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音》1999年第3期
我是怎么信佛的
Chaos
[编者按] 这篇文章讲述了一个青年知识分子是怎样走上佛教信仰之路的。他的心灵历程,在当代中国青年佛教徒,尤其是知识分子佛教徒中颇有代表性。文中涉及的问题,许多也是当今佛教青年关注的问题。这篇文章最早发表在国际互联网,被分段贴在深圳BBS的religion版上(作者Chaos正是religion版的版主),后又经作者修改,才发表于本刊。需要说明的是,文中的观点均只代表作者个人,并不代表本刊编辑部。
说起来也许你不信,我曾经是一个非常坚定的辩证唯物主义者,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就对哲学方面的问题比较留心。高中的政治课老师教课很有一手,说起话来幽默风趣,经常引导我们进行热烈的讨论,所以我的政治课成绩还不算差。而那时我可以说是非常钦佩马克思的,由衷地为辩证法所倾倒,到高三的时候甚至在一篇文章的影响下买了三大本厚厚的《资本论》回来抱着啃。你说,我算不算是个狂热的无神论者呢?那个时候的天真执着现在回想起来都不禁莞尔。
不过那时我还年轻,很容易接受新事物,并且由于我祖父的传统文化思想对我的影响颇深,所以当我进了大学以后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那时正是全国一片“气功”热潮,不由分说把本来就喜欢武侠小说的我裹了进去,除了狂热地“修炼”严新的气功外(我可是专门从北京邮购了十盒磁带呢),还参加了省气功协会组织的学习班(不好意思,协会就在我们学校,近水楼台先得月吧,嘻嘻:-P)。对于气功和特异功能这些用常理无法理解、用科学理论无法解释的现象充满了好奇,那时候大家谈的最多的恐怕就是严新、张香玉和张宝胜了。那个时候我想,大概“灵魂”、“特异功能”这些东西确实存在,只是目前的科学理论还没有办法揭示出里面的奥妙,但总有一天是可以解释的。
在随后的几年里,当我接触了一系列新的思潮和文化著作后,却终于从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唯“心”主义者。而其中有三本书的影响至关重要,可以说正是这三本书改变了我一生!
第一本书并不是什么只谈大道理的论述文,而是一本纪实文学,是由冯精致写的《易侠——张延生》。主要写的是北京的张延生是如何通过自学逐渐掌握了运用易经六十四卦进行预测的方法,并由此接触和修炼了一些道家功法,最后对传统文化中的道家文化和玄学内容做了一番阐述和发挥。
这本书立刻就把我迷住了,从此以后我就对阴阳五行和易经学说留上了心,买了不少这方面的书,跟着就受到柯云路的《大气功师》的影响,狂妄地以为一门崭新的学科——人体宇宙学从此在眼前展开。于是跟着时代的潮流学上了严新的气功(只可惜半点效果也无,大约是自己资质太差吧),又自己买了不少书来学占卜。你别笑话,我们可不认为那是简单的占卜,给它起了个现代味的名字叫做“上古预测学”。:-)随后就顺理成章地迷上了中医。说来你或许不相信我迷恋中医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我几乎把整个中医专业的全部教材都买齐了,又买了不少古文专著来看,我可以随口就报出身上什么地方有什么穴位,十四经络背得滚瓜烂熟,甚至差点把《黄帝内经》中的《灵枢》篇抄下来(因为买不到),最后到大二的时候几乎准备转学到中医学院去了。
当然还是被我爸妈劝住了。
那个时候我自己的世界观还没有成型,所以也就无所谓自己是信奉的什么主义,只是因为怀着青年人特有的好奇心理,对一切新生事物总是喜欢追根究底。所以那时我对一切无法解释的现象——占卜、风水、飞碟、特异功能、百慕大等等都有着强烈的兴趣,为此花在买书上的钱绝对不在小数。因为那时我“坚信”:在所有这些不能解释的新事物面前,现代科学一定会有一个重大的飞跃。凡有禁忌,必含真理嘛。至于这些东西该怎么解释,我倒觉得不妨还是本着辩证唯物主义实事求是的原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到了大三的时候,我在图书馆无意中看了一本美国佬写的书,结果这本书使我明白了,我这辈子最适合干的工作是什么了,随后我所接触的一系列书籍却使我彻底地放弃了唯物论。
