思惟要略法』也说:「若极厌恶其身,当进(修)白骨观,亦可入初禅」。从不净观而起净观的方便,是白骨流光,依正庄严;或观佛像。这是「佛法」禅观而渐向「大乘佛法」禅观的重要关键。
禅定的五方便,本是「佛法」而流行于西北印度的禅法,「念佛」取代「界差别」而为五门的一门,可见「念佛」在这一地区的盛行,也可见「佛法」与「大乘佛法」的关涉。传于中国的禅法,起初是大瑜伽师僧伽罗叉Sam!gharaks!a的禅集──『修行道地(瑜伽行地的古译)经』。西元四0三──四五五年间,译师们传译了好多部,如:
『坐禅三昧经』 二卷 姚秦鸠摩罗什译
『禅法要解』 二卷 姚秦鸠摩罗什译
『思惟略要法』 一卷 姚秦鸠摩罗什译
『禅秘要法经』 三卷 姚秦鸠摩罗什译?
『达摩多罗禅经』 二卷 东晋佛陀跋陀罗译
『佛说观佛三昧海经』 一0卷 东晋佛陀跋陀罗译
『五门禅经要用法』 一卷 刘宋昙摩蜜多译
『治禅病秘要经』 二卷 刘宋沮渠京声译
这几部,是部派「佛法」禅观,而含有「大乘佛法」禅观的成分;或是大乘禅观而通于「佛法」:代表了西元二、三世纪来的西北印度的禅法。鸠摩罗什所译的,一、『坐禅三昧经』,如僧□『关中出禅经序』说:「初四十三偈,是鸠摩罗罗陀[童受]法师所造;后二十偈,是马鸣菩萨之所造也;其中五门,是婆须蜜[世友]、僧伽罗叉[众护]、沤波崛[近护]、僧伽斯那[众军]、勒[胁]比丘、马鸣、(鸠摩罗)罗陀禅要之中,抄集之所出也。……菩萨习禅法中,后更依持世经,益十二因缘一卷。要解二卷,别时撰出」。僧□序的内容,正是『坐禅三昧经』,这是集各家的禅要,而附入「菩萨习禅法」。二、『禅法要解』:是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的禅法;末后的「五神通」,依大乘法说。三、『思惟要略法』:先举五门,特明菩萨求佛道的大乘观法。四、『禅秘要法经』:内容为:「如来初为迦□罗难陀说不净门,为禅难提比丘说数息法,为阿只达说四大观」。这还是不净、数息、界──三度门,但内容繁重(风格与『观佛三昧海经』相近)。数息观前有「念佛三昧」,四大观有点杂乱。所说的数息──「一数二随,三数四随」等,与罗什所传的数息不合:这可能是昙摩蜜多失传的『禅秘要』。佛陀跋陀罗Buddhabhadra是著名的禅师,所译的一、『达摩多罗禅经』:题名不妥当,应作『修行方便禅经』,为说一切有部的禅法。本是(安般、不净、界)偈颂集,在后附的长行中,观缘起见佛,已通于大乘了。二、『观佛三昧海经』:观佛的相好,取『华严经』意。「观像品第九」,「观七佛品第十」,通于声闻的念佛观。昙摩蜜多所译『五门禅经要用法』,传为「大禅师佛陀蜜多撰」,佛陀蜜多Buddhamirta传说是世亲Vasubandhu的师长。然这部禅经,性质是纂集所成的;佛陀蜜多撰的,可能指「观佛」三十事,「慈心观」二十事说的。沮渠京声译的『治禅病秘要经』,是对治禅病的方便。
在这几部禅法中,念佛是以念佛色身为主的,如『观佛三昧海经』说:「得此观者,名佛现前三昧,亦名念佛三昧,亦名观佛色身三昧」。观佛色身相好,可说是「大乘佛法」的特色。但在部派佛教中,大众部Maha^sa^m!ghika说「佛身无漏」,有念佛色身的可能。『增一阿含经』卷二(大正二·五五四上──中)说:
1.「比丘正身正意,结跏趺坐,系念在前,无有他想,专精念佛:观如来形,未曾离目;已不离目,便念如来功德」。
2.「如来体者,金刚所成;十力具足,四无所畏,在众勇健」。
3.「如来颜貌,端正无双,视之无厌。戒德成就,犹如金刚而不可毁,清净无瑕,亦如琉璃;如来三昧……;如来慧身……;如来身者解脱成就……;如来身者度知见城,……有解脱者、无解脱者,皆具知之」。
『增一阿含经』,属于大众部的末派所传。经中所说的念佛:1.是总说佛身与功德;2.是金刚身与十力、四无所畏;3.是佛相端严与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功德法身。这样的念佛,比起「大乘佛法」的念佛色身,还相当的古朴。也就因此,禅法中的念佛,也还有通于声闻的意义。如『达摩多罗禅经』,观缘而入正受[等至],见佛光明普照的境界,有声闻境界、辟支佛境界、菩萨境界、诸佛境界的浅深不同。『五门禅经要用法』,一心念佛,从额上出现佛像,去而复还的远与近;见诸佛从心而出,出而还入的不同,分别是声闻人,是辟支佛人或大乘人。当然,禅法中的念佛色身三昧,是「大乘佛法」的。
各部禅经所说的念佛三昧,多少有些不同,这是广略不一,修行(瑜伽)者的修验与传承不一,然从修行的次第来说,仍有一致性。鸠摩罗什的『思惟要略法』,分为「观佛三昧法」(这实是总名),「生身观法」,「法身观法」,「十方诸佛观法」。『坐禅三昧经』中,「治等分」的念佛法门,虽广略不同,而内容与次第是一致的。『五门禅经要用法』,将『思惟要略法』的这一部分,全部纂集进去。依此来观察,『禅秘要法经』的「念佛三昧」,『观佛三昧海经』所说,也不外乎这一次第。念佛三昧的修习次第,依『思惟要略法』,先观佛像。佛涅盘以后,不见佛的色身,经上虽说佛有三十二相,但不容易忆念到明明了了的见佛形相。自绘画的,木、石等造的佛像流行,有佛的具体形相,可以忆念思惟,念佛观就盛行起来。所以修念佛法门,要先观(佛)像」:「先从肉髻,眉间白毫,下至于足;从足复至肉髻」──三十二相(及八十种好)。如印象明了,然后一心观佛,「闭目思惟,系心在像」。观像而心得安住,能开目闭目,「坐卧行步,常得见佛」。进一步观「生身」:「当因于像,以念生身」。念佛在菩提树下成佛,鹿野苑Mr!gada^va转法轮等,「随用一处,系念在缘」。这与观像不同,生身观是观释尊在世的具体活动,所以『坐禅三昧经』作:「初生……;出家;勤苦行;菩提树下,……成等正觉……;观视道树;初转法轮」。再进而念「法身」:「已于空中见佛生身,当因生身观内法身:十力,四无所畏,大慈大悲,无量善业。如人先念金瓶,后观瓶内摩尼宝珠」。功德法身是不离色身的,与说一切有部等,生身以外说佛无漏功德法身,是不同的(没有说法性为法身)。佛像观,生身观,法身观,都是依释尊而起的忆念思惟。再进观「十方诸佛」:这要从东方的一佛、二佛,渐渐增多到无量佛;然后观东南方,南方,一直到现见十方诸佛。从观像到观十方佛,是念佛三昧的次第进修。依『坐禅三昧经』,生身观时,就进念十方佛生身;念佛功德法身后,再念诸佛功德法身。『禅秘要法经』,分为观像佛与真佛。观像佛,从一佛像,增多到铁围山内充满佛像;从坐像到行像、卧像,到释尊入大涅盘。这可见『禅秘要法经』的观像,是通于像佛及生身的。真佛是不离色身而内有金刚(功德法身)。『观佛三昧海经』,篇幅很长。「观相品第三」起,「观四无量心品第五」止,是观佛相的观像。「观四威仪品第六」中,舍卫城S/ra^vasti^度老母;上忉利天Tra^yastrim!s/a为母说法;下忉利天见金(佛)像;至旷野A^l!avi^泽降伏散脂Sam!jn~eya鬼大将;到那乾诃罗Nagaraha^ra化毒龙,留影;到拘尸那Kus/inagara降力士;如来卧(入涅盘),与「生身观」的性质相同。「观马五藏相品第七」,那是因为佛像没有马阴藏相,所以特立这一品。「本行品第八」,明一切佛的身相功德,都是依观佛相好而来的。『观佛三昧经』(多采取传说)主题,到此可说已告结束。此下的「观像品第九」,「念七佛品第十」,「念十方佛品第十一」,及「观佛密行品第十四」,可说是扼要的重说,便于一般人的实际修持。
像观,先要用眼去审细的观佛形相,如『思惟要略法』(大正一五·一九九上)说:
「人之自信,无过于眼。当观好像,便如真佛(无异)。先从肉髻、眉间白毫,下至于足;从足复至肉髻。如是相相谛取,还于静处」。
『坐禅三昧经』也这样说:「至佛像所,……谛观佛像相好,相相明了。一心取持,还至静处」。谛观佛像相好明了,是用眼来审细观察,留下极深刻的印象。其他禅经虽没有说到,但这是必要的。如『观佛三昧海经』说:「观白毫光,□黑不现,应当入塔,观像眉间,一日至三日」;「若坐不见(佛)眼,当入塔观」;「若不见(佛耳)者,如前入塔,谛观像耳,一日至十四日」;「若不能见胸相分明者,入塔观之」。这样的一再说到入塔观像,那时的佛像,多数是供奉在佛塔中的。先以眼取佛像相好,然后到静处去闭目忆念观像;如不见,也就是不能明见像相,那末再到塔里去观佛像相。『大宝积经』的『摩诃迦叶会』说:「若于毡上、墙壁之下,造如来像」;大精进菩萨「持画毡像入于深山。……在画像前,结跏趺坐,正身、正念观于如来」。这都是用眼来谛观佛像的明证;特别在「墙壁之下」造像,是为了适合静坐平视观佛的。谛观像相明了以后,要观佛像了,如『坐禅三昧经』说:「还至静处,心眼观佛像,令意不转,系念在像,不令他念」。「心眼观」,是心如眼那样的观像,是闭目的观念。依『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卷九(大正一五·六九0下)说:
「结跏趺坐,系念一处。随前众生系心鼻端,(或)系心额上,(或)系心足指。如是种种随意系念,专置一处,勿令驰散,使心动摇。心若动摇,举舌拄颚,闭口闭目,叉手端坐,一日至七日,令身安隐。身安隐已,然后想像」。
依此,在观像前,先要静坐,使身心安隐。如平常静坐而身心安定的,当然不必用这一准备了。说到正观佛像,有逆观与顺观:「逆观者,从足逆观乃至顶髻;顺观者,从顶至足」。『观佛三昧海经』也这样说:「如是(逆观顺观)往返,凡十四遍,谛观一样,极令了了。观一(像)成已,出定、入定,恒见立佛在(修)行者前」。然后观二像、三像等。一直要观到「心眼见佛像(三十二)相光明,如眼所见,无有异也:如是心住」;「是为得观像定」。观(念)佛三昧,要先修像观;像观成就,再进修「生身」、「法身」、「十方佛」。古代的进修次第如此。
念佛三昧的修习,与不净观、地遍处等相同,都是先以眼取相分明,然后闭目[垂廉]忆念观想。起初是先观一相,然后扩大,如从一骨到骨骸处处,从一佛到佛像遍满等。这是胜解作意adhimoks!a-manaska^ra,也就是平常说的假想观。胜解作意的念佛,达到:「能见一佛作十方佛,能见十方佛作一佛」;「见一切诸佛来入一佛身中」;「正遍知诸佛心智无有限碍,我今礼一佛即礼一切佛,若思惟一佛即见一切佛」。从脐出一一佛,还入人脐。这是从观念中,达到一切佛即一佛,一佛即一切佛,从自身出佛,佛入自身的境界。这不只是理论化的玄谈,在印度是修胜解观而呈现于自心的。
念佛三昧的修习,是与「易行道」──忏悔等相结合的,如『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卷九(大正一五·六九一上)说:
「至心求大乘者,当行忏悔。行忏悔已,次行请佛(说法、住世)。行请佛已,次行随喜。行随喜已,次行回向。行回向已,次行发愿。行发愿已,正身端坐,系念在前,观佛境界令渐广大」。
在观佛像达到「一室内满中佛像」时,就要行忏悔、请佛、随喜、回向、发愿,也就是天台家所说的「五悔法」。其实,以忏悔为中心的「念佛三品」的行法,与念佛观深切相关,在开始,「欲观像者,先入佛塔。以好香泥及诸瓦(?)土,涂地令净。随其力能,烧香、散华,供养佛像。说己过恶,礼佛忏悔。如是伏心经一七日,复至众中,涂扫僧地,除诸粪秽,向僧忏悔,礼众僧足,复经七日」,然后静坐。如观佛不明了,或光色不显,不说是自己的烦恼、散乱,修持不善巧,而认为自己的过去罪业,就诚恳的礼佛、忏悔。『思惟要略法』也说:「若宿罪因缘不见诸佛者,当一日一夜,六时忏悔、随喜、劝请,渐自得见」。『禅秘要法经』说:「昼夜六时,忏悔诸罪」。念佛三昧与「易行道」的「念佛三品」相结合,与重信的「六念」法门,也见到了关系,如『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卷六(大正一五·六七四中、六七五上)说:
「诸佛心者,是大慈也」。
「一一化佛赞说不杀;赞叹念佛,赞叹念法,赞叹念僧,赞叹念戒,赞叹念施,赞叹念天;赞六和敬,赞慈三昧。如此六念,能生善法;此六念者,是诸佛因。佛心者是六念心,因六和敬而得此法:欲成佛道,当学佛心」。
从观佛身相而观佛心,佛心是以大慈为本的,而慈心又是从「六念」为因而生起的。这样,成佛应学佛心,学佛心应学「六念」,六念是以念佛为先的。所以,「菩萨法者,唯有四法。何等为四?一者、昼夜六时,说罪忏悔;二者、常修念佛,不诳众生;三者、修六和敬,心不恚慢;四者、修行六念,如救头然」。这些,就是重信菩萨所修行的。
上文说过,念佛能灭罪,「称名」以外,主要是观佛相好的念佛三昧。如『禅秘要法经』说:「未来众生罪业多者,为除罪故,教使念佛」;「此名观像三昧,亦名念佛定,复名除诸罪」;「贪淫多者,先教观佛,令离诸罪,然后方当更教……数息」。鸠摩罗什所传的五门,念佛是治(贪、镇、疑、寻思)等分的,但末了也说:「是名念佛三昧,除灭等分及余重罪」。在观佛的种种相中,观「白毫」相的功德最大,如『观佛三昧海经』说:「能须臾间念佛白毫,令心了了,……除却九十六亿那由他恒河沙微尘数劫生死之罪」;「设复有人但闻白毫,心不惊疑,欢喜信受,此人亦除却八十亿劫生死之罪」 。众生的罪业真重,观佛见佛的功德真大!
