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书屋明月清风与菩萨法式
张 景 岗
最早知道赵朴初先生是在70年代，朦胧记得那时的媒体经常登载他及郭沫若填写的诗章或词赋。后来接触佛教，感受到佛教界和许多朋友对朴老的爱戴与崇敬，才从另一个角度解读他。朴老的去世，于我的心中虽有伤感和几多忧虑，但总得还是平静的。读朴老写于1996年的遗偈，很是宁和圆满：“生固欣然，死亦无憾；花落还开，水流不断。我兮何有，谁欤安息？明月清风，不劳寻觅。”此偈按义理来说，顺看、倒看各有妙意，菩萨家法彻底托出，值得玩味。
且从前往后顺看：
“生固欣然，死亦无憾”。此句老生常谈，其义人人晓得，无须多说。
“花落还开，水流不断”。万象纷纭，禅意盎然，然而可有个歇处？
“我兮何有”，本来无生；“谁欤安息”，了然无灭。譬如六祖“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句，道人至此悟明万法无生无灭意，可喜可贺。然而须得当心流入狂禅去，不然五祖何以悲心切切，将鞋擦了，口口声声说：亦未见性。
“明月清风，不劳寻觅”。庭间明月，临怀清风，万法归一，本来如是，死尽偷心，禅者至此始见本来面目。依《往生论》所言五种门，道人至此无论功行深浅，皆属前四种门，“菩萨入四种门，自利行成就应知”，所谓“成就入功德”。
大乘菩萨开悟后，正好称性起修，普利群生。如《往生论》云：“出第五门者，以大慈悲，观察一切苦恼众生，示应化身，回入生死园烦恼林中，游戏神通，至教化地，以本愿力回向故，是名出第五门。”
从后往前细读朴老遗偈，然后知道原来尽是法身大士进德修业之法：
“明月清风，不劳寻觅”。了明自性本自清净、本不生灭，一切现成，圆明自在。
“我兮何有，谁欤安息？”了明自性本自具足、本无动摇，证得无生法忍，自此方有度生本钱。所谓普贤菩萨“念念相续，无有间断，身语意业，无有疲厌”；地藏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如是菩萨大愿，方有真实荷担处。
“花落还开，水流不断”。了明自性能生万法，具足总持百千三昧，开化显示真实之际，大开方便法门，于诸众生，视若自己，拯济负荷，皆度彼岸。亦即《往生论》所谓“菩萨出第五门，回向利益他行成就应知。菩萨如是修五门行，自利利他，速得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
“生固欣然，死亦无憾”。一句平常语，非随心所欲不逾距之法身大士，谁敢承担？极高明而道中庸，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其中奥妙，唯菩萨与菩萨乃能究竟，非吾辈凡夫所可知也。