第二本影响我一生的书,是美国人F·卡普拉写的《现代物理学与东方神秘主义》(又名《物理学之道》)。读了这本书,我才知道,原来在现代科学的最前沿——高能物理学所发展的最新的有关我们这个世界的理论竟然与古老的东方宗教所揭示出来的哲理有着如此紧密的联系!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物理学家和哲学家广泛地讨论了由现代物理学所引起的这些变化,但是人们很难认清这一点。它几乎总是朝着这样一个方向,即趋向一种与东方神秘主义所持观点非常相似的世界观。现代物理学的概念与东方宗教哲学所表现出来的思想具有惊人的平行之处。F·卡普拉在书的开始就指出,“这本书的目的就是要探索现代物理学的概念与东方的哲学和宗教传统中的基本思想之间的联系。我们将会看到,二十世纪物理学的基础——量子理论与相对论——迫使我们观察世界的方式与印度教、佛教或道教信徒观察世界的方式极为相似,最近的努力是要把这两种理论结合起来去描述亚原子粒子的相互作用性质,当我们考察这一点时将会碰到许多叙述,几乎无法区别它们究竟是物理学家还是东方神秘主义者说的。”
在随后的论述中作者将量子理论与印度教、佛教、中国思想、道家与禅宗进行了逐一对比,最后这样结论——“现代物理学的主要理论所导致的世界观与东方神秘主义有着内在的统一和完美的协调。……我们可以看到,现代物理学家与东方神秘主义者的方法似乎是完全不相干的,实际上却有许多共同之处。因而它们对世界的描述之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这是不足为奇的。而一旦承认这种相似性,就会引起一系列的问题。难道现代科学及其所有的复杂仪器只是重新发现了几千年前便为东方圣贤所知道的古代智慧吗?物理学家难道应该放弃科学方法而去沉思?在科学和神秘主义之间能否互相影响,甚至合成在一起呢?”
这本书可以说是把我的心紧紧地抓住了,在我的眼前顿时展开了一片广阔的天地。那个时候我终于知道,自己这辈子最适合的理想是什么了。
从那以后,我就对物理学着了迷。
我终于发现自己这辈子应该做个物理学家,应该用物理学的知识来探索和揭示那些种种不能解释的现象——气功、特异功能、道家与佛教、易经预测、飞碟和外星人等等。那该是多么有意思而又让人心动的事业啊。
于是我开始如饥似渴地翻阅资料,利用学校图书馆的便利条件,读完了爱因斯坦和尼耳斯·波尔的传记,又借来历届诺贝尔物理学奖与化学奖获得者的生平简介看了一遍,终于对整个物理学的发展史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认识,其间在一本《大学科学》上的科普文章引起了我的注意。那篇文章在谈到对我们这个世界的认识的时候特别提到了科学史上的一场著名争论——爱因斯坦和波尔之间关于量子理论是否完备的论战。这场争论持续了二十年,却谁也没说服谁,但在两颗科学巨星相继陨落之后出现了实质性的也是戏剧性的进展(这在我毕业后所出的《第一推动丛书》中有十分详细的描述)。关于这场争论以及后来实验得出的结论和它所带给我的思想上的震动,我将在后面详细地叙述。这里我先说说大学时代是怎么想的。
自从迷上了物理学以后,我就开始探索改变自己的人生道路的可能性。那时我已经不可能再考虑转学了,重上一次大学未免异想天开,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考研究生来实现。但是你可以想象,一个从来没有学过量子力学的电子系学生想考理论物理的研究生该有多么难,那几乎也可以算是异想天开了,但我却仍然执着地为自己的梦想寻找机会。我把所有的业余时间都用来看书,因为学物理必须要有良好的数学基础,而在工科院校是不可能学那么多东西的,于是我设法买齐了北京大学数学系的全部教材并开始了自学,又按照武汉大学物理系的教材列表逐步设法弄全了整套教材。为了买那些书,我几乎跑遍了武汉的大小书店,也差不多花掉了上千元的钱。