观佛色身的念佛三昧,成为「大乘佛法」的一大方便。这本从大众部系而来,传入西北印度(及各地),显然的受到部派佛教者所采用,成为五门禅法之一。五门禅是初学禅法者的对治方便,所以『坐禅三昧经』说:「行者(修五门)虽得一心,定力未成,犹为欲界烦恼所乱,当作方便,进学初禅」。「念佛者,令无量劫重罪微薄,得至禅定」。念佛三昧是可通于声闻乘的,如『禅秘要法经』说:「闻佛说此观佛三昧,……成阿罗汉」。『观佛三昧海经』,也有成阿罗汉的记录;「悉于毛端了了得见,见已欢喜,有发无上菩提心者,有发声闻、缘觉心者」。
『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卷一(大正一五·六四七下)。
『杂阿含经』卷二九(大正二·二0七中──二0八上)。『相应部』(五四)「入出息相应」(南传一六下·一九三──一九六)。各部广律的杀戒,载说到这一因缘。
『杂阿含经』卷二九(大正二·二0九下──二一0上)。『增支部』「九集」(大正二二上·一一──一二)。
『修行道地经』卷二(大正一五·一九一下──一九二中)。
『瑜伽师地论』卷二六(大正三0·四二八下)。
『五门禅经要用法』(大正一五·三二五下)。
参阅拙作『空之探究』(六八──七一)。
觉音Buddhaghos!a的『清净道论』,为了以十遍处为净观,改后二为光明遍a^loka-kasin!a与限定虚空遍paricchinna^ka^sa-kasin!a,这大概是赤铜□部Ta^mras/a^t!i^ya瑜伽行者所修改的。
『禅秘要法经』卷上(大正一五·二四四中──下·二四八下)。
『思惟要略法』(大正一五·二九八下)。 参阅拙作『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第八章(三九四──四0六)。
『出三藏记集』卷九(大正五五·六五上──中)。
『禅秘要法经』卷下(大正一五·二六七下)。 参阅拙作『说一切有部为主的论书与论师之研究』第十二章(六二二)。
『婆薮盘豆法师传』(大正五0·一八九下──一九0上)。
『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卷九(大正一五·六九二下)。
参阅拙作『原始佛教圣典之集成』第二章(九一──九四)。
『达摩多罗禅经』卷下(大正一五·三二四上──中)。
『五门禅经要用法』(大正一五·三二五下──三二六上)。
『思惟要略法』(大正一五·二九九上──下)。『坐禅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五·二七六上──二七七中)。
『五门禅经要用法』(大正一五·三二七上──下)。
『禅秘要法经』卷中(大正一五·二五五上──二五六中)。
『五门禅经要用法』(大正一五·三二七上)。
『坐禅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五·二七六上)。
『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卷二(大正一五·六五五中·六五六中)。卷三(大正一五·六五六中)。卷四(大正一五·六六五中)。
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十一章(八六二)。
『大宝积经』(二三)『摩诃迦叶会』(大正一一·五一二中·五一三中──下)。
『坐禅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五·二七六上)。『思惟要略法』(大正一五·二九九上)。
『禅秘要法经』卷中(大正一五·二五五上)。
『禅秘要法经』卷中(大正一五·二五五下)。
『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卷九(大正一五·六九一上)。
『坐禅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五·二七六上)。『思惟要略法』(大正一五·二九九上)。
『坐禅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五·二七七上)。『五门禅经要用法』(大正一五·三三0上)。『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卷一0(大正一五·六九五上)。
『五门禅经要用法』(大正一五·三二六上)。
『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卷九(大正一五·六九0下)。
『思惟要略法』(大正一五·二九九下);『五门禅经要用法』(大正一五·三二七下)。『禅秘要法经』卷中(大正一五·二五二上)。
『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卷七(大正一五·六八二中──下)。
『禅秘要法经』卷中(大正一五·二五五上、二五六下、二五八中)。
『坐禅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五·二七七中)。
『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卷二(大正一五·六五五中)。 :『坐禅三昧经』卷下(大正一五·二七七中)。
『思惟要略法』(大正一五·二九九上)。『五门禅经要用法』(大正一五·三二七上)。
『禅秘要法经』卷中(大正一五·二五六下)。
『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卷三(大正一五·六六一上)。卷二(大正一五·六五四下)。
第二节 大乘的念佛三昧
上文所说的念佛三昧buddha$nusmr!ti-sama^dhi,从佛像观,生身观,功德法身观,到十方佛观,是从释尊的(像与)生身观开始的。部分的声闻瑜伽者orgaka,作为「五门禅」的一门,那只是修禅的方便。所以上文所说的,是在「大乘佛法」流行中,部派佛教采用大乘念佛的意义。如专依「大乘佛法」来说念佛三昧,那就应重于念(过去)现在十方佛,及大菩萨的三昧。
「大乘佛法」中,经典众多,内容真可说广大无边。但扼要的来说:「甚深极甚深,难通达极难通达」的,是智证的「甚深行」;菩萨的悲愿无限,无数亿劫在生死中利益众生,是「难行苦行」;适应一般信增上的,施设的易行道,是方便行。适应不同的菩萨根性,法门的风格也就不同,但佛是「无所不在」、「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究竟寂灭而德相无边,大用无方,却是「大乘佛法」所共通的。重于现在十方佛;多数经典仍说释迦佛,但佛的德相,也多胜过人间的释迦。如『般若经』说:「世尊在师子座上坐,于三千大千国土中其德特尊,光明色像威德巍巍,遍至十方如恒河沙等诸佛国土;譬如须弥山王,光色殊特,众山无能及者」。理想的佛陀观,成为「大乘佛法」的通义,所以甚深,广大的菩萨道,也要说到超越的佛陀观,而不只是信愿增上的大乘行。如大本『阿弥陀经』说:「阿难……西向拜,当日所没处,为阿弥陀佛作礼,以头脑着地言:南无阿弥陀三耶三佛檀!阿难未起,阿弥陀佛便大放光明威神,则遍八方上下诸无央数佛国。……即时,阿难、诸菩萨、阿罗汉等,诸天、帝王人民,悉皆见阿弥陀佛,及诸菩萨、阿罗汉,国土七宝(庄严)」。『道行般若经』说:「持释迦文佛威神,一切(大众)悉见阿■佛,及见诸比丘不可计,皆阿罗汉,诸菩萨亦无央数」。重信的『阿弥陀经』,大众现见西方的阿弥陀Amita^bha佛,菩萨等及国土的庄严。重智证的『般若经』,大众见到东方的阿■Aks!obhya佛与菩萨等。这二部是西元一世纪传出的圣典,虽用意不同,而都现见了他方世界的现在佛与菩萨。『法华经』中,过去的多宝Prabhu^taratna佛塔,涌现在空中。多宝佛的「全身不散」,并出声赞叹:「释迦牟尼佛快说是法华经!我为听是经故而来至此」。『华严经』「入法界品」中,安住──□瑟底罗Ves!t!hila居士,常供养□檀佛塔。开塔时,得佛性三昧,见过去以来的一切佛。『法华』与『华严经』,都说到开塔见过去佛,意味着佛寿无量,不是二乘那样毕竟涅盘的。无论是重信的,重智的;见现在佛,或开塔见过去以来的佛:初期大乘经的现见佛陀,是一致的。
「大乘佛法」的念佛见佛,主要是般舟三昧pratyutpanna-buddha-sam!mukha$vasthita-sama^dhi。般舟三昧的意义是:「现在佛悉立在前(的)三昧」,是专念现在佛而佛现前的三昧。专明般舟三昧的『般舟三昧经』,汉译的现存四部:一、『般舟三昧经』的三卷本,一六品;二、一卷本,八品:这二部,都题为「后汉支娄迦谶Lokaraks!a译」(应与竺佛朔有关)。三、古代失译的『拔陂菩萨经』,一卷。四、隋□那崛多Jn~a^nagupta译的『大方等大集经贤护分』,五卷,一七品。汉光和二年(西元一七九)译出的『般舟三昧经』,受到初期大乘的非常重视,如龙树Na^ga^rjuna的『大智度论』,再三的提到般舟三昧;『十住□婆沙论』,自「念佛品第二十」,到「助念佛三昧品第二十五」,就是依『般舟三昧经』而说的。这部经,也有(先后)不同本的糅合情形,如「一心念若一昼夜,若七日七夜,过七日以后,见阿弥陀佛」,与『阿弥陀经』说相近。又说:「不得卧出三月,如指相弹顷;三者、经行不得休息,不得坐三月,除其饭食左右」,能疾得般舟三昧:为后世三月修般舟三昧的依据。般舟三昧的修习,如『十住□婆沙论』卷一二(大正二六·八六上──中)说:
「新发意菩萨,应以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念(生身)佛,如先说。转深入,得中势力,应以(功德)法身念佛。心转深入,得上势力,应以实相念佛而不贪着」。
