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结网斋”

絳红色的僧袍

 

  记忆中最潇洒的形象就是夕阳下那一袭絳红色的僧袍。

  好几年前初到五台山,在朝拜黛螺顶的时候,眼帘里出现了那一袭絳红色的僧袍。当时我们几个已经是气喘吁吁了。除了始终双手合十口诵佛名的师兄,我们都在中途休息了不止一次。看看周围的香客,大都如此。这时,看到一个藏僧,不紧不慢地上着,脚步很坚实,当我们冲刺时,他自然落在后面;当我们筋疲力尽休息时,他已经慢慢地跟了上来。说是“跟”,其实是我们的假设,在他或许根本没有注意过我们。最终,我们是仰望他的背影登顶的。当时夕阳西下,他絳红色的僧袍在花花绿绿的香客的衣著中分外显眼。

  我开始注意他,发现他很年轻,手中捏着一簇崭新的人民币。到了一个殿里,先端详一下佛像,“认识”的话就很潇洒地把僧袍往左肩上“哗”地一撩,很规矩地礼佛,然后抽出一张人民币放进功德箱;遇到象关公(伽蓝护法)这样藏传佛教不“认识”的,就用有些好奇的眼光看,然后慢慢地走开。我只注意了几下,他就消失在人流之中。

  拜完了佛,我们准备从后山下去,在打发走了牵马招揽生意的当地人之后,走上了一条相对平缓、安静的小路。在满目青翠的山梁、悠闲的白色羊群的背景下,忽然又看到了那一袭絳红色的僧袍。他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眼注视着远方,脸上有欣喜的笑容。那是至今留在我记忆中的一个不算美丽,但很和谐、安详的画面。当时我们一个同事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去,和他攀谈起来。只记得问他的是“你在干什么”,他的回答是“在想问题”,汉语很好。于是大家就和他一同下山了。他的脚力依然很好,人也很开朗,问他问题总是很高兴地回答着,他说自己很小就进寺做喇嘛了,寺在甘肃什么地方,这次是出来修学游历,坐了几天火车辗转到的五台山。想象他的一路艰辛,我又想到他手中捏着的那一簇崭新的人民币,那大概是专门到银行换的吧。当时就想,象他这样游历内地的名山大川,虽说路途艰辛,但又是何等潇洒的风采啊。不知不觉走到了台怀镇,大家想问问他的名字和通讯地址。他说了自己的名字,是藏族名字汉译,又说了地址。但谁都没带笔。这时,他微笑着忽然捡起路边一快大石头,又找了一块小的,就在那粗糙的石头表面上写着一个一个的汉字,大家于是就围在他身边,拼命地记住石头上那几个汉字(可惜,到现在我是彻底忘记了)。那是另一个有趣的、令人难忘的画面。后来,一个同行的女孩想和他合影留念,他也很高兴地答应了,笑着照了张相。

  后来我们分手,他絳红色的僧袍一转眼就消失在了镇里喧嚣的人流中。

  时隔多年,有时想到美丽安详的五台山,自然会想到这忘了姓名的藏僧。只记得他潇洒地把袍子甩到左肩上的姿态、潇洒地捧起石头往上面写字的样子,想到他身上油画般凝重的絳红颜色和脚底下那一双千层底的布鞋。只是不知道那双布鞋现在正踏在哪座寺庙的青石台阶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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