在此期间,我无意中接触了一门崭新的学科——混沌动力学,并由衷地为其所揭示的秘密所倾倒。这门学科告诉人们,即使是如同牛顿所想象的那样,我们这个世界是机械的和精确的世界,按照线形的方程,最终还是会出现无法预测的结果,也就是说某些方面的信息我们本质上是不可预测的!而且这种不可预测性是大自然的内在性质,并非观察手段的不足,当然也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这个结果对于大名鼎鼎的数学家拉普拉斯来说恐怕是致命的,拉氏老先生曾经公开宣称:只要他知道了宇宙的所有初始条件,他就能计算出整个宇宙的未来!不知道他老先生看到这个结果会不会当场昏过去。:-Q
正是因此,我把自己的英文名字取为:Chaos(Chaos的中文意思是混沌,指宇宙未形成前的情形——编者)。
终于在大四的时候,我找到了机会。虽然父母都鼓动我考研究生,但我对继续考电子的研究生实在没兴趣,也实在不想为了一张文凭去读那个劳什子的研究生,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开始在众多的大专院校中寻找目标。居然还真让我找着了——中国科技大学的原子核物理研究生考试范围是电子类的!!!这可真是个好消息。于是我不顾一切地拒绝了父母的建议,毅然报考了这门专业(我是不是太傻?)那时我已经自学完了数学分析和高等代数,正在自学实变函数和泛函分析(自学的意外收获是我在学校的在校生中的高等数学水平成了最好的之一了:-Q),由于要准备考研,只好忍痛放弃,把全部精力集中到复习上来。只可惜最终考试虽然总分够了线,却因为英语上失分太多而痛失机会。
最终,我没能圆自己的梦。
但梦想却一直存在,始终没有消逝。那个时候实际上在我的心目中唯物主义无神论的观念已经十分淡薄,但还没有彻底消亡,虽然那时我坚信“灵魂”是一定存在的,但我认为这和辩证唯物主义并不冲突,也许灵魂的世界也是一个物质的世界,只是我们看不到罢了——看不到的东西,难道就不存在么?直至我毕业之后接触了《第一推动丛书》后,才有了彻底的变化。而最大的变化,就是世界观的变化。也就是我为什么信佛的根本原因。
这里不能不提到量子理论的发展过程。
量子概念最早起源于1900年,由德国物理学家普朗克在研究黑体辐射时为了避免出现理论上的“紫外灾难”,不得不假设能量是以不连续的方式存在。随后在1905年爱因斯坦成功地运用该理论解释了光电效应并因此而获得诺贝尔奖。1913年丹麦科学家尼尔斯·波尔创立了最早的量子理论雏形并提出了互补原理,用来说明微观世界的图象和我们的经典世界是多么地不同。后来的几十年中,在波尔的领导下,大批物理学家聚集在丹麦的哥本哈根,共同创造了量子理论最光辉灿烂的成就。
按照波尔的观点,关于宏观和微观、整体和部分之间关系的传统观念被根本地改变了。即不确定性和模糊性是量子世界所固有的,而不仅是我们对于它的不完全感知的结果。因此,海森堡推演出了著名的不等式,即世人皆知的测不准原理。根据互补性原理,在量子世界中,观察者,即人的主观行为或称精神因素成了不可避免的作用者之一,换句话说,当我们观察微观世界时,我们将无法像观测宏观世界那样把观测者的影响排除在外!
这个结论推广到哲学意义时就变得很严重了,它意味着这个物理世界的“客观实在性”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人的精神,或称自由意志的地位开始变得重要起来。
然而爱因斯坦却对这一结果深表不安。虽然正是他本人发展了量子概念(如果把波尔称为量子理论的开山祖师,那么普朗克就是鼻祖,而爱因斯坦则可说是量子理论的唯一教父),但他却坚信,量子理论之所以会得出如此结论是因为一些尚未观测到的因素在起作用,也就是所谓的隐变量,一旦随着科学的发展和实验仪器的完善,终究会揭示这些隐变量的,从而将微观世界和宏观世界完美地统一在一个精确的理论中。“无论如何,我决不相信上帝会掷骰子!”
爱因斯坦深信,一个具有熟悉因果关系的经典世界,最终将处在量子疯人院的底下。他力图构建种种思想实验,以检验这种想法,其中最精细的一个是他在1935年与B·波多尔斯基及N·罗孙合写的一篇论文中提出的,也就是闻名物理学界的EPR悖论!