「未得天眼故,念他方世界佛,则有诸山障碍,是故新发意菩萨,应以十号妙相念佛。……以缘名号,增长禅法,……当知得成般舟三昧。……菩萨成此三昧已,如净明镜,自见面像;如清澄水中,见其身相。初时,随先所念佛,见其色像;见是像已后,若欲见他方诸佛,随所念方,得见诸佛无所障碍」。
论文所说的念佛生身、法身,与五门禅中的念佛相同。修习大乘的念佛三昧,主要是「念诸佛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庄严其身,比丘亲近,诸天供养,为诸大众恭敬围绕;专心忆念,取诸佛相」。但初学者没有天眼,是不能见他方佛的,也就不容易取相修习,所以初学者念「如来、应、正等觉」等十号,也就与「佛法」六念中的念佛相同。这样,念佛三昧的修习,有念佛(十种)德号,念佛生身,念佛法身,念佛实相──四类,也可说是次第的增进。『大智度论』说到(六念中的)念佛有二:一、念如来等十号;念佛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念佛戒具足,……解脱知见具足;念佛一切知……十八不共法等功德。这与念佛的十号,生身,法身相同。二、般若的实相念佛,「无忆[思惟]故,是为念佛」。而无忆无念的念佛,是色等五阴;三十二相及随形好;戒众……解脱知见众;十力,四无所畏,四无碍智,十八不共法,大慈大悲;十二因缘法;这一切都无自性,自性无所有,所以「无所念,是为念佛」。佛的生身,以五阴和合为体,所以观五阴无所有。经说:「见缘起即见法」;「见法即见我(佛)」,所以观缘起[因缘]。惟有般若的离相无所有,才真能见佛之所以佛的。但实相念佛,是于生身、法身等而无念无思惟的,所以般若的「无所念是为念佛」,与念色身、法身等是不相碍的,如「中本般若」(「大品」)的菩萨般若,已说到「念无量国土诸佛三昧常现在前」了。
修般舟三昧的历程,如『大方等大集经贤护分』卷二(大正一三·八七六上──中)说:
「善男子、善女人等,若欲成就菩萨摩诃萨思惟一切诸佛现前[般舟]三昧,亦复如是。其身常住此世界中暂得闻彼阿弥陀如来、应供、等正觉名号,而能系心相续思惟,次第不乱,分明睹彼阿弥陀佛,是为菩萨思惟具足成就诸佛现前三昧。因此三昧得见佛故,遂请问彼阿弥陀佛言:世尊!诸菩萨等成就何法,而得生此佛刹中耶?尔时,阿弥陀佛语是菩萨言:若人发心求生此者,常当系心正念相续阿弥陀佛,便得生也」。
「时彼菩萨复白阿弥陀佛言:世尊!是中云何念佛世尊,精勤修习,发广大心得生此刹耶?贤护!时彼阿弥陀佛复告彼言:诸善男子!汝若今欲正念佛者,当如是念!今者阿弥陀,如来、应(供)、等正觉、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以上德号)。具有如是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以上色身)。身色光明,如融金聚,具足成就众宝辇□(以上法身)。放大光明,坐师子座,沙门众中说如斯法:其所说者,谓一切法本来不坏,亦无坏者,……乃至不念彼如来,亦不得彼如来。彼作如是念如来已。如是次第得空三昧(以上实相)。善男子!是名正念诸佛现前三昧也」。
无论在家的、出家的,听说西方阿弥陀佛,就一心念,念到现见阿弥陀佛。见到了阿弥陀佛,就问:怎样才能往生阿弥陀佛国土?应怎样的念佛?经文含有四种念佛,与『十住□婆沙论』说相合。念十号,是称名忆德的念佛。三十二相等是念色身佛。「色身光明如融金聚,具足成就众宝辇□」,是念佛法身。鸠摩罗什Kuma^raji^va的『思惟要略法』说:「当因生身观内法身,十力、四无所畏、大慈大悲、无量善业,如人先念金瓶,后观瓶内摩尼宝珠。所以(法身)尊妙神智无比,无远无近,无难无易,无限世界悉如目前,无有一人在于外者,一切诸法无所不了」。『拔陂菩萨经』也这样说:「紫磨金色身,如净明月水精珠身,譬如众宝所璎珞」。念功德法身,大乘是不离色身的,只是无量功德所庄严,色相光明、清净、广大、无碍,显出佛身的无所不在,佛智的无所不了,不是声闻行者那样,离色身而念佛功德法的。所说「一切法本来不坏」等,是念佛实相。在念佛三昧中,能见佛,与佛问答,这种瑜伽行者的修验,是「佛法」到「秘密大乘佛法」所一致的。修行者从三昧起[出定],对于定中境界,进一步观察,如『大智度论』卷二九,依经文(大正二五·二七六中──下)说:
「从三昧起,作是念言:佛从何所来?我身亦不去。即时便知诸佛无所从来,我亦无所去。复作是念:三界所有,皆心所作。何以故?随心所念,悉皆得见。以心见佛,以心作佛,心即是佛,心即我身。心不自知,亦不自见。若取心相,悉皆无智;心亦虚诳,皆从无明出。因是心相,即入诸法实相,所谓常空」。
这段经文,为瑜伽行者的「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说所本。定中见到了佛,听到佛的说法,但修行者并没有到佛国去,佛也没有到这里来。见佛与听佛说法,都只是自己定心所现的。对于定中见佛,与佛问答,『般舟三昧经』列举了梦喻、不净想喻;正与从水、油、明镜、水精(四喻)所见自身的影子那样。后来,『解深密经』说:「我说识所缘,唯识所现故」,也是依三摩地[定]影像说的;并以明镜为喻。无着Asan%ga造『摄大乘论』,成立唯识,也以梦等、不净想为喻来说明;并引颂说:「诸瑜伽师于一物,种种胜解各不同,种种所见皆得成,故知所取唯有识」。这可见,念佛德号、色身、法身,于定心中所见的,听到的,都是胜解adhimoks!a观想所成就的。『华严经』「入法界品」,善财Sudhana所参访的解脱Mukta长者也说:「一切诸佛,随意即见。
彼诸如来不来至此,我不往彼,知一切佛无所从来,我无所至。知一切佛及与我心,皆悉如梦」。从念佛见佛所引发的唯心观,成为「大乘佛法」的重要内容。在了解「以心见佛,心即是佛」后,『般舟三昧经』卷上进一步(大正一三·九0六上)说:
「心有想为疑,心无想是泥洹[涅盘]。是法无可乐者,皆念所为,设使念为空耳,设有念者亦了无所有」。
这是从「唯心所现」,趣入空三昧;从有想念而向离想念的涅盘(以涅盘为趣向,显见为大乘初期的圣典)。定心所现见的,只是观想所成,没有真实性,所以有念是空无所有的。『大智度论』立三种空:一、分破空(天台家称为析法空),二、观空,三、十八空──缘起的无自性空。前二者是方便说,不了义的。『般舟三昧经』自心所见为空,是观空;「一切法不坏」的空,是境空心也空的,与无性空相同。当时还没有中观Ma^dhyamika与瑜伽orga^ca^ra学派,而学派是依行者所重而分化出来的。
般舟三昧是现在(十方)诸佛现前的三昧,不是限定于某一佛的,如『贤护分』说:「独处空闲,如是思惟,于一切处,随何方所,即若西方阿弥陀如来、应供、等正觉,是人尔时如所闻已……」。『般舟三昧经』也说:「菩萨(随)其所向方,闻现在佛,常念所向方(佛),欲见佛」。般舟三昧所念的,是随所听闻的他方现在佛而发心念佛见佛的。经上特举西方阿弥陀佛名,应该是般舟三昧是在北天竺传出的,而这里恰好流行念阿弥陀佛、往生西方的法门,所以就以阿弥陀佛为例。初修一定要专念一佛,等三昧成就,佛身现前,再渐见东方……十方一切佛,展转增多。遍虚空中见无数佛,如「明眼人,夜半视星宿,见星其(甚?)众多」一样。般舟三昧是念十方现在一切佛的法门;念佛法门的广大流行,念他方佛经典的不断传出,表示了「大乘佛法」界的一项重要意义。根本原因是:「佛弟子对佛的永恒怀念」。释尊在世,佛弟子见佛,闻法、如说修行。佛涅盘后,虽还是闻法、修行,在一般佛弟子的心目中,到底没有佛那样的应机开示,鞭辟入里。从释尊入灭到弥勒Maitreya成佛,要经一段漫长(而没有佛法)的时期。修学佛法的,如还没有见谛,得须陀洹果,虽凭善业而往来人间天上,但长期不逢佛法,是有误失堕落可能的,这该是佛弟子永恒怀念的重要因素。现在十方有佛,胜解念佛而三昧成就的,能见佛,听闻佛法,还能与佛问答,那真是太理想了!念佛的能往生佛国,可以不离见佛闻法;能满足佛弟子的愿望,是一切念佛法门盛行的原因。如『大方等大集经贤护分』卷一(大正一三·八七四中)说:
「世尊!譬如今时圣者阿难,于世尊前亲闻法已,皆悉受持,如说奉行。彼诸菩萨身居此土,不至彼(佛世)界,而能遍睹诸佛世尊,听闻法已,悉能受持,如说修行,亦复如是。从是已后,一切生处,常不远离诸佛世尊,听闻正法」。
「彼诸菩萨」,是修般舟三昧的菩萨。能见佛、闻法,更能「一切生处常不远离诸佛」。『般舟三昧经』也说:「行是(三昧)比丘已见我,常为随佛不远离」。『论』中也说:「菩萨念佛故,得入佛道中。……念佛三昧,能除种种烦恼及先世罪」;「菩萨常爱乐念佛故,舍身受身,恒得值佛」。「于无上道得不退转报」。念佛能消罪业,生生世世见佛闻法,得不退转,是一切念佛法门所共同的。往生西方净土,也不外乎这一意义。有些净土行者,厌娑婆而求生净土,不免消极了一点!日本部分净土行者,以为「生净土即成佛」,那真是无稽之谈了!
般舟三昧所见的佛(及菩萨等),是由观想所成的,如『大智度论』说:「般舟三昧,忆想分别,常修常习故见(佛)」。经文以梦中所见,不净想等为譬喻,这是唯心所现,虚妄不实的。那末,所见的佛,与佛问答,听佛说法,都虚妄而不足信吗?那又不然,定心所现的,与错觉、幻想不同,名「定自在所生色」,在世俗谛中是实有的。修般舟三昧成就:「幽冥之处,悉为开辟,无所蔽碍。是菩萨不持天眼彻视,不持天耳彻听,不持神足到其佛刹,不于此间终(往)生彼间,便于此坐(三昧)见之」。般舟三昧能见能闻他方世界事,却不是天眼等神通力,与『法华经』六根清净说相近。「常修习是三昧故,得见十方真实诸佛」。三昧力有浅深,所见闻的也就有优劣,但约佛与法来说,那是真实的。般舟三昧是自力念佛,现生就能见佛、闻法,其中也有他力的因素,如『大方等大集经贤护分』卷二(大正一三·八七七上)说:
「得见彼(世界)佛,有三因缘,何者为三?一者、缘此(般舟)三昧;二者、彼佛加持;三者、自善根熟。具足如是三因缘故,即得明见彼诸如来」。
于三昧中见佛闻法,不只是般舟三昧力,也有佛的加持力。「自善根熟」,异译作「本功德力」,指过去生中积集的功德,今生「持戒完具」。含有他力因素,「他力」不断的强化起来,那是以后的事了!
