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礼巴米扬最后的佛陀！

2001-3-2 多罗

　　作为一个佛门弟子，我已经习惯于在依止我的上师仁波且修学佛法时，和上师述说心中的忧郁；某次当我在网上说起眼见父母渐渐老病，我又很难对治心中的烦恼和急躁，郁闷的愁云久久萦绕击键的指间。上师从Q上传过话来：“……无常，难道你读了这几年的佛经，这个道理不明白吗？”是啊！每当我心中再起迷雾的时候，闻思上师的言教就宛如经历划破长夜的闪电利剑，当下心中充满浓密黑汁的无明大海所孕育的恐惧，便立即消退无痕迹。

　　是啊，无常迅疾！

　　这几天或许所有知道巴米扬的佛像将被炸毁的佛弟子们，心中都不好受，都在为巴米扬的佛像能留下继续利益世人做真诚的祈祷。我作为网上年轻的一代佛弟子中的一员，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心，是非常不平静的。对我们来说，灭佛，是离我们很遥远的事情，最后的一次大规模对佛教和文化的灭绝，也已经在我们出生前结束了。处在佛教的恢复乃至复兴阶段的我们，对灭佛的概念，完全是从课本和佛教史专著中来的模糊影像，其中夹杂着对历史上那么多残损而又代表着艺术和精神颠峰造诣的造像的种种遗憾和叹息，但总以为这一切都是历史了，已经过去了，在有理智的时代再也不会有了。

　　无论是宁玛学派、噶举学派、格鲁学派中的诸大学者，乃至追溯到上古时代佛陀教诲中对人身难得、佛法难闻、要珍惜眼下学佛的好缘起上所作的譬喻，都有以下类似的阐述：“学佛的机会是这样的，好象一段带孔的小木板，在海面上随着波浪四处漂流，海底有一只失明的龟向上游了一百年才游出水面，在它伸出头的时候，正好侥幸穿过这个木孔。”对这个比喻，当我看到巴米扬佛像即将被毁的消息，才有了自己的体会。巴米扬佛像是历史上的一个奇迹，玄奘大师见过他金碧辉煌的时刻；而喀布尔博物馆里的小小佛像，更是健陀罗艺术的精粹，令无数佛弟子一见之下便生欢喜——多少佛弟子从一学佛就是从画册和佛教历史书看着这些佛像过来的！我们曾经以为会永恒存在被保管的很好的佛像，以后都会再没有，那么其他呢？

　　能学到佛法，而且能读到空前多的经典，受用比前贤一个字一个字辛苦刻版不知道先进高效多少倍的现代电子技术，在我们、至少是我看来是当然的。网络上数不尽的大德的福；在民国初年每个省不过一部半部的大藏经，一张小小的光盘里就能装下。这些，现在、乃至将来的佛弟子们或许会以为是当然的、应该的、必然能受用到的福分。但是我们扪心自问，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读了多少？依经修行了多少？发菩提心利益一切众生的又有多少呢？一切不是当然就有的，无常迅疾流转的一切缘起，都有可能象塔利班炸毁巴米扬最后的佛像一样，以我们想得到或者绝对想不到的方式出现，如果不珍惜时光来学佛修行，当我们在三界怙主阎罗王面前后悔的时候，那真惭愧啊！

　　回顾佛教和伊斯兰教的历史恩怨，真正让我们佛弟子体会到佛陀教诲的圆满——他在经典里是作了预言的。许多念佛的老婆婆并不知道佛祖释迦牟尼是古印度人，也许读书人会惊讶乃至嘲笑，但是在平常聊天里却有很多知识阶级乃至学者，却不知道佛教在印度曾经绝迹八百年之久，现在在印度的佛教是上世纪才复兴起来的，这就真的令人十分苦涩了。佛教之所以历史上曾在印度灭绝，从公元七世纪到十二世纪从由中亚细亚侵入印度的信奉伊斯兰教的突厥人五个世纪中对爱好和平、不会反抗的佛弟子无间断的血腥屠杀是最主要的原因！以吉祥那烂陀寺和超岩寺等重要学府被捣毁为标志的，佛教传承在印度中断的历史，就是一部僧侣被屠杀，寺院被荡平，文化被灭绝的历史！如果我们把眼光扩展到中亚的广阔土地上，这样的历史反复再反复，直到喜玛拉雅山和敦煌才停止！

　　那么佛弟子又是怎么回报伊斯兰的呢？是仇恨么？是反击么？是以血还血么？不，佛弟子是这么做的：将侵略者想要的一切——土地、财产、权利都放下；背负起无数的经典，翻过喜玛拉雅，整个寺院整个寺院的在雪域西藏重建起来！哪怕没有吃的，没有喝的，只要有一个坐垫那么大的位置可以坐下来修行，有哪怕一条地上蠕动的蚯蚓需要加持，有一个不识字的徒众需要引导，佛法的慈悲就会安住在那里。那么后来佛弟子又记仇过么？没有的！众所周知，雪域西藏是佛土净地，但是你去拉萨的话，那里却还有两个清真寺。第一个在西藏建立的清真寺是这样盖起来的：在清初的五世达赖时期，和西藏贸易的尼泊尔国运货的劳苦人中多是伊斯兰，某次五世达赖喇嘛路过他们聚集的货栈，看到他们虔诚的在石地上依伊斯兰的规矩上作礼拜，非常同情他们没有自己的地方可以安住和修行，特地批准了一块土地为他们修建清真寺。这就是佛弟子的胸襟！在佛教的看法中，众生是平等的，都有佛性，都能成佛，不因为你的信仰而有高尚或者卑下，只因为你的行为，佛法看的是你的真心！

　　在当代佛教又是怎么和伊斯兰友好相处的呢？从以下一则当代净土宗大师净空老和尚对弟子的讲话里我们可以完全看清：“回教（伊斯兰教）的简介中，开宗明义说得很清楚，其精神何在？教义是什么？就是‘随顺真主，和睦待人’八个字。‘随顺真主’，就是我们常讲的随顺佛陀教诲。他们的生活工作，处事待人接物，随顺真主的教诲，真主教诲都在《古兰经》里，就是要和平待人。‘伊斯兰’，这是阿拉伯文的音译，意思就是和平……”这位现居新加坡的法师是如此的与人为善，真是佛弟子的典范。塔利班灭佛之后，生活在佛教占主导国度的伊斯兰们应该会知道，佛弟子绝对也是和睦待人的。

　　塔利班最后的辩解中说他们要炸毁的不过是一块石头。不知道这些不会说话的石头佛像的宁静，超然的禅定，其中所蕴涵的巨大力量是否使他们的内心受到巨大的冲击？乃至于为了维护自己自信，要毁掉这样的“一块石头”。是啊，仅仅是一块石头，这一块和他们供奉在阿拉伯伊斯兰教圣城麦加，被冠名以天房的地方供奉的那一块伊斯兰的石头相比，这一块显然在他们心中的分量更重，乃至于因为害怕宁静的石头就能够摧伏他们全部的信心，他们要毁了他。塔利班不知道，也许也不会想知道，他们在看到佛像的那一刹那哪怕生起的一丝欢喜，乃至哪怕最后对这一丝的欢喜产生了畏惧，以至要从心灵深处和外界把这一丝欢喜连根拔除，这一丝欢喜也可以令他在久远劫后得到解脱。

　　愿一切众生圆满成佛！
　　顶礼巴米扬最后的佛陀！

［清凉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