这个悖论是这样描述的:假设一个单一的稳定粒子炸裂成两个相等的碎片A与B,海森堡测不准原理显然不准我们同时知道A或B的位置与动量。然而由于作用与反作用定律(即动量守恒),对B动量的一次测量可以用来导出A的动量。同理,根据对称性,A离开爆炸点运动的距离等于B运动的距离,所以,B的位置测量揭示了A的位置。
在B处的观察者是自由的,他可以随时想对B做测量,既可以是位置,也可以是动量。然而问题的关键是,如果A和B已经分开飞过非常长的路程(比如十万光年),那么人们就不愿假设对B的一次测量能够影响A。至少A不可能即时地直接受到影响,因为按照狭义相对论,物理信号或影响不可能运动得比光还快,至少在光穿过A与B之间的时间之内,A就不可能知道对B实行了一次测量。也就是说,不可能出现一种超距的作用。爱因斯坦发现,对远离粒子中的每一个粒子作表观独立的测量,所给出的结果竟同谋合作得是如此充分,真叫人无法接受这种关于同谋粒子的想法。他将它嘲讽为“幽灵式的超距作用”。他要求客观实在定域在每一个粒子上,但是按照量子理论,这种作用却似乎俨然存在。
事实上可以这样来看待这个思想实验。按照爱因斯坦的观点,有两点是不容置疑的,即光速的不变性和客观实在性。光速的不变性就是说光速是不可逾越的,没有什么比光子运动得更快;而客观实在性则意味着外部世界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它就在“那里”存在着。
毫无疑问爱因斯坦的观点及其典型的唯物论思想,也是绝大多数物理学家们所持有的观点,因为它毕竟和我们所观察到的经典世界是相符的。然而量子理论所得到的结论是如此的离经叛道以至于经典物理学家们对它是又爱又恨。可惜的是在当时实验仪器还无法对这一争论作出判别,直到半个世纪以后,才有了进展。
1965年,日内瓦欧洲核子研究中心的约翰·贝尔研究了二粒子量子体系并证明了一个强有力的数学定理。简单地说就是——假设爱因斯坦基本上正确,量子行为真的是底层的混沌经典作用力的产物;又按照相对论原则,假设超光速信号是禁止的。那就可以说:第一个假设通常就是指“实在性”,因为它断言量子物体在任何时候以及在确定的意义上确实具有所有动力学属性;第二个假设称为“定域性”假设,或有时称为“可分性”假设。因为当物体在空间分离(即不在同一地方)时,它禁止它们之间有即时的物理影响相互作用。
在“定域实在性”的双重假设下,进一步假设逻辑推理的常规原则不是建立在量子不确定性基石上的,贝尔对于二粒子同时被测量时其结果的可能关联程度建立了一个严格限制。作为定量的数学描述,贝尔得出了一个不等式,即如果爱因斯坦正确,那么不等式成立!可是按照波尔的观点,量子力学预言:在某些环境中,合作的程度会超过贝尔的极限,即量子力学的常规观点要求在分离系统之间合作(或共谋)的程度超过任何“定域实在性”理论中的逻辑许可程度。这样,贝尔定理开辟了对量子力学的基础作出直接检验的通途,可以在爱因斯坦的关于定域实在世界的思想与波尔的关于充满亚原子共谋性的某种幽灵式世界的概念之间作出判决。
为了检验贝尔不等式,前后做了不少实验来判别,最后结果表明,前后11个实验只有2个证明不等式成立,其余9个则符合量子力学的预言——不成立,而且即使是那两个实验也是在早期实验仪器不够精确的情况下做的。这就在事实上证明了量子力学的胜利。其中最激动人心的实验出现在1982年,由法国人阿莱恩·阿斯派克特(Alain Aspect)完成了一个最能直接作出判决的钙原子实验。实验结果清楚地表明,爱因斯坦的“定域实在性”假设二者必定有一个是错误的!