梁天监年间,曼陀罗仙Mandra译的『文殊师利所说摩诃般若波罗蜜经』,传出念佛的一行三昧,如卷下(大正八·七三一上──中)说:
「佛言:法界一相,系缘法界,是名一行三昧」。
「善男子、善女人欲入一行三昧,应处空闲,舍诸乱意,不取相貌,系心一佛,专称名字。随佛方所,端身正向,能于一佛念念相续;即是念中,能见过去未来现在诸佛。……入一行三昧者,尽知恒沙诸佛法界无差别相」。
僧伽婆罗Sam!ghavarman是曼陀罗仙同时人,依据曼陀罗传来的原本,再译的『文殊所说般若波罗蜜经』,却没有这一段。但唐玄奘所译的『大般若经』(第七)『曼殊室利分』,也有这段经文。玄奘所译,译一行三昧为一相庄严三摩地;译「不取相貌」为「善想容仪」。一行三昧eka$ka^ra-sama^dhi与一(相)庄严三昧ekavyu^ha-sama^dhi,都是『般若经』中百八三昧之一。一行三昧是:「不见诸三昧此岸彼岸」;龙树解说为:不见禅定的入相、出相,得相、(失)灭相;一相庄严三昧是:「观诸法皆一(相)」。『文殊说般若经』,释一行三昧为系缘法界dharma-dha^tu一相,是法界无差别的甚深三昧;而从专心系念一佛入手,见三世诸佛法界无差别相。与般舟三昧同样的是念佛三昧,而这是与通达甚深法相结合的。所以,般舟三昧的念佛,是由浅而深的,一行三昧是直下见三世(般舟作「十方」)佛,通达诸佛无差别。曼陀罗仙译为「不取相貌」,所以禅宗(四祖)道信以下的禅门,都说忆念佛名入手,而不取佛身相好的。然依玄奘所译,念佛是「善想容仪」,那是观佛相好而通达法界了。鸠摩罗什Kuma^raji^va所译『千佛因缘经』说:「念佛三昧庄严心故,渐渐于空法中心得开解」;「思空义功德力故,即于空中得见百千佛,于诸佛所得念佛三昧」。念佛三昧与空s/u^^nyata^慧,是这样的相助相成了。罗什所译『华手经』,立一相三昧与众相三昧。缘念一佛而成就的,是一相三昧;缘念多佛而成就的,是众相三昧。经上又说:一相三昧见一切法等相,众相三昧了达一切法一相无相。等相,是法法平等;无相,也是法法平等;似乎方便不同,而其实都是归于实相的。在「大乘佛法」中,念佛执持名号,固然是适应信行人的易行道,但念佛而修三昧,能从「观相」,「唯心」而深入实相的;易行道本是甚深难行道的方便,诱导行者深入的。法界无差别中,毕竟寂灭而化用无尽,正是「大乘佛法」共同的佛陀观。以上所说的,都是通于现在一切佛的。或以阿弥陀佛为例,那不过是经典流通处,恰好流行阿弥陀佛的信仰,也就举例说明,使人容易信受吧了。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大正八·二一七下──二一八上)。
『佛说阿弥陀三耶三佛萨楼佛檀过度人道经』卷下(大正一二·三一六中──下)。
『道行般若经』卷九(大正八·四六九上)。
『妙法莲华经』卷四(大正九·三三中──下)。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五0(大正九·七一七中──下)。
『般舟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三·九0五上)。
『般舟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三·九0六上)。
『十住□婆沙论』卷九(大正二六·六八下)。
『大智度论』卷二一(大正二五·二一九中──二二一中)。
『大智度论』卷八七(大正二五·六六七中)。
『中部』(二八)『象迹喻大经』(南传九·三四0)。『中阿含经』三0『象 迹喻经』(大正一·四六七上)。『小部』『如是语经』「三集」(南传二三·三四三)。
『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一(大正八·二一七上)。
『般舟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三·九0五中)。
『思惟要略法』(大正一五·二九九中)。
『拔陂菩萨经』(大正一三·九二二中)。
『解深密经』卷三(大正一六·六九八中)。
『摄大乘论本』卷上(大正三一·一三七中)。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四六(大正九·六九五上)。
『大智度论』卷一二(大正二五·一四七下──一四八上)。
『大方等大集经贤护分』卷一(大正一三·八七五中)。
『般舟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三·九0五中)。
『般舟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三·九0六中)。
『般舟三昧经』(大正一三·九00下)。『般舟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三·九0八中)。
『大智度论』卷七(大正二五·一0九上)。又卷二九(大正二五·二七六上)。『十住□婆沙论』卷一二(大正二六·八七下)。
『大智度论』卷三三(大正二五·三0六上)。
『般舟三昧经』(大正一三·八九九上)。『般舟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三·九0五上)。『大方等大集经贤护分』卷一(大正一三·八七五下──八七六上)。
『十住□婆沙论』卷一二(大正二六·八六中)。
『般舟三昧经』(大正一三·八九九中)。『般舟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三·九0五下)。『拔陂菩萨经』(大正一三·九二二下)。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五七五(第七)『曼殊室利分』(大正七·九七二上)。
『大智度论』卷四七(大正二五·四0一中)。
『佛说千佛因缘经』(大正一四·七0下、七一中)。
『佛说华手经』卷一0(大正一六·二0三下──二0四中)。
以上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十一章(八三九──八六八)。
第三节 念佛菩萨的观法
经,是劝人(或浅或深)依法修行的。大乘经中,说十方十佛,六方六佛,广说佛名的着实不少,也有专明某佛某菩萨的(全经或其中一品)。这显示了某佛某菩萨的特殊功德,也就有专修某佛某菩萨的法门。在「秘密大乘佛法」中,如□卢遮那Vairocana、阿■Aks!obhya、阿弥陀Amita^bha等佛;文殊师利Man~jus/ri^、普贤Samantabhadra、观世音Avalokites/vara、地藏Ks!itigarbha等菩萨的修持法,大量集出流传。这一风气,「大乘佛法」已经开始了。在西元五世纪上半,就已译出了:
『观无量寿佛经』 一卷 宋疆良耶舍译
『观药王药上二菩萨经』 一卷 宋疆良耶舍译
『观普贤菩萨行法经』 一卷 宋昙摩蜜多译
『观虚空藏菩萨经』 一卷 宋昙摩蜜多译
『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陀天经』 一卷 宋沮渠京声译
『观世音观经』 一卷 宋沮渠京声译
『佛说文殊师利般涅盘经』 一卷 西晋聂道真译
疆良耶舍Ka^layas/as,昙摩蜜多Dharmamitra,沮渠京声,都是有名的□宾Kas/mi^ra与西域的禅师(瑜伽者);与鸠摩罗什Kuma^raji^va及佛陀跋陀罗Buddhabhadra,时代与地区相近,这可以想见当时的□宾及西域,念佛及菩萨的禅观,是相当兴盛的。沮渠京声所译的『观世音观经』,已经佚失。聂道真所译『佛说文殊师利般涅盘经』,也是「观经」的一类,是西元四世纪初译出的。
这几部「观经」,概略的说明他的内容:一、『观无量寿佛经』,是依『无量寿佛经』所出的观法,十六观。从观想西方落日起,次第观净土庄严,无量寿Amita^^yus佛、观世音、大势至Maha^stha^mapra^pta菩萨的相好庄严。观想净土的依正庄严,死后能往生西方极乐Sukha^vati^国土:共十三观。后三观,明九品往生,是『无量寿佛经』「三辈往生」的分别,配合「十六」这一成数而已。『观无量寿佛经』的缘起,是:阿□世王Aja^tas/atru逼害生母韦提希Vaidehi^,韦提希对佛说:「我宿何罪生此恶子?……唯愿世尊为我广说无忧恼处,我当往生,不乐阎浮提浊恶世也」。这是充满了不满现实的厌离情绪,不是为了容易修菩萨行而求生净土。从此,厌娑婆Saha^苦,求生极乐,成为中国一般净土行者的心声。还有,『观无量寿佛经』传出的时代,流行念佛灭除罪业的思想,所以经中一再说到:「此(座)想成者,灭除五百亿劫生死之罪」;「作是(菩萨像)观者,除无量亿劫生死之罪」;「下品下生」的,是「五逆十恶」人,由于「称佛名故,于念念中除八十亿劫生死之罪」。「消业往生」,因时代不同,与古本大『阿弥陀经』多少差别了。二、『观普贤菩萨行法经』:『法华经』中,有『普贤菩萨劝发品』,说到五浊恶世,有受持、读诵、思惟、修习『法华经』的,普贤菩萨会乘六牙白象而来:「而自现身,供养守护,安慰其心。……现其人前而为说法,示教利喜」。依此而成的「观普贤菩萨行法」,先观普贤菩萨,再进而见十方佛、十方净土,见释迦牟尼佛S/a^kyamuni十方分身佛,见多宝Prabhu^taratna佛塔。十方佛说六根忏悔;于佛菩萨前,受菩萨戒法。这是以普贤菩萨为出发的「法华观法」。在鸠摩罗什的『思惟要略法』中,已有「观无量寿佛法」,「法华三昧观法」。无量寿佛的观法,钝根先作白骨观,再观从白骨放白光明,于光明中见无量寿佛;利根直从光明观起修。罗什的修学,也在□宾与西域,比疆良耶舍等要早半世纪,而以不同的佛菩萨(及净土)为主,修不同的观法,已经开始流行了。但罗什所传的大乘佛菩萨观法,还相当的简略,疆良耶舍等所传,完善得多了。三、『观药王药上二菩萨经』:药王Bhais!ajyara^ja与药上Bhais!ajyasamudgata二位菩萨,也见于『法华经』「药王菩萨本事品」。依此而成立的观法,分别说观二菩萨的身相,所应修及得的功德;药上菩萨开示了过去五十三佛的忏悔法。四、『观虚空藏菩萨经』:姚秦佛陀耶舍Buddhayas/as译出的『虚空藏菩萨经』,先后共有四种译本。经中说忏除罪业──国王五根本罪,大臣五根本罪,声闻五根本罪,初学菩萨的八根本罪。并说称名、礼拜、供养虚空藏a^ka^s/agarbha菩萨所得的现世利益。依此而成立的「观虚空菩萨法」,就是罪业的忏悔法。如说:「先于功德经中,说虚空藏菩萨摩诃萨名,能除一切恶不善业」。又依『大宝积经』(二四)『优波离会』(竺法护所译,名『佛说决定□尼经』)说:「于深功德经说治罪法,名决定□尼,有三十五佛」。这样,礼敬称三十五佛名,观虚空藏菩萨,见菩萨的身相而灭除罪业。五、『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陀天经』:弥勒Maitreya是继释迦佛,未来成佛的菩萨。说:「弥勒菩萨下生成佛」的,有好几部经,都依『阿含经』说,增入释尊付嘱大迦叶Maha^ka^s/yapa,迦叶待弥勒成佛相见而后入灭的传说。弥勒是释尊唯一的菩萨弟子,入灭后上生兜率陀天Tus!ita,佛教界有「上升兜率见弥勒」的多种传说。这部经说弥勒菩萨的上生兜率陀天,天宫与菩萨身心的功德庄严。经文所开示的,主要为「不厌生死乐生天者,爱敬无上菩提心者,欲为弥勒作弟子者」,应该「一一思惟兜率陀天上上妙快乐」;「应当系念念佛形像,称弥勒名」。这就能除罪业而往生天上,未来遇见弥勒成佛,闻法得益。这部经的意趣,近于大乘初兴时期,与前四部经有所不同。六、『文殊师利般涅盘经』:说文殊的身世,涅盘时的相好,劝众生「当勤系念,念文殊像,念文殊像法」,见文殊身相的功德。经上也说:「作此观者,名为正观,若他观者,名为邪观」,显然是「观经」的一类。以上六部,是释迦牟尼即□卢遮那佛、阿弥陀佛──二佛;弥勒、文殊、普贤、观世音、大势至、药王、药上、虚空藏──八大菩萨的观法。不同佛菩萨的不同修法,正不断的发展起来。
念佛、念菩萨,能净除罪业,得生净土,得陀罗尼,不退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为「大乘佛法」的重要行门。这一修行,与「易行道」的佛前忏悔,关系极深。易行的「三品法门」,是一般的,昼夜六时的经常修持,而在念佛与菩萨的观想中,是不断的为修行而忏悔。修持中的不断忏悔,是与罪业观有关的,如『观普贤菩萨行法经』说:「诸佛世尊……常在世间,色中上色,我有何罪而不得见」?『宝积经』的『发胜志乐会』说:「今为业障之所缠覆,于诸善法不能修行」。『善住意天子会』说:禅定中,「自见往昔所行恶业,……深生忧悔,常不离心,于其深法不能证入」。『谤佛经』说:「求陀罗尼而不能得,何以故?以彼往世恶业障故」。这样,众生之所以不能见佛,不能得陀罗尼,不能修行,不能证入,一切都是过去生中的罪业在障碍了。也就因为这样,在念佛、念菩萨的观行过程中,不断的忏悔,才能不断的向上进修,如『观佛三昧海经』,『观普贤菩萨行法经』,叙说得最为明白。『观药王药上二菩萨经』,也就扼要的说:「净除业障、报障、烦恼障,速得除灭,于现在身修诸三昧,念念之中见佛色身,终不忘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随意往生他方净土」。『观虚空藏菩萨经』,就是以念佛忏悔为主的观行。早期传出的大乘经,如『小品般若』,二十四愿本的『阿弥陀经』,『阿■佛国经』等,还没有重视过去生罪业的忏悔。『金刚般若经』已说持经而「先世罪业则为消灭」;『观无量寿佛经』就一再说到:消除多少劫生死之罪,必定当生极乐世界。念佛、念法(持经)、念僧(菩萨),与「三品法门」的忏悔相关联而发展起来。念佛主要是观想念佛,忏悔也就是古德所说的「取相忏」。『法华经』「法师功德品」,说六根清净功德,是由于「受持是法华经,若读,若诵,若解说,若书写」,没有说忏悔。依『法华经』而有的『观普贤菩萨行法经』,说六根忏悔法,得六根清净。所说的忏悔,是念法的忏悔,如说:「昼夜六时,礼十方佛,行忏悔法:诵大乘经,读大乘经,思大乘义,念大乘事,恭敬供养持大乘者,视一切人犹如佛想」;「若有忏悔恶不善业,但当读诵大乘经典」。所以忏悔六根,是:「一切业障海,皆从妄想生,若欲忏悔者,端坐念实相」,也就是古德所说的「实相忏」。
念佛(菩萨)见佛,称为念佛三昧。依『鸠摩罗什法师大义』卷中(大正四五·一三四中)说:
「见佛三昧有三种:一者,菩萨或得天眼、天耳,或飞到十方佛所,见佛、难问,断诸疑网。二者,虽无神通,常修念阿弥陀等现在诸佛,心住一处,即得见佛,请问所疑。三者,学习念佛,或以[已]离欲,或未离欲,或见佛像,或见生身,或见过去未来现在诸佛。是三种定,皆名念佛三昧」。
三类见佛人中,一、是依禅得五通pan~ca^bhijn~a^的。二、是常修念佛,没有神通而能见佛,这应该是离欲得定的。三、初学念佛,或已离欲,或没有离欲,也能见佛。三类都名为「念佛三昧」,而浅深大有差别。依此说,『观普贤菩萨行法经』所说:「云何不失无上菩提之心?云何复当不断烦恼,不离五欲(即「离欲」),得净诸根,灭除诸罪,父母所生清净常眼,不断五欲而能得见诸障外事?……此观功德,除诸障碍,见上妙色,不入三昧,但诵持故,专心修习,心心相次,不离大乘,一日至三七日,得见普贤……」。不入三昧,专心修习,心心相次,这是定前的「一心不乱」的境界;这就能见佛、菩萨,当然这是低层次的。一心诵持到心不散乱,如隋智□的「诵至药王品,心缘苦行,至是真精进句,……见共(慧)思师,处灵鹫山七宝净土,听佛说法」。『法华经』所说的六根清净,是受持、读、诵等「法师」的功德。父母所生的眼耳,能见闻障(如铁围山等障)外的佛与净土,与智□所得的境地相当。『般舟三昧经』说:「闻西方阿弥陀佛刹,当念彼方佛,不得缺戒。一心念,若一昼夜,若七日七夜,过七日以后,见阿弥陀佛。于觉(醒时)不见,于梦中见之」。这也是「不持天眼彻视,不持天耳彻听」的 。『观普贤菩萨行法经』所说:「普贤菩萨复更现前,行住坐卧不离其侧,乃至梦中常为说法」,那是深一层次了。
『佛说观无量寿佛经』(大正一二·三四0下──三四六中)。
『佛说观无量寿佛经』(大正一二·三四一中)。
『佛说观无量寿佛经』(大正一二·三四三上、中、三四六上)。
『妙法莲华经』卷七(大正九·六一上──下)。
『佛说观普贤菩萨行法经』(大正九·三八九下──三九四中)。
『思惟要略法』(大正一五·二九九下──三00下)。
『佛说观药王药上二菩萨经』(大正二0·六六0下──六六六上)。
『虚空藏菩萨经』(大正一三·六五一下──六五六上)。
『观虚空藏菩萨经』(大正一三·六七七中──六七八上)。
『佛说观弥勒菩萨上生兜率陀天经』(大正一四·四一八中──四二0下)。
『佛说文殊师利般涅盘经』(大正一四·四八0中──四八一中)。
『佛说观普贤菩萨行法经』(大正九·三九二下)。
『佛说观普贤菩萨行法经』(大正九·三九0下)。
『大宝积经』(二五)『发胜志乐会』(大正一一·五一九下)。
『大宝积经』(三六)『善住意天子会』(大正一一·五九0中)。
『谤佛经』(大正一七·八七六下)。
『佛说观药王药上二菩萨经』(大正二0·六六一中)。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大正八·七五0下)。
『佛说观无量寿佛经』(大正一二·三四三上)等。
『佛说观普贤菩萨行法经』(大正九·三九0中、三九三上)。
『佛说观普贤菩萨行法经』(大正九·三九三中)。
『佛说观普贤菩萨行法经』(大正九·三八九下)。
『续高僧传』卷一七(大正五0·五六四中)。
『般舟三昧经』卷上(大正一三·九0五上)。
『佛说观普贤菩萨行法经』(大正九·三九0下)。
第七章 护持佛法与利乐众生
第一节 人间的现世利益
佛法在世间,信修者能得现生利乐,来生生人间、天上的利乐,佛法不只是「了生死」而已。现实的人世间,无论是自然界、社会、家庭,以及自己的身心,都有众多不如意的苦患。「佛法」的信念,要得现生利乐,惟有「依法而行」,使自己的身心健全,与人和乐共处,安分守法,向上向善。如有疾病的,释尊自己也是延医服药;医药不一定能治疗全愈,但医药到底是治病的正途。关于经济生活,佛说要:「方便具足」──从事合法的职业,获得经济来源;「守护具足」──能合理保存所得,不致损失;「善知识具足」──结交善友,不交懒惰、凶险、虚伪等恶友;「正命具足」──经济的多少出入,作合理的支配。这样,「俗人在家,得现法安现法乐」。一切依法而行,即使遇到不幸或伤亡,那是宿业所限,寄望于未来的善报。如是解脱者,那更无动于心了。大体说,与儒家「尽人事而听天命」的精神相近,不过业由自己所造,不是天命──神意所决定的。现生的安乐,释尊从不教人向神秘的力量去求解决;适应当时社会情况所作的教化,「佛法」是那么理性而没有迷妄的成分!「佛法」真是超越神教的宗教。
「大乘佛法」兴起,极力赞扬称念佛(菩萨)名号,进而观想佛菩萨的庄严,可以忏悔过去的业障,也能改善现生的缺陷。能得无病等利益,「佛法」说是入慈定maitri^-sama^patti者的功德。「大乘佛法」中,重智证的『般若经』说:「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是一切咒王」。读、诵『般若经』,能得现世的种种利益,这是通俗化,「念法」而有一般咒术mantra的作用。重信的「念佛」(及菩萨)法门,更能适应低级民间信仰,有类似咒术的神秘意义。佛法是更普及了,而「佛出人间」,学佛的意义,不免渐渐的迷糊了!
『八吉祥神咒经』,现存五种译本:一、『佛说八吉祥神咒经』,吴支谦译。二、『佛说八阳神咒经』,晋竺法护Dharmaraks!a译;「八阳」可能是「八祥」的讹写。三、『佛说八部佛名经』,元魏瞿昙般若流支Prajn~a^ruci译。这是流传中的错误,因为经初说「闻如是」,呼佛为「天中天」,这是西晋以前,不知是谁译出的古译。依『大唐内典录』,般若流支的确译有『八佛名经』;宋求那跋陀罗Gun!abhadra也译有『八吉祥经』,但都已佚失了。四、『八吉祥经』,梁僧伽婆罗Sam!ghavarman译。五、『八佛名号经』,隋□那崛多Jn~a^nagupta译。这部经,说东方世界的八佛名号,称念持诵的功德,除不堕三恶趣,不退菩提等外,重在现生的种种利益,如『佛说八吉祥神咒经』(大正一四·七二下)说:
「若有善男子、善女人,闻此八佛及国土名,受持奉行、讽诵、广为他人解说其义者,……四天王常拥护之:不为县官所拘录,不为盗贼所中伤,不为天、龙、鬼神所触娆;阅叉[夜叉]、鬼神、蛊道(鬼神)、若人若非人,皆不能害杀得其便也,除其宿命不请(?)之罪。若有疾病、水、火,(恶)鸟鸣、恶梦,诸魔所娆,恐怖衣毛竖时,常当读是八吉祥神咒经咒之,即得除愈」。
经文中并没有咒语,而称经为『八吉祥神咒经』;说「读是八吉祥神咒经咒之」,「持是八佛名,咒之即除愈」,可见古代的传译者,对于持八佛名号,读诵八佛名经,看作持咒那样的。为什么持诵八佛名号、读诵八佛名经,能现生逢凶化吉,不为灾祸所侵害呢?这当然是「佛力」。前二部译文,说到「四天王常拥护之」。『八吉祥经』说:「八部诸善神,日夜常守护」,这是在「佛力」加被下,受到四天王(统率天龙八部)等善神的拥护。「佛力」与(善)「天力」,取着同一的立场。
同样是东方世界的,一佛或说七佛的功德,是『药师经』。共有四种译本:一、『拔除过罪[业障]生死得度经』,东晋帛尸梨蜜多罗S/ri^mitra译,编入『佛说灌顶神咒经』卷一二。二、『佛说药师如来本愿经』,隋达摩笈多Dharmagupta译。三、『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唐玄奘译。四、『药师琉璃光七佛本愿功德经』,唐义净译。这四译中,二、三──两种译本是没有咒语的;初译有(短)咒,在全经的末后;义净译有咒而插入中间。经与咒,应该是别行的,在流传中结合在一起,所以在后或在中间不同。经说东方世界的药师琉璃光如来Bhais!ajya-guru-vaid!u^rya-prabha,因中发十二大愿,成就净琉璃国土。「大乘佛法」中净土极多,而药师净土的本愿,不只是出世圣善,更注意到残废、疾病与医药,官非与饮食问题,气候的冷热。有人间净土现实感的,弥勒Maitreya净土以外,就是药师净土与阿■佛Aks!obhya净土了。但在「佛力」加持思想下,重于佛力救护。「念彼如来本愿功德」,「称名礼赞恭敬供养彼如来者」,能得到 :
长寿·富饶·官位·男女──所求皆得
恶梦·恶相·怪鸟来集·百怪出现──不能为患
水·火·刀·毒·悬险·恶兽·毒蛇·毒虫──离诸怖畏
女人临产无有众苦
延寿──离诸横死
人众疾疫难·他国侵逼难·自界(国内)叛逆难·星宿变怪难·日月薄蚀 难·非时风雨难·过时不雨难
求长寿等,都是个人的现生福乐。末后「人众疾疫难」等,是有关国家治乱,影响全民的大问题。经上说:这些苦难,都可从对药师佛的称念、礼拜、供养、读诵中,得到「佛力」的救护。这一类佛力救护说,此外也还有不少经典说到。晋竺法护译的『佛说灭十方冥经』,与『八吉祥神咒经』的性质相同,只要归依礼敬十方佛,「则无恐惧,不遇患难」。魏菩提流支Bodhiruci的『佛名经』说:「现世安隐,远离诸难」;「一切诸恶病不及其身」。唐菩提流志Bodhiruci所译『大宝积经』『功德宝花敷菩萨会』,说十方佛;西方佛名一切法殊胜辩才庄严如来:「受持彼佛名者,毒不能害,刀不能伤,火不能烧,水不能溺」。梁失译的『阿弥陀鼓音声王陀罗尼经』也说:「受持、读、诵彼佛名号,乃至无有水、火、毒药、刀杖之怖,亦复无有夜叉等怖」。北凉昙无谶Dharmaraks!a译『无想经』说:「顶戴受持诸佛名号,若中兵、毒、水、火、盗贼,无有是处,除其宿业」;「若有众生闻彼佛名,敬信不疑,无诸怖畏,所谓王怖、人怖、鬼怖,无诸疾病,常为……诸佛所念」。以上略举「佛力」救护的部分经说,这样的救护,与一般祈求神助的宗教,意义是完全相同的。
大菩萨的慈悲救护,如『法华经』的「观世音菩萨普门品」。本经有三译:晋竺法护译的,名『正法华经』,一0卷。姚秦鸠摩罗什Kuma^raji^va译的,名『妙法莲华经』,七卷。隋□那崛多与(达摩)笈多,依据罗什译本,有所增补,次第也有所修改,成为『添品妙法莲华经』,七卷。观世音或译观自在Avalokites/vara,是被称为「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大菩萨。慈悲救护的内容,经说是:
「称是观世音名者」:大火不能烧·大水不能没·航海不堕罗刹鬼国·刀杖所不能害·夜叉、罗刹不能害·有罪无罪不受系·过□道不为怨贼所害
「常念恭敬观世音菩萨」:离贪欲·离镇恚·离愚疑
「礼拜、供养观世音菩萨」:求男得男,求女得女偈颂说:高处堕落不伤·咒诅、毒药不能害·恶兽、毒蛇、毒虫不能伤·雷电雨雹消散
在这种种的慈悲救护中,离贪、镇、疑,是内心的清净;求男求女,是世间的安乐事外,其他都有关生死存亡的险难的救护,也就是重于「救苦救难」的。其中,「若有百千万亿众生,为求金、银、琉璃、车渠、马瑙、珊瑚、琥珀、真珠等宝,入于大海,假使黑风吹其船舫,飘堕罗刹鬼国,其中若有乃至一人称观世音菩萨名者,是诸人等皆得解脱罗刹之难」一项,在佛教界是有悠久传说的。传说是:商人们航海去采宝,因风而漂流到僧伽罗Sim!hala,也就是锡兰,现在的斯里兰卡S/ri^lan%ka^。那时,岛上所住的,是美丽的女罗刹ra^ks!asasi^。商人们就分别与罗刹斯成婚,生育儿女。如有新的人漂来,就会将旧的商人契了。一位商主知道了内幕,知道惟有婆罗(Ba^la^ha)天马从空中经过时,那怕捉住马王的一毛,就能渡海而脱离被杀的命运。于是暗中通知商人们,有人相信的,就依马王的神力而逃出罗刹鬼国。这一传说,极为普遍。如巴利藏中『本生』的「云马本生」;康僧会译的『六度集经』;『说一切有部□奈耶』;『佛本行集经』;『大唐西域记』,也说马王是释尊的本生。这一传说,是部派佛教所公认的。到「大乘佛法」时代,转化为观自在菩萨神力救难之一,所以在「秘密大乘佛法」中,观自在菩萨示现,有马头Hayagri^va观音,为六观音、八大明王之一。传说与锡兰──古代的罗刹鬼国有关,所以观自在菩萨,离锡兰不远。如『西域记』说:「秣剌耶山东,有布□洛迦山,……观自在菩萨往来游舍。……山东北海畔有城,是往南海僧伽罗国路」。不过,观自在菩萨的圣德,有复杂的内容,如善财Sudhana童子参访善知识,观自在菩萨也在南方。也说:「若称我名,若见我身,皆得免离一切怖畏」,与『法华经』说相同。但南方的观自在菩萨,与从空而来的正趣Ananyaga^min菩萨,又出现于西方极乐世界,就是观自在与大势至Maha^stha^mapra^pta两大菩萨了。这是释尊本生而转化为观世音菩萨的,与我曾说过的,观世音与释尊有关,恰好相合。观世音所住的布[补]□洛迦Potalaka,与释族过去所住的,东方阿湿婆As/vaka,Assaka──马国首邑的布多罗相合 。传说与印度东南沿海地区有关,所以观世音菩萨的救苦救难,特别受到航海者、沿海渔民的崇信。那位类似观音救护海难的妈祖,可说是观世音菩萨的中国化了。
关于地藏Ks!itigarbha菩萨,一般人重视传说不一的『地藏菩萨本愿功德经』,所以着重地狱、鬼魂与度亡。然依『地藏十轮经』说:「有能至心称名、念诵、归敬、供养地藏菩萨摩诃萨者,一切皆得」。一切皆得,就是「解脱种种忧苦,及令一切如法所求意愿满足」。解脱种种的苦迫,是:「种种希求,忧苦迫切」;「饥渴所逼」;「乏少种种衣服、宝饰、医药、床敷及诸资具」;「爱乐别离,怨憎合会」;「身心忧苦,众病所恼」;「互相乖违,兴诸斗诤」;「闭在牢狱,具受众苦」;「鞭挞拷楚,临当被害」;「身心疲倦,气力羸□」;「诸根不具」;「颠狂心乱,鬼魅所着」;「烦恼炽盛,恼乱身心」;「为火所焚,为水所溺,为风所飘,山崖(等)……堕落」;「毒蛇毒虫所螫,或被种种毒药所中」;「恶鬼所持,成诸疟病,……或令狂乱」;「为诸药叉、罗刹、……吸精气鬼,及诸虎、狼、师子、恶兽、蛊毒、厌祷诸恶咒术、怨贼、军阵,……惧失身命」。称念地藏菩萨名号,能解免这种种苦恼;救苦救难,不是与称念观音菩萨的功德相等吗!