量子力学问世以前,大多数西方科学家(当然也包括马克思,虽然他并不是一个科学家)认为我们周围的世界是独立存在的,就是说,它是由物体(如桌子、椅子、行星、原子)组成的。这些物体就“在那里存在着”,不管我们观察它们与否。按照这种哲学,宇宙就是这种独立存在的物体的集合,它们合在一起就构成了事物的整体。当然必须承认,我们对物体所做的任何观察,都涉及到某种跟它的相互作用,这意味着它不可避免地会受到一种干扰。然而这种干扰被看成只不过是对于已是一种具体的和非常确定的存在的事物进行的一种偶然的微扰。实际上对于测量某事物所产生的干扰,原则上可以被弄得任意小,而且在任何情况中都能计及其完全细节,以至测量之后,我们可以准确地推导出被观察的物体所发生的一切。如果这是事物的真实状态,我们就应毫不犹豫地说,在我们对物体的观察之前和以后,物体实际具有一组完全的动力学属性(如位置、动量和能量)。于是原子和电子只不过是一些“小东西”,它们与“大东西”的差别仅在于尺度的不同,在别的方面,其实在性地位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这个关于世界的图象是令人信服的,因为它是最容易符合我们对于自然常识的理解的图象。爱因斯坦称它为“客观实在”,因为外部事物的实在性地位并不依赖于一个有意识的个体的观察。同样马克思也因此而发展出了至今还在影响大多数人的辩证唯物主义理论。但是恰恰就是这个关于实在的常识观念,波尔运用哥本哈根解释的哲学向它提出了挑战。
关于这个实验结果的解释,目前有几种主要的流派,对于哥本哈根学派的拥护者来说,问题再简单不过了,只需放弃“定域实在性”假设中的“实在性”,就可以很容易地解决问题,同时它所带来的一个极富挑战性的观点即是有关精神与意识的本性,以及它们与物质的关系等该如何认识,而这一领域恰恰是哲学斗争最激烈的地方。可以说量子力学发展到今天,终于在这一领域开辟了为哲学观点提供实验性判据的新天地。另一个主要流派则主张放弃“定域性”假设,主张存在超光速的即时作用,并发展出一套隐变量的理论。然而放弃定域性的假设将带来一些无法克服的理论困难,首先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理论将立即面临崩溃的危险,因为全部相对论都是建立在这样一个假设上的。此外,一个更恼人的结论是信号有能力返回到过去,这会给形形色色的因果佯谬开辟通途。还有一个流派则异想天开地发明一个多宇宙解释,即每做一次观察,宇宙就分裂为两个,每个各自执行一种结果。当然这种理论也没有多少人赞同。
当我在了解了这些之后,在我思想深处的震撼可以说是无法言喻的。最终我还是决定抛弃,并且是彻底地抛弃了唯物论。但我也无法接受唯心论,无论如何我不想把自己的灵魂卖给虚无缥缈的上帝。可是出路在哪里呢?
向宗教里面寻找吗?那时我对宗教的真正了解还不多,并且由于易经和中医思想的影响,我对道家的学说还相信得多一些,可是那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实在很难懂,难道我对这个世界仅仅只是采取一种回避的态度或者只是实用主义的态度吗?
1994年5月,当我在广州出差时在麓景路的一家小书店里,无意中看到了一本介绍佛教的书,顺手买了下来。没料到,这本书竟成了影响我一生的第三本书。
影响我一生并直接导致我信仰佛教的,是陈兵写的《生与死——佛教轮回说》。
看了这本书,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对佛教的误解竟是如此之深。在此之前,可以说我对佛教的全部认识都是来自于小说电影里的描述和游览寺庙的一点浅薄知见,总以为只有那些情场失意看破了红尘的人才会出家,信佛的人只是些逃避社会的悲观者。甚至在大学时代我固执地认为世界上各个宗教都差不多,既然差不多那么我更应该信中国的道教而不是外来的佛教。可是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
从《生与死》,我发现佛教和其它所有宗教不同的地方有五:
其一,佛教是无神论!其它任何宗教,不管是基督教的上帝、回教的真主亦或是道教的玉皇大帝,这些宗教的一个共同点就是:都认定有一个万能的、创造万物的神或者高高在上的教主,然而佛教里面却没有。佛陀释迦牟尼从来不把自己看成是教主,相反,他告诉人们一切众生都是平等的,众生都可成为和他一样的佛,而所谓“佛”也只是指“觉悟了的修行者”。所以在佛教的理想(极乐)世界里是真正的完全平等的。
其二,按照佛教的轮回说,佛教承认确实有“神”或者“仙”是存在的,可是那些神也好,仙也好,上帝也罢,真主也罢,都还是六道轮回中的众生。也就是说,虽然他们的寿命很长,但终究还是——要——死——的。这可真是个天大的秘密!!不但如此,佛经里还明确指出了那些自诩为造物主的神仙所在的地方、寿命长短和所创立的教义来源。而事实上他们的成就或者说境界连阿罗汉都不如,因为阿罗汉已经超出了生死轮回。
其三,佛教与其它宗教的一个重大区别在于它是真正面向一切众生的。其它的宗教都要求信众绝对信仰其教义,不管其教义是否经过实践检验,入我门来,就得先承认我的地位,信则得救,不信则不救。而佛教则是: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信徒,你信,固然要救你,你不信,更要救你!我以为这才是真正的宗教所应具有的精神,也只有佛教才有这样的精神!