依佛、经法、菩萨(大乘僧)的慈悲威力,使一般人能得现生的种种利益,为佛教普及人间的方便。现生利益是一般信者所最关切的,但专从信仰中去求得,会引起副作用,这是现代佛弟子所不能不知道的!人类从蒙昧而日渐开化,宗教就应运而生,这是一切民族所共同的。初民在生活中,一切都充满了神秘感,一切都是自己那样的(有生命的),进步到有神在主持支配这一切。「人类在环境中,感觉外在的力量异常强大。……如自然界的台风、豪雨、地震、海啸,以及大旱、久雨等;还有寒来暑往,日起月落,也非人力所能改变,深刻的影响人类。此外,社会的关系──社会法制,人事牵缠,以及贫富寿夭,都是不能轻易改变的。还有自己的身心,也使自己作不得主。……这种约制我们、影响我们的力量,是宗教的主要来源,引起人类的信顺。……顺从,可以得神的庇佑而安乐,否则会招来祸殃。……顺从虽是宗教的一大特性,而宗教的真实(意趣),却是趣向解脱:是将那拘缚自己,不得不顺从的力量,设法去超脱他,实现自由」。「神教……,对于自然界、社会界,或者自己身心的障碍困难,或祈求神的宽宥,祈求神的庇护、援助;或祈求另一大力者(神),折伏造成障碍苦难的神力。或者以种种物件,种种咒术,种种仪式,种种祭祀,求得一大力者的干涉、保护,或增加自己的力量。或者索性控制那捣乱的力量,或者利用那力量。这一切,无非为了达成解除苦难,打开束缚,而得超脱自由的目的」。在人类知识的发达中,这类低级的宗教行为,被超越而进入高等的宗教,重于社会的和乐,人心的革新净化。但低级宗教,会多少留存下来。如耶稣(jesus)也曾赶鬼、治病;到现代,还有生了病,祈祷而不服药的极端分子。在中国,如『荀子』的「天论」说:「君子以为文,而百姓以为神」。「礼论」说:「其在君子,以为人道也;其在百姓,以为鬼事也」。儒者利用他而并不否弃他,这才一直演化而流传在民间。在「佛法」,是出家人所不取用的。印度神教虽有「梵我一如」等崇高理念,而低级的迷妄行为,还是流行着。「大乘佛法」的信行者,适应神教而发展起来。求佛、菩萨的护佑,成为一般信者的佛教。自作自受的、自力解脱的佛法真谛,不免被蒙蔽而减失了光辉!
『弥沙塞部和醯五分律』卷二0(大正二二·一三四上)。『铜□律』「大品」(南传三·四八七──四八九)。
『杂阿含经』卷四(大正二·二三上──中)。
『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第二分)卷四二九(大正七·一五六上)。
『佛说八部佛名经』(大正一四·七四中)。
『大唐内典录』卷四(大正五五·二五九上、二六九下)。
『佛说八吉祥神咒经』(大正一四·七二下、七三上)。『佛说八阳神咒经』(大正一四·七三下)。
『八吉祥经』(大正一四·七五下)。
『佛说灌顶经』卷一二(大正二一·五三二中──五三六中)。 如『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大正一四·四0六下──四0七下)。
『佛说灭十方冥经』(大正一四·一0五下)。
『佛说佛名经』卷一(大正一四·一一四下、一一七上)。
『大宝积经』(三四)「功德宝华敷菩萨会」(大正一一·五六五中)。
『阿弥陀鼓音声王陀罗尼经』(大正一二·三五三上)。
『大方等无想经』卷四(大正一二·一0九八中、一0九八下)。
『妙法莲华经』卷七(大正九·五六下──五八上)。
『妙法莲华经』卷七(大正九·五六下)。
『小部』『本生』(南传三0·二一一──二一六)。『六度集经』卷 六(大正三·三三中──下)。『根本说一切有部□奈耶』卷四七·四八(大正二三·八八七中──八八九中)。『佛本行集经』卷四九(大正三·八七九上──八八二中)。『大唐西域记』卷一一(大正五一·九三三上──九三四上)。
『大唐西域记』卷一0(大正五一·九三二上)。
『大方广佛华严经』卷六八(大正一0·三六七上──中)。 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一三章(一一二七──一一二八)。 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八章(四八三──四八九)。
『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卷一(大正一三·七二四中──七二五中)。 拙作『我之宗教观』(『妙云集』下编六『我之宗教观』六──一二)。
第二节 从人护法到龙天护法
「佛法」是不共世间的,依法修行,能得究竟解脱。佛法的流行人间,如暗夜的明灯一样,佛与佛弟子们,当然是愿望「正法久住」世间的。但人世间充满了矛盾、苦迫、动乱,流行世间的佛法,也不免遭遇困扰,于是佛教界出现了「护法」。说到护法,可分为人的护法,天(鬼神)的护法。佛法久住世间,主要是依赖于人的护持。佛教界,不论南传与北传,都有「五师相承」的传说。如『阿育王传』中,摩诃迦叶Maha^ka^s/yapa对阿难A^nanda说:「长老阿难!佛以法藏付嘱于我,我今欲入涅盘,以法付汝,汝善守护」!古代的付法护法,是一代大师,护持集成的经律(论)──「法藏」,流传世间,不遗忘也不谬误,保持佛法的正确知见──「法眼」,维护(即「住持」)佛法的纯正性,所以『阿育王传』等付嘱护持的,是「正法」、「法眼」、「法藏」。传说中的华氏城Pa^t!aliputra第三结集,在目犍连子帝须orggaliputta tissa的领导下,息灭诤执,驱斥滥入僧团的邪见异说,也是护法的实例。不过,佛法中部派分化,都自以为根本、正统,护法也就变得复杂了!切实的说,护持正法,主要是佛弟子自己;佛弟子的诚信三宝,依法修行,才是护持佛法的最佳保证。如魏菩提流支Bodhiruci所译『佛说法集经』卷五(大正一七·六三九下)说:
「诸菩萨护持妙[正]法,于诸业中最为殊胜。世尊!菩萨若能修行护持妙法,随顺菩提及诸佛如来。何以故?诸佛如来尊重法故。世尊!云何是护持妙法?所谓菩萨能说诸佛一切甚深修多罗,能读,能诵,思惟,修习,是名菩萨护持妙法。复次、世尊!若菩萨摄受、修行,名为护持妙法」。
『法集经』是大乘经,对于护持正法,可说正确的把握着正确的方针,与「佛法」的见地是吻合的。
印度的婆罗门Bra^hman!a文化,是民族的传统的文化(后来称为印度教),与政治关系极深,受到政治(王族)上的尊敬。后起的各种出家沙门s/raman!a,也受到政界的尊重,政治不顾问沙门团内部的事务,可说是政教分离而又相互尊重的。佛教──释沙门团,称为僧伽sam!gha,也是「僧事僧决」,不容外人顾问的;这是传教、信教完全自由的地区。但「佛法」在印度文化中,有反传统(否认创造神及真我)的特性,所以多少要受到政教结合的,传统的婆罗门教的反对,或严重到破坏摧残。如西元前二世纪中,弗沙密多罗Pus!yamitra的破坏佛教。『阿育王传』说:「未来之世,当有三恶王出:一名释拘,二名阎无那,三名钵罗。扰害百姓,破坏佛法」。三恶王,就是赊迦人Saka,臾那人Yavana,波斯人Pa^rasya。从西元前三世纪末起,到西元一世纪,先后侵入西北印度,进而侵入中印度的史实。外来民族的侵扰,当地佛教是不免要受到干扰的。佛弟子想起了阿育王As/oka时代,阿育王信佛而佛法传布四方的事实,而感觉到人王(及大臣)护法的重要,『阿育王传』就是在这一意境下编集出来的。「佛法」与「大乘佛法」,在西北印度,相当的发达,赊迦人等多数接受了佛法;佛法又从西北印而传到西域等地区。这些地区,民族复杂,政局多变,佛教深受影响。如姚秦佛陀耶舍Buddhayas/as所译的『虚空藏菩萨经』,举国王及大臣所犯的五根本罪,前三罪是:「取兜婆[塔]物及四方僧物,或教人取」;「毁谤正法,……又制他人不令修学」;对出家人,「脱其袈裟,逼令还俗,或加杖捶,或复系缚,或截手足乃至断命,自作、使他,造如此恶」。犯这类重罪的,「失人天乐,堕于恶趣」。又如『地藏十轮经』说:「刹帝利旃荼罗,宰官旃荼罗,居士旃荼罗,长者旃荼罗,(外道)沙门旃荼罗,婆罗门旃荼罗」。旃荼罗can!d!a^la是印度的贱族,这里是暴恶者。他们所作的「十种恶轮」,都是伤害到僧伽住持的佛法,所以是「定生无间地狱」的。『日藏经』的「护持正法品」,也说到刹帝利、婆罗门、□舍、首陀等,「以不信故,夺他所受」。这几部经,与北印度有关。这一地区,显然没有中印度那样的尊重宗教,而有掠夺僧寺财物,伤害比丘,逼令还俗,妨害自由信仰的情形。「大乘佛法」,推重在家菩萨,而实际上,大乘佛教还是以出家比丘为主流的。如西元三世纪的龙树Na^ga^rjuna,提婆A^ryadeva,四世纪的无着Asan%ga,世亲Vasubandhu,「大乘佛法」的宏传者,都是「菩萨比丘」身分。这几部经所叙述的,该是西元三──五世纪间的情形吧!出家中犯戒的「非法比丘」,显然相当的多。「护持正法」,当然是尊敬、供养、护持「如法比丘」,而不是护持「非法比丘」的。然没有遗忘「僧事僧决」的立场,僧伽内部事务,不受外力的干涉,所以北凉(西元三九七──四三九)失译的『大方广十轮经』卷四(大正一三·六九七下)说:
「如是恶行诸比丘等,我亦不听刑罚、鞭杖、系闭乃至断命。……若有比丘,于性重罪中若犯一罪者,虽犯重罪,……所受之戒犹有余势。譬如妙香,虽无香质,余分芬馨,不可轻蔑。破戒比丘亦复如是,无戒白衣不应轻慢」。
破戒比丘,应由僧伽自行处理,与在家人无关,这是佛法的原则(政教分离)。但说犯一重戒的比丘,「所受之戒,犹有余势」,近于说一切有部Sarva^stiva^din的见解:在四根本罪中,犯一罪到三罪,还是比丘。出家比丘的资格,竟降低到只要没有全部(四重罪)违犯,还承认他是比丘。这也许是当地出家众的品质低落,不得已而降低标准吧!这等于「姑息养奸」,会引起副作用的;护法──护持清净比丘,将越来越艰难了!西元四、五世纪,咽哒侵入西北印度,这一地区的佛教,急剧的衰落了。
人的护法而类似天神护法的,有佛命宾头罗颇罗堕Pin!d!ola-bha^radva^ja阿罗汉:「若[汝]当留住(世),后须弥勒佛出,乃般泥洹去耳」的传说。『阿育王传』也说:见佛而没有涅盘的宾头卢来应供。『舍利弗问经』说:佛嘱摩诃迦叶、宾头卢、君徒钵叹Kun!d!adha^na、罗侯罗Ra^hula──「四大比丘,住(世)不泥洹,流通我(佛)法」。其后,更发展为十六大阿罗汉住世护法说,如玄奘所译『大阿罗汉难提蜜多罗所说法住记』。难提蜜多罗Nandimitra是佛灭八百年,锡兰──执师子国Sim!hala的阿罗汉。这是由于部派分化,付嘱护持正法眼藏说,不能获得佛教界的公认,所以转化为付嘱佛世比丘──大阿罗汉,常住在世间,护持佛法。但这与佛世阿罗汉的游化人间不同,这是随机应现的;「为现佛像,僧像,若空中言(声),若作光明,乃至(于)梦想」中所见的,从神秘现象,使佛弟子坚固信心的。这是部派佛教时代的情形,与「大乘佛法」的菩萨示现,天神护法,性质是非常的接近了。
大乘经早期传出的,如篇幅较长,末后大抵有「嘱累品」。佛将所说的经法,付嘱阿难,及出现于经中的(修学大乘,宏扬大乘的)菩萨们,要大家好好的受持、护持,使佛法流通久远。如『般若经』,『法华经』,『贤劫经』,『持世经』,『华手经』,『佛藏经』,『维摩诘经』等。不过以天神为当机者的经典,如『思益梵天所问经』,『密迹金刚力士经』,『海龙王经』等,都有了天神护持的咒语。本来,「佛法」容忍印度固有的天与鬼神,但被尊为最高的创造神,在佛法中,也还是流转生死的苦难众生,需要佛法的化度,何况低级的鬼神!『阿含经』中所见到的,是向善的天神们,来礼佛,赞佛,尊敬三宝,请问佛法。佛、法、僧是可尊敬的三宝,向善的天神们,会自动的来护持。如『长部』(三二)『阿吒曩胝经』:□沙门Vessavan!a等四大天王,及统属的鬼神,愿意护持佛弟子──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不为恶鬼所妨害,而能安乐的修行。这是被称为护经Paritta的;佛接受了,嘱比丘们学习,保护平安。天神们愿意护法,为什么要诵习「护经」?如『阿育王传』说:「若付嘱天,法亦不得久住。何以故?诸天放逸故」。诸天虽自愿护法,但长在天处享受福乐,可能会放逸而遗忘的,所以诵「护经」,唤起天神的忆念护持。『大集经』『海慧菩萨品』也说:「汝等四王当深护助,无为欲乐而作放逸!吾今出世,为坏放逸、护正法故而说咒」。