其四,佛教坚决反对封建迷信。其它所有宗教都要求信徒绝对信仰其教义且不能有丝毫怀疑,但佛教却相反,它要求自己的信众从实证中获得真理而不是盲目迷信。正因为如此,真正的佛教是坚决反对一切封建迷信的!因为真正的佛教是为了让人获得身心的解脱而不是为了庇护自己的信徒而索要和收受供养,所以一切正信的佛教徒都应该修行,在平时的一举一动中去体会真理。也唯其如此,真正的佛教是入世的佛教,所谓“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真正的佛教徒应该主动入世修行以帮助大众、利益民生而绝不只是出家逃避、只顾自己解脱的。
第五,佛教不承认人有灵魂!同样也不承认人死断灭!这个观点对我来讲可以说是最吃惊的。从《生与死》的介绍中可以知道,佛教认为众生死后会有一个中阴身的存在,但此中阴身却不是灵魂。这个观点曾经让我迷惑了很久,本来我是相信人可能真的有灵魂或者称为独立意识体的东西,但按照这个说法,中阴身不是灵魂又是什么呢?直到后来看了南怀瑾的《金刚经说什么》时才有一天忽然大悟。原来如此! :-)说穿了就是因为平时我们所描绘的“灵魂”应该是永恒存在、不会死亡的一个实体,而这个中阴身却也是要“死”的,但实际上并没有一个叫做“灵魂”的东西实受生死!!!中阴身也不是象穿衣服的人那样寄居在我们这个躯壳内。原来那个真实的本“我”真的是不生不灭的。哈——
从此以后我就开始真正地跨入佛教的大门,并接受了其教义,最终佛教成了我终生的信仰,而我也就成了一个彻底的唯“心”主义者了。(要声明一点:佛教的唯心与哲学的唯心,两颗“心”是不同的概念喔)
现在想来真的觉得很庆幸,自我迈进佛教的门槛后,我所继续接触的佛教书籍是真正的正信佛教理论,如果当时我看的不是南怀瑾的书而是李洪志的《转法轮》的话,那我这辈子恐怕就完了。跟随着南师的理论,我如今明白了,原来儒释道三家本是一体,各有所用。从前对儒家的误解原来也是这么深,实在惭愧。如今我才知道,怎样才算是做一个真正的人。
前面谈了影响我一生的第三本书,实际上还只是简单地谈了一下佛教与其它宗教的区别和我对佛教的误解。而当我继续学习其基本理论后才深深为其博大精深所折服。可以说佛教在探索人生的意义和宇宙的真理上是说得最透彻也最有说服力的宗教,它的内涵已经不能简单地划归成宗教,而是包括了哲学、伦理、社会与生活各方面的知见和理论,并为解决各类问题包括实际生活中的和形而上的问题指出了一条正确的道路。比如从小我就不愿意吃荤食,只吃素,但那是因为小时候吃肉吃伤了而起的逆反心理作怪,但当我信了佛之后才知道原来吃素还有这么多的好处。(许多第一次听说我吃素的人都会很惊讶,以为我是现代社会的怪物,但都奇怪我看起来却不象营养不良的样子。:-Q)这里我不打算宣讲佛教的全部教义,感兴趣的同道尽可以去看相关的书籍。我只想说,自从我信仰了佛教以后,就开始明显地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这里不能不提到对我有着重大影响的一个人——南怀瑾。
我在看完了《生与死》后接触的第一本有关佛教的书就是南怀瑾写的,从开始看他写的《金刚经说什么》到最近正在读的《历史的经验》,几乎所有他写的书我都买齐了。因为看了他写的书,我不但深刻理解了佛教,还重新认识了一直被我误解甚深的儒家。这是在看了他写的《论语别裁》后得出的结论。而最大的收获还在于,看了南怀瑾的书以后,在自己心灵上所受到的教益足以受用一生而不竭。可以这么说,南怀瑾的书完全可以改变和造就一个人。虽然从我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传统的伦理道德教育,家长和老师也早就在苦口婆心地告诉我应该怎么样做人,但当自己走向社会以后又有几个人还能赞同并完全遵守小时候受的那套教育所规定的教条呢?可现在我却不能不佩服南怀瑾,他不但自己做到了,还影响我也向他学习,最重要的是由于南师的指点我还解决了与我父亲之间那看来几乎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在我的眼里,南怀瑾可以说是我的再造恩师!