护法的大神,是大梵天Maha^brahman,帝释S/akradeva^na^m indra,四大王众天Caturmaha^ra^jaka^yika-deva。四王天的天主,东方持国──提头赖吒Dhr!tara^s!t!ra天王,是犍达婆gandharva;南方增长──□楼勒叉Viru^d!haka天王,是龙na^ga;西方广目──□楼博叉viru^pa^ks!a天王,是鸠盘荼kumbha^n!d!a;北方多闻──□沙门vais/ravan!a天王,是夜叉yaks!a。四王的眷属,当然也就是犍达婆与夜叉等,更统率着其他的神,如阿修罗asura,迦楼罗garud!a,紧那罗kim!nara,摩侯罗迦mahoraga,□舍□pis/a^ca,薜荔多preta,富单那pu^tana等。一切地居的鬼神,都是在帝释(如王)、四大天王(如辅臣)的统率下,成为佛法的护法神群。大乘经中,大梵、帝释、四天王的说咒护持,是一般的,更扩大到菩萨与其他,大抵与印度民间信仰的神,及天上的星宿(也是被想像为神的)有关。一、『大集经』『虚空目分』,说有菩萨现畜生身,住在四方的山窟中修慈心。南方是蛇,马,羊;西方是猴,鸡,犬;北方是猪,鼠,牛;东方是师子,兔,龙。这十二位兽菩萨,依十二日、十二月、十二年,分别次第的游行,教化众生。如能修法诵咒,「见十二兽,见已,所愿(求的)随意即得」。这与中国所传的十二兽或十二肖说相同,只是以师子代虎而已。后汉支曜译的『成具光明定意经』,有护法十二神:「有神名大护,……神名普济」。东晋帛尸梨蜜多罗S/ri^mitra初译的『药师经』,名『拔除过罪生死得度经』,末有十二神王──十二药叉大将:「金□罗,……□伽罗」。『月藏经』所说的十二辰:「一名弥沙,……十二名弥那」。这些以十二为数的护法神,都可能是印度天文学上,黄道带内十二宫的各式神化。二、光味──殊致阿罗沙仙人,广说「二十八宿,日、月随行,一切众生日、月、年岁悉皆系属」。佛于『大方等大集经』(九)『宝幢分』(大正一三·一四0上)呵责说:
「众生□([愚疑])行,着于颠倒,烦恼系缚,随逐如是星宿书籍……同属一星生者,而有贫贱富贵参差。是故我知是不定法」。
论星宿善恶,穷通寿夭,实是愚疑众生的颠倒妄说,是值不得信赖的。经中虽加以呵责,大概为了适应世俗,却又编在经中。『日藏分』中,光味仙人说日、月、星宿,推为过去驴唇──□卢虱吒Kharos!t!i^仙人说二十八宿。星宿命运占卜,就这样的成为「大乘佛法」!星宿推算吉凶,本是古代的天文学与民间神秘信仰结合的产物,有些佛弟子,认为也是佛弟子所应该知道的。如吴竺律炎共支谦译的『摩登伽经』,二卷;西晋竺法护Dharmaraks!a译的『舍头谏太子二十八宿经』,一卷。广说宿曜吉凶,与「日藏」、「月藏」的意义相同。「天竺三藏若罗严」在于阗译出的『时非时经』,一卷,说明十二月中,那些时日是「时」是「非时」。这些,显然的还是世俗信仰而附入佛法。唐不空Aorghavajra所译的『文殊师利菩萨及诸仙所说吉凶时日善恶宿曜经』,二卷,性质相同,却与文殊师利Man~jus/ri^菩萨拉上了关系。最希奇的,赵宋施护Da^napa^la译的『十二缘生祥瑞经』,二卷,竟然以「无明……老死」等十二支,配日月,论吉凶!部分佛弟子,不自觉的沈迷于神秘的低级信仰,牵强附会,「佛法」时代的理性精神,似乎存在的非常有限了!
护法神群,从四大天王、四大比丘以来,都是分别护持四大部洲的一洲。当然,佛法流行的现实人间,从印度、(广义的)西域到震旦──中国,经中是特别重视的。『日藏经』中,佛以四洲的二十大支提[塔]圣人住处(有在于阗的,也有在震旦的),付嘱诸大龙王。由于龙王贪睡,又好淫欲,为了免得误事,所以又付嘱二十八夜叉大将,协助护持。『月藏经』的付嘱更多:一、欲界的空居四天,四大天王,(天仙)二十八宿,七曜,十二童女,分别的以一天、一天王、七宿、三曜、三天童女护持一洲。二、四大天王又分别护持南阎浮提洲的十六大国。又以阎浮提洲的东、南、西、北,分别付嘱四大天王与他的眷属,这是不局限于印度的十六国,而扩大到阎浮提洲全部了。三、波罗奈国:付嘱善发乾闼婆,阿尼罗夜叉,须质多罗阿修罗,德叉迦龙王,大黑天女,及他们的眷属;……震旦国:付嘱□首羯磨天子,迦□罗夜叉,法护夜叉,坚目夜叉,大目夜叉,勇健军夜叉,摩尼跋陀夜叉,贤满夜叉,持威德夜叉,阿荼薄拘夜叉,般支迦夜叉,婆修吉龙王,须摩那果龙王,弗沙□摩龙王,阿梨帝鬼子母,伊罗婆雌大天女,双瞳目大天女,及他们的眷属。震旦就是中国,比起其他国家,护法神特别多,这是值得注意的!还有没有被分配的,如娑伽罗等一百八十万大龙王,箭毛等八频婆罗夜叉大将,罗侯罗等六万那由他阿修罗王,歇等六十二百千大天女,凡是「不得分(配)者,应当容忍」,也要在所住处护持佛法。二十八宿,也分别的付嘱各国;七曜与十二辰,也应该「摄护国土、城邑、聚落,养育众生。『日藏』与『月藏经』,这样的广列龙王、夜叉等名字,付嘱护法,与梁僧伽婆罗Sam!ghavarman初译的『孔雀王咒经』,有同样的情形。如说:「钩留孙陀夜叉,住弗(衍文)波多利弗国;……常在阿多盘多城」的大力夜叉。「二十八夜叉大军主名,守护十方国土」。还有十二大女鬼,……五大女鬼;八大罗刹女,……七十一大罗刹女;佛世尊龙王,……两小白龙王。辛头河王,……□摩罗河王[河神];……须弥山王,……摩醯斗山王[山神];……蔼沙多哿摩诃里史大仙人,……阿已里米虏大仙人。这都是罗列夜叉等鬼神,分布各方,能护持佛法的。虽然『孔雀王咒经』属于密典,而罗列鬼神群,从鬼神得到护持,与『日藏』、『月藏』的精神相符。这都应该是西元四世纪集成的;论师们正从事于深细严密的论究,而一分通俗的教化者,正加速进行,佛法依赖鬼神护持的方向。
佛法要依赖鬼神护持的理由,如『大方等大集经』(一0)『虚空目分』(大正一三·一七二上──中)说:
「我今以此正法,付嘱四大天王,功德天女,四大龙王,诚实语天,四阿修罗王,具天,大自在天,八臂天地神女等。何以故?善男子!或有众生,其性弊恶,有大势力,多造重业,不受是经。是人死已,受恶鬼身、恶龙之身,是恶鬼、龙欲坏佛法,降注恶雨恶风,……如是恶鬼(龙),复令如来所有弟子:刹利、婆罗门、□舍、首陀、大臣、长者,悉生恶心。恶心既生,互相残贼,……谁当流布如是经典?是故我今不以是经付嘱菩萨、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及诸国主,以付四王乃至地神,如是天神至心护持」。
「大乘佛法」要依天(鬼)神护法,才能久住世间,这可说是离奇的,然从苦难的现实人间来说,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一倾向,表示了政治与宗教的相关性,也表示了「衣食足而后知礼义」的意义。佛法虽进入大乘时代,而传统「佛法」──声闻乘与大乘,主要还是依出家众来住持宏通的。出家众的经济生活,以及塔寺的兴建,都依赖于在家信众的布施。将来弥勒Maitreya出世成佛,当时有轮王的仁慈治世,社会和平繁荣与佛法昌明同时,是佛弟子理想的现实人间。反之,如政治衰乱,佛法也要蒙受损害。佛法在西北印度,扩展到现在的巴基斯坦Pakistan,及阿富汗Afghanistan,俄属中亚细亚的一部分,并通过Wakhan山谷,到达西域的于阗等地方。从西元前三世纪后期起,臾那人,波斯(即安息)人,赊迦人,先后进入西北印度。西元一世纪,大月氏──贵霜Kus!a^n!a王朝,又统治西北印度,并侵入中印度。到西元四世纪中,咽哒Hephtalites人又侵入北印度。虽说这些民族,渐受佛法的教化,特别是被指为释迦族后裔的赊迦人,都信奉「大乘佛法」,但西北印度及以外的西北地区,在异民族的不断兴起,也就是在不断的动乱苦难中,佛法也受到了伤害,所以说:「将有三恶王,……由于是之故,正法有弃亡」。在民族复杂,政局动乱过程中,佛教为了适应生存,僧品不免渐渐低落,所以有「乃至(佛灭)千岁,正法衰灭」的预言,也就是「末法」思想的来源。依此去理解上面所引的经文:「恶鬼恶龙欲坏佛法,降注恶雨、恶风、尘坌,为诸修行三业比丘而作重病。……吹吐恶气置饮食中,故令食者得大重病」:这是风雨不调,疫病流行。又说:恶鬼令一切人「悉生恶心,恶心既生,互相残贼」;弄到「国土城邑空荒无人」:这是不断战争所造成的现象。在这种情形下,人的力量太小了!虽不是没有少数杰出的修行者,但对和合僧伽(代表佛教)的流布佛法,不免有「谁当流布如是经典」的感慨。恰好西元四世纪初,笈多Gupta王朝在中印度兴起,梵文学复兴,传统的宗教──印度教也兴盛起来;印度群神的信仰,在民间也增强起来(唯识等论师,也是兴于中印度的)。面对这一情势,佛法要在社会安定繁荣下发展,北方的佛教人士,也就只有付嘱鬼神来护持佛法了。
『日藏经』说:「有于恶心诸饿鬼等,常仰食□一切众生精气血肉以为生活」;「欲夺于菩萨精气,又以恶气而欲嘘之」。恶鬼神会夺人的精气,也会以恶气吹入人体,人是会失心、疾病而死的。反之,如『禅秘要法经』说:「释提桓因在左,护世诸天在右,持天药灌顶,举身盈满。……恒坐安隐,快乐倍常」。『观佛三昧海经』说:「作诸天手持宝瓶想,持药灌想;药入顶时,遍入四体及诸脉中」。这是善天以天精气来滋益人,或作这样的观想了。这种增、损精气的思想,是印度及一般民间宗教所固有的,如中国古人说:「天夺其魄」,也是这类神秘信仰的一种表示。「精气」,不知原文是什么,意义是相当广的。如『大方等大集经』(一五)『月藏分』(大正一三·三二二下)说:
「不令(鬼神)数数恼乱众生,以此方便,令四天下,大地余味而不速灭,精气安住不复损减。以地精气不损减故,众生精气不损减;众生精气不损减故,正法甘露精气不损减;正法甘露精气不损减故,众生心法作善平等增长。以是因缘,令三宝种得不断绝,如是如是法眼久住,闭三恶道,开于善趣及涅盘门」。
经上说到三种精气:地精气,众生精气,正法甘露精气。地精气,从经文的「大地余味」,想到了劫初时,大地的地味pr!thivi^-rasa充满,因众生的贪着而渐渐隐没的传说。地精气是自然物,使五□花果中,富有营养资益的成分。众生精气是众生的,特别是人类,使人身心健康、和平安乐的内在因素。正法甘露精气,是佛法的,清净而向善向涅盘的力量。这三者有相互关系:地精气增减,众生精气增减,正法甘露精气也就增减──佛法的兴盛或衰落。这与上文所引,付嘱天神护法的意义,是相通的,如『大方等大集经』(一五)『月藏分』(大正一三·三二一下)说:
「若彼(恶)天、龙乃至□舍遮,于阎浮提作于一切斗诤、触恼、非时风雨、疫病、饥馑、(严)寒(酷)热等事,(善天、龙等)各各随分而遮护之,……寒热等事皆悉休息,令阎浮提所有华果、药草、劫贝、财帛、五□、甘蔗、蒲萄,及酪蜜等皆得成熟,所有苗稼不令衰坏」[地精气不减]。
「于阎浮提诸处人中,及獐鹿鸟兽,随其所欲,皆无乏少」[众生精气不减]。
「以无乏故,令彼众生修诸善行,修正法行,修真实行,勤修而住,……世尊正法则得久住」[正法甘露精气不减]。
经文上面,是从苦恼衰乱说起的。由于恶神的恼乱,「众生多有种种饥馑、疫病,爱别离苦。众恼逼切,各各迭相怖惧斗战,心常恐畏。诸王刹利,……于诸众生种种因缘而逼恼之,昼夜杀害、烧煮、割截,五□、财帛,所欲供具,身心乐事,及诸善行皆悉损减」。这叙述那三种精气的依存关系:如没有善良天神的护持,恶鬼神就会捣乱,引起风雨不调,年岁荒歉,疫病流行。这样,众生就会互相畏惧,不断斗争。特别是国土(武士们)的逼恼一切众生,杀害不已。这样,资生的乐具缺乏,衣食不足,众生也就难于向善,修人间善行,及向出世涅盘的佛法了。所以惟有付嘱天神等护持世间,遮止恶鬼神的恼乱,才能物资丰盈,人情和乐,佛法昌盛。面对无休止的动乱,民生疾苦,佛法衰落,那些「寂定[禅]为业;善诵其文,未究深义;戒行清洁,特闲禁咒」,倾向于适应民俗的大乘行者,也就热望于天、龙等护持佛法了。这也许能使佛法延续一些时间,但论佛法,不从佛弟子的解行着手;论动乱,不从政治的和平建设去努力:佛法终究是天神所护持不了的。西北印度的佛教,实质上衰落已久,再经过咽哒的侵入、破坏,也就急剧的衰落下来。当然,依赖于神秘的「念天」法门,还要创开一新的局面,不过对「佛法」来说,距离是越来越远了!
天神等护法,以上是以『大集经』的部类来说明的。『大集经』被称为「五大部」之一,部类不少。初由北凉昙无谶Dharmaraks!a译出,名『大方等大集经』,二九卷。「丽藏本」与「宋藏本」,都是六0卷,这是隋僧就的纂集本。六0卷本,最不妥当的,如『日密分』与『日藏分』,是同本异译,竟编成二分。又以古译的『明度校计经』,说是高齐那连提耶舍Narendrayas/as所译,编为最后的『十方菩萨品』。昙无谶所译的二九卷,应该是:一、『璎珞品』;二、『陀罗尼自在王菩萨品』;三、『宝女品』;四、『不□菩萨品』;五、『海慧菩萨品』;六、『无言童子品』;七、『不可说菩萨品』;八、『虚空藏品』──以上都称为「品」;九、『宝幢分』;一0、『虚空目分』;一一、『宝髻菩萨品』;一二、『日密分』。从名称与内容来说,『宝髻菩萨品』称为品,应编在『虚空藏品』的前后。『日密分』没有译全,可能是多少遗失了。从『璎珞品』以下,佛都是在佛功德威神力所现的大宝坊(宫殿)中说法。『宝幢分』以下,住处渐变了,也有次第可寻。如一、『宝幢分』:说如来初成正觉,住王舍城Ra^jagr!ha。优波提舍Upatis!ya──舍利弗S/a^riputra,拘律多Kolita──大目犍连Maha^maudgalya^yana二人,见马星As/raka比丘而出家。二、『虚空目分』,说舍利弗与目犍连出家不久。三、『日密分』──『日藏经』:在王舍城,「为诸大众说虚空目、安那波那甘露法门、四无量已」;又为了降伏恶龙,升须弥Sumeru顶,又「下□罗坻Khadiraka圣人住处」。四、『月藏经』:「佛在□罗帝山牟尼诸仙所依住处」;时佛「说日藏经已」。五、『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佛住「□罗帝耶山诸牟尼所依住处」;「说月藏已」。六、『大集须弥藏经』:佛「在□罗帝山,依牟尼仙住处」。佛说如来与功德天──吉祥天女S/ri^-maha^devi^,过去共同发愿:功德天愿于释尊在秽土成佛时,自己作功德天,「得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记」。七、『虚空孕菩萨经』:佛「住□罗坻迦山」;「世尊授功德天记别讫已」。八、『观虚空藏菩萨经』:「佛住□陀罗山」;「先于功德经中,说虚空藏[孕]菩萨摩诃萨名」。『宝幢分』以下的几部经,有次第先后,着重于降魔、降伏恶龙等;天龙等护法,明国王、大臣、初学菩萨的罪业,忏悔,说种种咒语。而『日藏经』以下,都是在□罗帝山牟尼住处,列举现存汉译经典如下:
一、『大乘大方等日藏经』 一0卷 隋那连提耶舍再译(昙无谶初译 『日密分』,三卷,不全)
二、『大方等大集月藏经』 一0卷 高齐那提连耶舍译
三、『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 一0卷 唐玄奘再译(初译『大方广十轮 经』,八卷,失译)
四、『大乘大集须弥藏经』 二卷 高齐那连提耶舍译
五、『虚空藏菩萨经』 一卷 后秦佛陀耶舍译 (异译本有:『虚空藏菩萨神咒经』,一卷,失译。
『虚空藏菩萨神咒经』,一卷,刘宋昙摩蜜多译。
『虚空孕菩萨经』,二卷,隋□那崛多译)
六、『观虚空藏菩萨经』 一卷 刘宋昙摩蜜多译
这次第六部经(后一部是修行法),以五位大菩萨为名:日藏Su^rya-garbha菩萨,月藏Candra-garbha菩萨,地藏Ks!itigarbha菩萨,须弥藏Sumeru-garbha菩萨,虚空藏a^ka^s/agarbha菩萨。菩萨,大都是依事、依德立名的,这五位菩萨所依的:是须弥山;运行于须弥山腰的,是日与月;日月所照临的,是四大洲的大地,上面是虚空。这五位菩萨的类为一聚,不正是依须弥山、日、月、地、虚空而立名的吗!而且都称为藏,是garbha──胎藏[孕]。五位中的虚空藏菩萨,是从西方世界来的。昙无谶所译的『大集经』(八)『虚空藏品』,异译有唐不空所译的『大集大虚空藏菩萨所问经』。这位虚空藏菩萨,原语为Gaganagan~ja;「安此无尽之藏在虚空中」,「是故名为虚空库藏」,与胎藏不同。而且,Gaganagan~ja菩萨是从东方世界来的。来处不同,法门不同,名字不同,这两位虚空藏,是不一样的。日、月、地、须弥、虚空──五位「藏」菩萨,是参照欲界地居天神住处而立名的;是地居天神的佛化。我在「东方净土发微」中指出:药师琉璃光佛,是蔚蓝色的天空──「穹苍」;日光遍照与月光遍照二大菩萨,是日、月的光辉;「八大菩萨乘空而来」,是八大行星;十二药叉大将,是黄道带内的十二辰;每一位有七千眷属,总共八万四千,如无数的小星星。「大乘佛法」的佛与菩萨,有取法天界,并有类集与有组织的倾向。(以下没有写出)
『阿育王传』卷四(大正五0·一一四中)。『阿育王经』卷七(大正五0·一五三上)。『付法藏因缘传』卷二(大正五0·三0一上)。
『岛史』(南传六0·五五──五六)。『大王统史』(南传六0·一九七)。
『阿育王传』卷三(大正五0·一一一中)。『阿育王经』卷五(大正五0·一四九上──中)。
『阿育王传』卷六(大正五0·一二六下)。
『虚空藏菩萨经』(大正一三·六五一下、六五二上)。
『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卷四(大正一三·七四0中──七四五上)。『大方广十轮经』卷四(大正一三·六九六下──六九九下)。
『大方等大集经』(一四)『日藏分』(大正一三·二三五下)。
『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卷四(大正一三·七四一中──下)。
『佛说三摩竭经』(大正二·八四五上)。
『阿育王传』卷二(大正五0·一0五中)。『阿育王经』卷三(大正五0·一三九下)。『杂阿含经』卷二三(大正二·一六九中──一七0上)。
『舍利弗问经』(大正二四·九0二上)。参阅『佛说弥勒下生经』(大正一四·四二二中)。
『舍利弗问经』(大正二四·九0二上──中)。
『妙法莲华经』,以「嘱累品」为止。以下各品,为次第续集。
『阿育王传』卷六(大正五0·一二六中)。
『大方等大集经』(五)『海慧菩萨品』(大正一三·七三中)。『佛说海意菩萨所问净印法门经』卷一七(大正一三·五一九中)。
『大方等大集经』(一0)『虚空目分』(大正一三·一六七中──一六八中)。
『成具光明定意经』(大正一五·四五八上)。
『佛说灌顶』(拔除过罪生死得度经)』卷一二(大正二一·五三六上)。
『大方等大集经』(一五)。『月藏分』(大正一三·三七三上)。
『大方等大集经』(九)『宝幢分』(大正一三·一三八下──一四0上)。
『宝星陀罗尼经』卷四(大正一三·五五六中)。
『大方等大集经』(一四)『日藏分』(大正一三·二七四下──二八二中)。
『十诵律』卷五七(大正二三·四一九下──四二0上)。 参阅拙作『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与开展』第九章(五四0)。
『大方等大集经』(一四)『日藏分』(大正一三·二九三中──二九五中)。
『大方等大集经』(一五)『月藏分』(大正一三·三四一下──三四二中)。
『大方等大集经』(一五)『月藏分』(大正一三·三四二中、三四六中──三五一上) 。
『大方等大集经』(一五)『月藏分』(大正一三·三六四中──三六八下)。
『大方等大集经』(一五)『月藏分』(大正一三·三六八下──三六九下)。
『大方等大集经』(一五)『月藏分』(大正一三·三七一上──三七三上)。
『孔雀王咒经』卷上(大正一九·四五0上──四五一下)。
『孔雀王咒经』卷下(大正一九·四五二上──中)。
『孔雀王咒经』卷下(大正一九·四五二下──四五五上)。
『孔雀王咒经』卷下(大正一九·四五六下──四五七下)。
『佛使比丘迦旃延说法没尽偈百二十章』(大正四九·一一中)。
『大方等大集经』(一四)『日藏分』(大正一三·二六七下、三一五上)。
『禅秘要法经』卷中(大正一五·二五一下)。
『佛说观佛三昧海经』卷四(大正一五·六六四下)。
『大方等大集经』(一五)『月藏分』(大正一三·三二一中)。 以上,参阅拙作『北印度之教难』(『妙云集』下编『佛教史地考论』二八五──三二二)。
『大方等大集经』(一四)『日藏分』(大正一三·二三三上、二八九上)。
『大方等大集经』(一五)『月藏分』(大正一三·二九八上)。
『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卷一(大正一三·七二一上)。
『大方等大集经』(一六)『须弥藏分』(大正一三·三八一下、三八五中──下)。
『虚空孕菩萨经』卷上(大正一三·六六七下)。
『观虚空藏菩萨经』(大正一三·六七七中)。 如『虚空藏菩萨经』(大正一三·六四七下)。
『大方等大集经』(八)『虚空藏品』(大正一三·一一一上);『大集大虚空藏菩萨所问经』卷四(大正一三·六三0上)。
『东方净土发微』(『妙云集』下编『净土与禅』一三九──一四四)。 注:[ ]内之文字在原书中之字略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