的确,你或许想象不到,从前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由于历史的原因我曾经是个性格极其孤僻、内向而又固执的人,如果不是佛教的教诲我决不可能会有今天这样的认识,说不定我早已沦落为街头的一个小混混了。但学了佛之后我明白了人生的方向是什么,做一个快乐的人应该具备什么样的胸怀,在遇到困难和挫折的时候应该用什么样的心理来面对。而这些,都是从前的空洞教条所不能给予的。如今,我虽然还没有直接拜哪个具体的人做师父,但我已经懂得了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人生,也真正体会到了平平淡淡才是真的哲学。
罗罗嗦嗦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说说我自己的心灵历程,不敢说能给各位提供什么有用的借鉴,还希望各位善知识批评指正。从1994年5月到现在,我跨入佛学大门也将近五个年头,虽无缘拜得一位依止师父,但网络上也不乏此中同道,我也很感谢那些在我迷惑的时候为我指点迷津的网友,希望大家今后能一起切磋,同证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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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为什么会信佛,其实一句话说白了就是——因为现代物理学的实验直接证明了微观领域里唯物论的不适用并基本印证了东方古典宗教的理论基础,本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之精神,我最终信仰了佛教。
我之所以要写这篇文章,最根本的原因在于现在佛教界许多信众对于现代科学的误解极深,和普通大众对于佛教的误解相仿佛。很多人对现代量子力学和天文学的理论及新发现其实并不明白其真正含义,或者一知半解,却总爱断章取义地拿现代科学的新发现来作为对佛教理论的注解。这样做的结果即便是不信佛的人都未必相信,对科学界来讲就更会贻笑大方。“瞧瞧,那些宗教徒就只会拿我们的结论和发现去为他们辩护,还自以为多么了不起,真是可怜!”相信绝大多数科学家都会这样看。这不能不说是宗教的悲哀。
对我而言,我既是佛教的忠实信徒,也是科学的坚决拥护者。在我这里二者是完美地统一和互补的。我也希望各位同道在修道的过程中,在没有了解科学发现和科学理论的真正内涵之前,千万不要随意牵强附会地将佛的说法与其等同起来。佛的理论是绝对“唯心”的,它所注重的是心灵的净化和自性的解脱,而不关心世界有限无限的外部问题。(还记得佛对十四无记问题不予置答的故事么?)
如果你真的对这些问题有兴趣,那我建议你还是先了解一下理论物理的发展史,多学一些相关的物理知识。请记住,绝对不要因为某个现代科学的发现或结论与佛教的某个理论看来似乎相对应就自以为聪明地把它们联系起来,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有了重大发现,这样的想法和我刚刚接触道家理论时候的想法一样幼稚可笑。无论如何你应该记住,科学家们的脑袋绝对比你要聪明得多,你能想到的,他们也绝对会想到,你想不到的,他们照样能想到。当然罗,如果您比较喜欢做梦,一定要固执地这么想,那么恭喜您,也许不久的将来柯云路大师就会找上门来和你商量,“胡万林是不行了,他太让我失望了,听说您的发现很有价值,我为您写本书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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